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重新上车,出上海经大云入浙江,直到海宁的服务区,加满了油,正如林杰当年那样。加完油,我把车开回服务区停车点,熄火下车。
当年林杰在这里上了个厕所,不是说我严格到要照着回忆录也在这儿上个厕所——呃,好吧,我倒确实有这个需要,但我说的是那件白大褂。林杰在厕所外,正看见之前被弃的白大褂洗过了晾在外面。正是这个信息,让林杰作出了脑太岁已经完全控制江文生的判断,并推测出它不能无限制地附体控制人类。在林杰的整个追踪过程里,这是很重要的节点,是我必须加以验证的。
坐在厕所门口的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而林杰当时碰到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那位前任厕所管理员如今已经回家养老了,而大妈则对前任是否曾捡过白大褂浑然不知。
我打听到了老头的住处,并不远。车开到他们家小院的门口,两个老头子正在太阳底下下象棋。
“哪位是周老先生?”我把车停到一边,下来问。
两个老头都抬头看我。
“都姓周。”其中一个笑咪咪地说。
“我找周根发老先生。”我说。真得感谢当年林杰调查工作的仔细。
“我就是周根发,别叫老先生,现在叫老先生的,都得上九十。”正是刚才这位。
“小周,吃中饭了。”院子里传来老太太有中气的喊声。听称呼就知道,这两位在一起得有四五十年了。
“就来就来。”“小周”说。
“就耽误您一分钟。”我赶紧问:“2005年的时候,您还在服务站当厕所管理员吧,是不是捡过一件白大褂?”
老头愣了一下,然后皱起眉毛,摇摇头。
“就来就来,你就不来。”院子里响起他老伴的脚步声。
“没捡过?您再回忆回忆?”
老头把头摇得和拨榔鼓似的。
“棋先停一停,下午再下不行呀。哟,这是?”老太太走到门口,瞧见我,有点疑惑。
我心里的疑惑可比老太太大十倍,到底是周老头记性不好,还是林杰的记忆在这儿出了问题?
“我问周老先生点事情。”我别过脸和老太太解释了一句,又向周老头确认说:“您再仔细想想,2005年12月15日,时间应该比现在更早一些,您把三天前在男厕所大便蹲位里捡到的白大褂洗好了晾在外面,一位开着警车的林警官来向您打听白大褂的事情,他长得比我黑点瘦点,给了你两百元把白大褂带走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情!”周老头斩钉截铁地说。
老太太却狐疑起来,说:“你倒再想想看呀,人家讲得一板一眼,怎么会搞错。”
“真的没有,走走走,回去吃饭了。”说完他急匆匆拉着老太太进了院子。
“我看有这事吧。”
“没有没有,哪里会有。你别听那后生瞎讲。”院子里传来他们俩的对话声。
我心里觉得古怪,莫非当年林杰并不是在海宁服务站发现的脑太岁线索,而是撞见了脑太岁本尊,所以记忆从那刻起就被修改?
可是不对呀,江文生于十二日逃跑,为什么到了十五日,才跑了这么点路呢?还这么巧被林杰撞见?
周老头刚才的反应十分可疑,他否认得一点都不经思考,连努力回想的过程都没有。而且一般人,都会奇怪我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吧,可他却没有,逃也似的进院吃午饭了。对了,他甚至都没有和下棋的老朋友打个招呼。
我看了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另一位老人一眼,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像是知道些什么。
还没等我开口问,他就说:“我看呀,这事儿真。”
“哦?您知道?您见过那白大褂吗?”
“我不知道,不过看老周的样子,他是把钱自己揣着了。哈哈哈哈。”
我张大了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不禁啼笑皆非。
“您是说,他把那两百块藏了私房钱,所以才不认?”
“谁不藏点私房钱,你不藏?”
