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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世煜半晌无言,有心想道一句这皆是梦境虚事,醒来忘了便好,但一见小丫鬟眼里真切的惊惶与惧怕,话到了嘴边便又止住。他在床沿坐下来,伸手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并无多余的话安抚,只轻轻抱住她娇小柔软的身子,另一只手不停抚着她的长发,无声的示意她别再哭了。
胭脂顺势抬高双臂,软软抱住他的脖子,冰凉的小脸埋进他的颈窝处,泪珠子仍旧掉个不停,她呜呜咽咽嘴里想要说话,却是半个字也吐不清楚。
怀里小身子颤个不停,小丫鬟生得又娇又嫩,此刻又哭得这样可怜,便是铁汉见了都要心生恻隐,更何况楼世煜本就有两分喜欢她,眼下将她抱在怀里,只觉稍一用力就能将这纤细的腰肢折断,小丫鬟抽抽噎噎不停,任他一颗心再是淡漠了,这时间也要生出几丝心疼来。
手上再次摸了摸她柔滑的乌发,缓和道:“莫哭了,梦里皆是虚事,再者我是不会这般待你的。”
胭脂听了却是不信,泪珠子仍旧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没个一会儿功夫楼世煜便觉颈处好似被人淋了水一般湿漉漉一片。他无奈地叹气道:“要怎样你才能不哭?”
要他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实属不易,胭脂人虽在哭泣,但心里却是清醒的很,晓得世子爷生性。冷。淡,若是再不见好就收,只怕要弄巧成拙。
她狠狠咬住唇瓣,强行压制住还想哭的*,眼角衔着泪珠,颤着声音回他:“口、口说无凭,世子爷白纸黑字写下来了,奴、奴婢才信……”
楼世煜只觉无言以对,但小丫鬟这般惹人疼,又恐若是自己不答应她只怕还得哭得更凶,因此便是心里头觉着儿戏,仍旧还是命人备上笔墨纸砚。
却是茗兰送进来的,她进房便垂着眼睫,方才一进屋见这二人抱在一处,她心里多少还是受了一惊,眼下将小炕桌摆在床上,再将笔墨纸砚一一摆上去,而后才合门退下。
胭脂已经止住了哭,她仍旧偎在世子爷怀里,两只眼睛红得似兔子眼一样,想是真的伤透了心,时不时还要抽噎两下,楼世煜左手将她圈得更紧一些,不时轻抚两下她纤弱的背脊,一手则执笔蘸墨,在炕桌上铺张开的白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保证书来。
待他写完了搁下笔,胭脂才问:“世子爷都写了甚?奴婢看不懂,可否给奴婢念念?”
只要小丫鬟不哭,这写都写了,念念又有何妨?
楼世煜语调低沉缓慢地给她念出来,胭脂听了还有些不信,她紧紧揪住世子爷的前襟,睁着红通通的眼睛望着他道:“世子爷方才念的可都是真的?”又是伸出小手小心地拿起那张写上字的纸来,举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问,“还要签字画押才管用,世子爷签了没?”
她被爹爹卖过两回,晓得只有本人签字画押才算管用作数,因此才这般问他。
楼世煜观她眼里仍藏着戒备不安之色,心里头怜惜之意便泛滥起来,伸手接过纸,指着几个字便对她道:“这便是年月日与我的姓名,不会有错。”
胭脂对着那几个字眼瞧了又瞧,状似瞧懂了一般胡乱点着头,她又是伸手夺过来自个拿着,上面几行字她隐约认得两个,晓得那是自个的名字她心里才安心不少。
过了一会儿,她又是低头去看世子爷的右手,想一想还是咬住唇瓣轻声对着他道:“奴婢被爹爹卖时爹爹都画了押,世子爷怎么不画押?画押了奴婢才信……”
若依旁人,楼世煜只怕早已失了耐心,但这小丫鬟此刻的模样既乖巧又叫人觉着可怜,他心里便是有些无奈,也还是遂她之意命茗兰再送了印泥过来。
瞧见世子爷摁了手印,胭脂才真正放心下来。
她小心地将这保证书折好藏进枕头底下,才又不安地细声念叨起来:“世子爷说话算话,日后不论奴婢犯了何错都不能将奴婢贬到浣衣房去,若是、若是奴婢真到了不该留的时候,世子爷便赏赐一碗□□亦或是一刀刺死奴婢,这般来个干脆利落,总好过在这世上受尽折磨再死要好上太多……”
楼世煜听了眉头直皱,拍了下她的小脑袋,不悦道:“这样的话日后再不许道,听见没有?”
