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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就在秀水庄跟富安庄中间,大约有几十亩良田,因家主是个秀才,姓曹,因此人称曹秀才。
“好。”傅卿和也不多言,接过木棉递过来的药箱,吩咐她关好门,就登上了曹家的马车。
马车跑得很快,庄子上的路不甚平坦,直颠得傅卿和几乎坐不住。
不过救人要紧,她理解病人家属焦急的心情,因此便十分配合地抓紧了车子两边的扶手。
就在她以为自己支撑不住的时候,马车却吱呀一声停了,傅卿和也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帘子一掀,傅卿和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曹家大院外面居然站了一圈的官兵,官服的前胸与后背上都写着大大的“兵”字,傅卿和认得这是兵部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所穿的衣裳。
五城兵马司负责治安、火禁及疏理泃渠街道等事,更兼抓捕盗贼、救火巡夜之职,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
曹秀才是曹老太爷的老来子,最是老实不过的人,曹老太爷两个月前刚刚新丧,料想那曹秀才二十岁不到,绝不对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怎么会惹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上门?
她虽然是侯府的小姐,但她可以肯定出了事情绝对不会有人来救她,而且,若是因为她给侯府惹上了什么官司,不说别人,就那位继祖母恐怕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傅卿和本能地就想退,可是那小厮却催促道:“小傅大夫,快些吧,我家亲家老太爷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小厮的话让傅卿和一怔,她这番来是给人治病的,已经到了门口,要退缩肯定是不可能的,而且见死不救也不是她的性格。
傅卿和也不踩下车椅,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转身从车里拿出医药箱,跟着小厮一起进了曹家大门。
要说门口的官兵令傅卿和惊诧,这院子里的情况更加令傅卿和心惊了,不管大门二门,门口都有两个手握大刀的吏目把守不说,院子里一个下人也看不见,曹秀才颤巍巍地站在一边,他不停地搓着手显露了他心中的紧张。
他对面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古铜的肤色,脸色严峻,看着大约二十岁上下,他穿着便服,傅卿和不知道此人官居何位,可是他身上那凛冽的气势以及冷峻的面容令人不容小觑。
他正如审问般地质问曹秀才,曹秀才胆战心惊,显然十分害怕,颇有几分语不成句。
“小傅大夫来了。” 傅卿和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那黑衣男子应声抬头,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在傅卿和脸上一扫而过,然后就轻轻皱起了眉头。
他还没有说话,他身后的一个白面大汉就大声地质问:“开什么玩笑,怎么是个小姑娘?这附近没有其他大夫了吗?”
曹秀才立马诚惶诚恐地回答道:“这附近就只有这一个大夫,另外一个大夫在二十里之外的庄子上,大人,小傅大夫虽然年纪小,却医术十分高超,小人先父的病就是小傅大夫给治好的,小傅大夫治病的手段那是众所周知的,这附近的人都知道……”
“好了,不要说了。”白面大汉见他啰啰嗦嗦就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就见他低下头去跟那坐着的黑衣男子请示:“大人,你看?”
黑衣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道:“既然如此,先让她试试吧。”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入傅卿和的耳中,却令傅卿和大吃一惊。
她看的很清楚,那白面大汉穿得分明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的衣裳,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连副指挥使都惊动了,而且看那副指挥使的态度,那黑衣男子的官职显然比他还要高。
傅卿和压下心底的疑惑,由那小厮引着,进了屋内。
“小傅大夫。”曹秀才的妻子万氏红着眼圈迎了出来,她担忧地看了一眼丈夫,然后低声对傅卿和说道:“是我叔祖父病了,病得十分厉害,你快给看看吧。”
既然是万氏的叔祖父,那就不是这附近的人,看来,外面的那些人十有□□是冲着万氏的叔祖父来的了。
傅卿和冲万氏点点头,然后进了内室。
室内打扫的很干净,床上躺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翁,他身体微胖,头发全白了,脸色蜡黄,躺在床上毫无生机。
“患者可曾吃过什么东西?”傅卿和问道。
“没有,吃什么吐什么,一直反胃,恨不得将苦胆都吐出来。”
“好,我知道了!”傅卿和点点头,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细细打量了万公公一会,然后退了出来。
“小傅大夫,不切脉吗?”万氏疑惑地问道。
“不必,患者昨天晚上可曾吃过什么?”傅卿和坐到明堂的椅子上问道。
“这个……这个……”
“大夫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要含糊不清,你这样,大夫如何诊治?”