“我?我还没结婚呐。”
“她已经来了,我就长话短说。”梁应物说:“三年前何夕找上我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为了压制体内的太岁,她需要帮助。但是你一直没有开口和她谈这一段,她也就不愿意主动开口。”
2005年,作为莘景苑紧急医疗援助小组一员的何夕,在一次袭击中被注射了小剂量的范氏病毒。在此之前,没有感染了范氏病毒还能存活的案例,所以,当时她决定和我分开,用养父范海勒的方法尝试自救。范海勒的方法,就是他研究大量道家修真术后,总结出来的控制太岁的方法,非但此前未经尝试,而且,这个方法是针对金丹的。可何夕当时的状况,体内蕴育的东西,却可能并不是道家所谓的金丹,而是金丹之上的元婴。
修成金丹的关键,是在内脏独立生物意识完全觉醒之前将其控制住,从而无障碍地利用其庞大能量。而元婴,则是在稳定的金丹基础上,有限度地放开限制,让太岁进一步发育。其结果除了更多的能量,还有生物意识的觉醒。由于这是从受控制的金丹进化而来,所以尽管有了自己的生物意识,却一般不会在修炼者的肚子里造反。
可是何夕体内太岁化的器官,却不是通常的心肝脾胃肺,而是子宫。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卵子,被范氏病毒感染激发后,落到子宫中,在没有受精的情况下,飞速地生长。
男性的前列腺、精囊腺,女性的卵巢、子宫,是整个人生机最旺盛的地方。尤其是女性,原本体内的能量,就会在受孕时往子宫内大量倾斜,这是为了繁衍子孙的进化结果。一旦这样的器官太岁化,爆发出的能量会远超其它器官。而何夕太岁化的,还是一颗卵子,一颗原本就可以生长成独立生命的卵子。
出于繁衍的需要,许多生物在族群失去所有的雄性或雌性,濒临灭绝时,会出现神奇的身体转变。比如某些雌性会变成雄性,或者雌性在没有雄性的情况下自行受孕。尽管还没有在人身上出现这种事情,但在没完全破解基因之谜前,谁也不能说绝对不可能,也许人体的某条基因链里就有一个开关,等着在某个特殊条件下触发。
何夕子宫里的这颗卵子,或许就打开了这个开关。它以远超过正常婴儿的速度飞快生长着,范海勒在死前坦率地告诉何夕,能否用他总结出的方法控制这个太岁,没有任何把握。因为看起来,这样的太岁在道家的术语中,已经不是金丹能形容的了,而应该是元婴。
何夕回到位于瑞士的海勒国际总部,那里有着庞大的医疗资源,可以全力为她所用,抑制体内太岁的生长。
“她尽管最终活了下来,但其中经历的艰辛,虽然没有告诉我,我也能想得到。出于她的个性使然,她没有把这些告诉你,但并不等于她没有倾诉的需要。”
梁应物看着我摇头,我默然不语。
“她告诉我,她现在还活着,却不等于以后还会活着。很多问题只是暂时被压制,并没有彻底解决。毕竟她走的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哦,也许那些传说中的人物走过,陈抟啊彭祖啊,太虚幻了,和没有一样。海勒国际的医疗实力很强,但是面对这样的难题,依然有太多力所不及的地方。X机构里有许多天才的学者,她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帮助。实际上这对我们也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课题,我起的作用,就是牵线搭桥。”
“谢谢你了。”我说。
“没什么可谢的。这一切,本该是你来帮她想办法的。但是你一直憋着不问她,还刻意回避谈到任何有关的话题。所以,她也只好绕开你来找我。我答应她,在你主动之前,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你还记得,这些年来,我劝过你多少次,让你向她挑明,好好谈谈她身体的问题吗?”