胭脂点点头,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两条玉臂软软地挂在他颈间,又是小声要求起来:“奴婢还有一样事要说……”
“何事?”
胭脂顿一下,才又睁着美眸希翼地望着他道:“奴婢还想让世子爷为奴婢画一张像,世子爷肯不肯……”
话罢,便咬住红唇近乎祈求地望着他。
楼世煜却是有些意外,默了片刻后,到底答应下来。
胭脂喜不自禁,她自世子爷怀里跪坐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娇嫩的红唇轻轻碰了碰世子爷轮廓分明的下巴,之后便红着脸蛋再次将小脸埋进他的颈窝。
楼世煜有一瞬间的怔住,回神过来便一下将她松开,叮嘱她快些入睡。胭脂由着他将自己放平,眼见他就要离开了,便忙扯住他的袖口:“世子爷别走,奴婢一人害怕……”
楼世煜顿住脚步,只好在房里守着她入眠,之后方再离开。
☆、第34章 连载
自得了世子爷的应允,胭脂便日夜盼着他为自个画像,偏世子爷近来又忙碌的很,每日早出晚归,回来了又是立刻钻入书房,胭脂便是想求他为自个画像都有些开不了口。
楼世煜近来却是真的在忙,并非刻意避开她不为她画像,小丫鬟日日撅着嘴在跟前晃,一副委屈又不敢吭声的模样,楼世煜见了几回也知再不好拖延下去,因此这日难得得空早归家,他便唤了她入书房为其画像。
一听要画像胭脂便立刻跑回小屋梳妆打扮去了。
茗兰见她这副风风火火的模样,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近日来这小姑奶奶总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眼下见她又生龙活虎起来,便知定又是在世子爷哪处讨了喜。
胭脂正在屋里翻箱倒柜,瞧见茗兰还立在一旁蹙眉眨眼,她便有些来气:“茗兰,别干杵着了,赶紧过来帮帮我。”
茗兰只好近前,帮着她一道翻,又问:“姑娘是米 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要穿哪一身呢?”
胭脂停下来,问:“你觉着我穿哪一身最美最好看?”她是真的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便想着问问茗兰。
茗兰朝她身上打量一眼,观她年纪不大,身段便已是出落的凹凸有致,曼妙勾人,想一想还是取出她认为最佳最好看的送到她手边:“这身罢,姑娘肤白,眼下又值夏季,穿在身上定是既清新又怡人。”
胭脂接过来,却是她做好后压在橱子里有一段时日的一身衣裙了,藕荷衫子,青莲长裙,穿在身上就好似初荷绽放一般,确实是清新又怡人。这样的颜色搭配她亦是十分喜欢,之所以一直未穿,原因无他,便是因她瞧见过一回。
虽说天底下这样的裙衫多了去了,但若搁在世子爷跟前,又是在画像时穿上会不会有些不妥当?
胭脂还在犹豫,茗兰便已经开始为她更衣,她手上边解着琵琶扣子,嘴上边道:“姑娘别在犹豫了,世子爷好容易得了空闲,再耽搁下去怕要不妥。”
她这话倒是提点了她,心里轻轻叹一口气,暗道反正那幅画是几年后才发生的事情,眼下我这般穿过去也没有何不妥。
待茗兰为她换上衣裙,随后便来至镜台前坐下,茗兰正为她梳着头,胭脂又道:“把额发也梳上去罢,省的画不全脸。”
茗兰点头应下来,手上麻利地将额发梳上去,正要为她结髻时,这小姑奶奶却又蹙了一下眉头道:“别整丫髻了,给我梳个高点的髻,就似好画上的仙女儿一般的发髻,叫什么飞仙髻吧?”