万氏正在犹豫间,那黑衣男子就走了进来,他不过是平平常常地问了一句话,万氏就被他吓得一哆嗦。
他虽然没有大声呵斥,也不曾说什么威胁之词,但是让人听了,就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别说是万氏,就连傅卿和都有些受不住。
这人简直就是个罗刹!
傅卿和不敢抬头看他,只目光在他身上绕一圈就收了回来,可就这一眼,直震得傅卿和胆战心惊,不是她胆子小,而是这个黑子男子的的身份实在是令人不得不怕。
他走进来的时候,手就不由自主放按到自己腰上。
傅卿和顺着他的手朝他腰间望去,双目不由一睁,绣春刀!
能佩戴绣春刀的自然非锦衣卫莫属,怪不得刚才那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对他毕恭毕敬,此人竟然是锦衣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连大名鼎鼎能令小儿止啼的锦衣卫都惊动了。
这一瞬间,傅卿和突然想起来那里面躺的那个人面白无须,几乎看不到咽喉不说,靠近他的时候,还隐隐可以闻到一股尿骚味。
她听说,因为太监被净了身,小便总是淅淅沥沥不爽利,所以大多都会有尿骚味。
再一联想到门口的这位锦衣卫,傅卿和心中不由隐隐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这床上躺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这位锦衣卫大人与此人是什么关系?最最奇怪的是,居然是锦衣卫跟五城兵马司这样奇怪的组合!
心思百转千回间,傅卿和听到“噗通”一声,原来是万氏吓得腿软跌倒在地上。
曹秀才见妻子跌倒在地,也不顾害怕,立马跑过来扶起妻子,然后又卑躬屈膝地解释道:“大人,小人的叔祖父虽然是昨天晚上到的,可是昨晚他们一直没登门,只把马车停在林子里,在马车里过了一夜。车夫今天早上来到小人家,小人才知道叔祖父来了,立马去接人,叔祖父本来在睡觉,小人接了他下马车,他突然指着林子旁边的河水哇哇大叫,然后就昏死过去了。”
傅卿和听了心中就叹了一口气,万老翁昨天晚上不上门恐怕也是谨慎使然,只是没有想到短短一夜就出了这样的变故。
“这么说你早上见到万老翁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见到河水之后他才发的病,对吗?”傅卿和问道。
曹秀才很肯定地说道:“是的。”
“那你可记得他喊的是什么?”傅卿和继续追问。
“本来叔祖父好好的跟小人说着话,他一见到小河,就吓得直哆嗦,指着河水说有虫,有虫,然后就弯腰扣嗓子要呕吐,还没等他呕吐出来,叔祖父就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小曹叹息一声,眉头紧皱目露怜悯:“叔祖父胆子也忒小,居然被虫子吓成这样,要是庄户人家个个都像他这么怕虫子,恐怕田也荒了,地也没办法种了。”
被虫子吓过的人傅卿和见过,可是若说被虫子吓这么狠,傅卿和不相信,患者并非无知孩童,更不是懦弱的妇女,怎么会这么怕虫子,就算他身居高位养尊处优,见不到虫子,也不可能被吓成这样。
“虫子长什么样?”傅卿和问道。
“就是水里那种小小的红虫子。”
“带我去看。”傅卿和站起来,不等他回答就走了出去。
她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因为曹秀才跟妻子万氏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目光瑟缩地看着那黑衣男子。
略一思忖,傅卿和就说道:“大人,病人现在情况很不好,要开药必须先知道病因,大人你看可否让曹秀才带我去小河边看一下?”