我叹了口气,说:“记得。”
“可是你总是重复那些见鬼的屁话,说什么这是她的隐私,要等到她主动来谈。在我看来,你们两个都是副倔脾气。但她是女人,你是男人。这事情,总是你不对。”
如果在平时,我肯定会笑他有点大男子主义,然而这刻,我只有点头,说:“是我错了,我想通得太晚。”
“能想通,就不算晚。好了,这就没我的事了。你们两个聊去吧。”他说完,站起来出门去了。
我想了想,也站起来,拉住刚推门进来的何夕的手。
“别在这里了,去我那儿吧。”
这一夜,何夕罕见的柔软。我握着她的手,让她俯靠在胸口,听她低声地,用近乎喃喃自语的语调说着,说着。
她从来没有哪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我极后悔,后悔自己竟然让她独自承担了这么久。
何夕告诉我,她在瑞士治疗时,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每天就是从这台仪器下来,又抬到那台仪器上,各种各样的注射剂不断。她重新见到我时是短发,那是因为有一段时间,她所有的头发都掉光了。
而她在痛苦的治疗中,还必须保持尽可能多的清醒时间,在这些时间里,要用特定的呼吸法呼吸,并且尝试与体内的“元婴”沟通,这也是观想的一种。
在她做的许多治疗中,有大部分是压制子宫内太岁生长的,但这个莫明而来的胎儿生命力极强,越是受到压制,越是要反扑。其间有两次剧烈反扑,那时胎儿已经差不多完全成形,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影响到何夕的大脑,导致何夕一次昏迷六小时,一次昏迷三十八小时。第二次昏迷醒来后,何夕一度失去所有记忆,差点让医生以为她已经被“元婴”取代了。
昏迷时的记忆,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海洋中,过了几年之久。那是常人难以想像的煎熬,连何夕这样的人,都有几次想放弃。好在当她终于醒过来,并且恢复记忆之后,就奇迹般的在观想时可以感觉到元婴的存在了。
这是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就是能够觉察到在身体的某处,有那样一团有时像火,有时像水的不稳定的存在。在她吸气、吐气、观想有能量从元婴流出,流经全身经脉时,有时这团存在会像涟漪那样波动一下,但也仅此而已。
治疗六个月后,何夕返回上海时,其实情况还不是非常稳定。她必须每两天给自己的腹部注射药剂,长长的针管是直接刺入子宫的,五毫升的淡黄色药剂实际上是一种足可以让十个成年人死亡的神经衰弱毒剂,用以减弱元婴的活力,以免其太过活跃。但是通过梁应物与X机构开始合作治疗后,情形又有了很大的改善。
这几年间,何夕应用了两个新的治疗手段。一是接受催眠引导,以便与元婴更好沟通,同时也有专门的气功师帮助她调整呼吸感受内气;另一个是逐步减弱神经毒剂的子宫直接注射,反而是循序渐进地在邻近子宫的器官中注射少剂量的神经毒剂,诱使元婴释放能量,来治愈改善“周边环境”。
这两种方法都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尤其是后者。虽然还没到可以随意操控元婴,调动其庞大能量的程度,但现在元婴即便在身体没有受到神经毒剂侵害的情况下,也会不断地释放能量,改善身体机能。而神经毒剂,变得只有在偶然元婴精力过于充沛时,才少许注射一些。就像上周那样。
“现在的关键,看来在于能量的平衡。”何夕说:“如果太岁和宿主之间的能量落差过大,就会破体而出。必须得把太岁的能量疏导出去,在太岁和宿主之间慢慢形成固定的能量流通管道,那么能量自然会从高位向低位流动。这种平衡不是说要让能量平均化,而是……”
她在思考一种说法的时候,我说:“像太阳系?太阳的质量远超过系内任何天体,但却可以维持平衡。质量过小,就无法拉住其它天体,质量过大,变成黑洞的话,就会吞掉一切。”
“对,就是这样,很好的比喻。人体就得像一个星系,有一个合适的能量源发光发热。这就是道家的修炼之道,人法自然。”
“所以也许到哪一天,你的身体彻底稳定平衡了,会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就像六耳①那样?”我问。
“也许,谁知道。”何夕用不在乎的语气说。
我忽地苦笑说:“其实查不查逃跑的脑太岁,根本就和你的元婴没半点关系。这纯粹就是我自己的心结,要是早点和你这样说开,我也不会揽这档子事情。”
“你现在也还是可以不揽。”
“噢,晚了,现在我的好奇心已经发作了。”
周老头的确藏了私房钱。我悄悄地用一百块,换来他承认了林杰回忆录里所写一切的真实性。
已经是中午,我坐进车里,一边啃着带来的面包,一边顺手拿起林杰的回忆记录,再次翻看。
车已经开出上海一百多公里,但在这本回忆录里,林杰从出发至找到白大褂的内容,才占了总体的半成不到。
看来才只刚刚开头啊,我心里说。忽又觉得不太对劲,这回忆录原本也看过许多遍,虽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