茗兰手上一顿,回道:“是叫飞仙髻,就是仙女儿与未出室的少女能梳的,只姑娘当真要梳那样高的髻,叫人瞧见了怕要有话说……”这小姑奶奶平日里已是十分张扬了,眼下非但不知收敛,反倒越加肆意起来,也不知这般下去到底是好还是坏。
茗兰立在身后默默拧眉。
胭脂通过镜子看她一眼,晓得她担忧什么,便道:“快些动手罢,再耽搁下去就真的不好了。”
茗兰抿一抿唇,到底没再说话,手上利索地梳起头来。
楼世煜在书房边等边吃茶,待一盏茶吃完了,这小人儿才姗姗来迟。
胭脂走至书房门口,倒有些近乡情怯起来。她掏出帕子细细擦了额上冒出的薄汗,而后才又理了理裙幅迈槛儿进去。
小丫鬟一路上想是走得太急,因此进了屋一张白皙的小脸上仍旧微微泛着淡红,楼世煜先命她起身后,才注意到她今日装扮有些不同。
衣裙上他倒是没有多大兴趣,反倒是小丫鬟今日梳的发髻格外精致好看,楼世煜道:“先坐下歇歇,随后便画。”
胭脂原还在担忧,恐自己方才在屋内梳妆打扮耽误了时辰要惹得他不喜,现下一听他这话,才松一口气。
她依言坐在底下两排中最末的一张椅上,吃下一杯凉茶后,才说可以画了。
她往日不曾画过像,因此这时间坐在椅上手脚都不知往哪放才好,一会子正襟危坐,一会子又想要摆个好看的姿势,她一人动来动去就快急出汗来了都还未摆好姿势,便是面上该笑还是怎样都拿不定主意。
楼世煜拿起笔来,还未下笔光看小丫鬟这副模样便够了,他复又搁下了笔,对着她说道:“罢了,这般画出来显得刻意失了灵气,我还是随意发挥的好。”
胭脂这才不再纠结,她有些脸红地凑近他,因着世子爷已经动笔,她便不敢再出声,就怕影响了他。
待许久之后,她两腿都站麻了,世子爷才搁笔。
胭脂瞪圆了眼睛看着画,原本满心期待的心也变得委屈起来,她嘟了嘴气哼哼地道:“世子爷耍人,这上头的奴婢一点儿也不好看,奴婢要画的好看的。”
楼世煜忍住笑意,温和道:“这般活灵活现,如何不好看?”
他画的却是不久前在庄上摘橘那一幕。
小丫鬟一身穿着便似个成了精的大橘子,因着正是枝叶繁茂的季节,二人在橘林中行走难免会沾上树叶,她的发间便落下不少。
一棵结满红橙橙的橘子树下,正有一个绿衫橘裙的小丫鬟垫着脚尖在剪橘子,小丫鬟脚边是一个玲珑小巧的果篮,因着两条手臂抬高便露出半截白藕似的玉臂,再往上看去便是一张姿容美丽的小脸,面上的神情正是回眸冲他一笑的那一刹那,格外动人心魄,与方才准备坐在椅上画像相比,如何不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了?
楼世煜不解。
胭脂听了却还是撅着小嘴儿,她伸出嫩葱似的的手指指着画上自个的头发与小脸,不满道:“世子爷就不会将这树叶去了,奴婢发髻都是一副乱糟糟的模样,还有面上这样红,额上好似还有汗,邋里邋遢的半点没显出奴婢好看的一面来。”
“这般方显得真实具有灵气。”楼世煜道。
胭脂听了似懂非懂地点头,她又认真看一眼,觉得画上的自己虽然仪容不整,但胜在自己天生丽质,便也信了他的话。
只过了一会儿,她又指着左边一处空处,小声问他:“世子爷怎地不在?那日世子爷也在边上,奴婢便是对着世子爷笑的,再将世子爷画上去了才更显真实……”
楼世煜微讶,自己画自己的事情倒是从未听闻过,他摇头道:“时辰不早了,稍后我还需出府,若是没有其余事,你便先下去罢。”
胭脂略有些失望,晓得这画还未干好暂时拿不得,她便先退了下去。
……
日暮,楼世煜自殷府出来。
马车行在半道上,忽有一人不顾性命一般跳过来拦截。全儿大怒,将一止刹住马车,正要喝斥时,那名青衣小厮便跳上前笑呵呵赔礼道:“给全大哥赔礼了,我家爷在此恭候多时,还望哥哥向世子爷通报一声,谢过谢过。”
“原来是你!不要命了!”全儿仍旧没有好气,“马蹄底下可没长眼睛,若再有下回,赔了命是怪你还是怨我!”
青衣小厮仍旧乐呵着,又是哈腰赔礼道:“晓得了晓得了,再没下回,还请哥哥帮着通报一声才是。”
全儿不由哼了一声:“退开,待我靠边停车。”
那青衣小厮自是立马退开。
楼世煜听了下人禀报,未作多想便下了马车,那边距离不远处亦停着一辆华盖马车,当中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的华服公子一见他现了身,便赶忙东张西望地跑近前:“姐夫!”他神色鬼祟,声音极低,“还请姐夫答应弟弟一事。”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楼世煜亡妻梁氏之胞弟梁浩博,今年方十六尚未娶妻,还在族学里念书,身份上既是他的小舅子又是他的姑表亲。
大晚上的有事求他,楼世煜不禁拧眉:“何事?”
“姐夫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