黑衣男子依然面无表情,只盯着傅卿和看了一会,然后道:“可以。”
傅卿和听了不由大喜:“谢大人。”
第3章 治得了病救得了命
要治病,居然要先去看河水,傅卿和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对她而言却是治疗万老翁病症的关键所在。
那锦衣卫大人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这令傅卿和有些诧异的同时又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曹秀才在前,傅卿和在后,紧跟着他们的,是那个锦衣卫以及那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
走在锦衣卫的前面,傅卿和虽然后脑勺没有长眼睛,可还是有种如芒在背的压迫感。
锦衣卫是一把出鞘必见血的刀,多少豪门世家、公卿王侯一朝倾覆于锦衣卫绣春刀之下,人人都忌惮锦衣卫也害怕锦衣卫,甚至咒骂锦衣卫,但是那些人却忘了,锦衣卫是刀,而皇帝才是拿刀的人。
锦衣卫是天子近侍,只听命于天子,没有天子的授意,锦衣卫怎么可能在大熙朝横着走?反观那些被锦衣卫抄家的公卿世家,鲜少有无辜之辈。
对于傅卿和而言,可怕的不是锦衣卫,而是锦衣卫身后的人,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想到曹秀才家床上躺的那个人,傅卿和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河很浅,河水泛着一种淡淡的红色,春末夏初水草生机勃勃长得旺盛异常,红色的河水,黄绿色的水草,看上去很像现代派的风景画。
身后突然传来哇啦哇啦的呕吐声,傅卿和一回头,只见那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正扶着小树吐得稀里哗啦的。
堂堂五尺大汉,竟然被这河水吓得面无血色。
那锦衣卫大人见了就轻轻皱起眉头:“穆九,你不要紧吧。”
那副指挥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大人,我无事。”
原来,那位副指挥名叫穆九啊。不过,这个锦衣卫也着实令人吃惊,看他刚才皱着眉头,傅卿和还以为他要出言训斥呢,没想到居然是关心人的话,虽然就这么一句,虽然冷冷的,但是依然让傅卿和对他略有改观。
这河水本是清色的,之所以会呈现淡淡的红色,是因为河水里面布满了无数个红色的小虫子,一粒米那么长,三分之一米粒那么细,就像是缩小无数倍的蛇,正摇头摆尾地在水里游来游去。
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见了,会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犯恶心,那个穆九就是例子。
可是,万老翁绝对不是密集恐惧症,傅卿微微一笑,心里有了底,她大致知道万老翁是怎么回事了。
“小曹哥,你刚才说随着万老翁来的,还有一个车夫,是吗?”
“是的。”曹秀才点点头。
“好,我们回去,我有话问他。”
穆九看了傅卿和一眼,小声对那锦衣卫说道:“大人,给人治病不是号脉、开方子拿药吗?怎么这个傅大夫如此大费周章,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见大人没有回答自己,穆九又摇了摇头,大人,就是话太少了。
走在前面的傅卿和却落后一步,问那锦衣卫:“这位大人,我有一事想跟大人请教!”
回答她的依旧是那冷冷的声音:“但说无妨。”
傅卿和抿了抿嘴,这人还真是惜字如金啊。
“大人此行是为了追捕万老翁的,是吗?”
“是的。”这次字更少,就两个字。
穆九赶紧补充道:“京城有一户人家失了东西,我们怀疑万……万老翁跟此事有关。”
傅卿和点点头:“多谢大人。”
万老翁会入室偷盗,说出去谁会信啊,他身上的穿戴可不差。不过,也许他说的没错,万老翁偷了皇宫中的东西,或者万老翁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也说不定。
回到曹家,傅卿和叫来那车夫问了几句话,然后就对曹秀才夫妇说道:“万老翁的病我心中已经有数了。”
闻言,穆九与那锦衣卫以及曹氏夫妇都抬头望着她。
“你们等着,我先去号脉。“傅卿和说着,走进了内室:“小万嫂子,你来帮把手。”
“好。”万氏应声而来,没想到傅卿和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问她:“小万嫂子,万老翁知道外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