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上准。
**
仿佛一夕间,京城里里外外,变化如此之大,七姑娘失神般盯着代表“赵国公”的明黄敕书,指腹摸了摸,看看他,再瞄眼敕书,怔怔然有些回不过神。
他在一旁观她如此,翘腿儿端了茶。捻着盖子,轻轻磕一磕碗沿,仿佛在提醒她,他当初所言“养她非难事”,绝非空口胡说。
他无意敷衍她,可这事儿真要说起来,牵扯甚深。里面的门道,掺和了太多权力纠葛,勾心斗角。实非她所喜。
既如此,事成之前,又何苦多言,惹她担忧。
她埋着头,自个儿静一静,总算有些想明白这一系列变故的来龙去脉。说到底,无非又是一笔利益交易:他袖手旁观,任怀王撬动世家根脚,彻底废除朱家。
时下朝堂,非怀王一手能够掌控,朱家的乱局,还得他配合着收拾。再加之公子昶那头,往后说不准多有依仗他之处。如此,怀王离不得他,不得不许他入内阁,更许他次辅高位。
而他再次手握大权,也绝非没有代价。老国公离京,远赴滬丰,必然会带上顾氏其余几房族人,无形中便削弱了顾氏在燕京的班底。于他而言,如同斩去他一臂。之后仕途,他身后再无历经三朝君主的老国公时刻在旁提点,怀王看来,这自然是巴不得的好事。
想通透了,她抬眼瞅他,对即将问出口的话,格外认真。
“父亲那头,这几日书房议事,都是大人您起的头?”
从他打着巡查的幌子,一为防范,一为避祸,带她离京。赵国公三番四次来信催他回京那时起,所有的事,皆是他一手谋划,成竹在胸。不止是她,便是老国公,也被他蒙在鼓里。
与其说此番袭爵,是老国公为他请封,不如说事已至此,在怀王眼皮子底下,顾氏不得不做出让步。
这一退一进间,父子两个,终究是他先下手占尽先机。
仔细将任命的敕书卷起来收好,七姑娘抿着嘴,目露忧色。
“父亲这会儿,可是还在与您怄气?”
难怪了,难怪这几日国公大人都叫人将膳食送到书房,不与大伙儿一道用饭。怕是被他气得,不想多看他一眼吧。
说不好听,他这是夺权。这事儿要放在天家,给他定十个逼宫谋反的罪名,都死不足惜。
虽则国公大人最终出于对他的爱护,无奈妥协。可到底是常年高位这人,被自个儿儿子使了心机,往好了说,这是“解甲归田,告老还乡”。可揭了这层遮羞布,这一出儿子设计老子的戏码,却是实实在在,骗不了人。
她是一早知道他的野心的,可到底还是低估了他。从不曾想,他于仕途上的决心,竟至如斯。
颇有几分势不可挡,不择手段的绝决。
她直直凝视他,不躲不闪。像是重新认识他,专注研读着,眼神清澈而直率。
他也坦荡,做了便是做了,她既想清楚前因后果,他的骄傲,不容他抵赖。
好在她眼神干净,澄净一如往昔。没有过多的责备,亦未显露知情后,对他的惧怕疏离。
“怄气是必然。这手段不光彩,父亲那厢,也只能多去几回,耐着性子,讲理赔罪。”
原来您也知晓不光彩呀。她在心里默默念叨。
“在说为夫坏话?”他掸一掸衣袍,探出手,一指点在她眉心。目光如他手上力道,又软又绵。
“此事你休管。终归,对顾家不是坏事。往后自当见分晓。”
她再欲追问,他便闭口不言。
得,她撇一撇嘴。父子两个的事儿,他说不管,她还懒得掺和。没见国公夫人,如今的老夫人许氏,从头到尾,不喜不怒,仿佛没事儿人似的。只一心宠着诜哥儿,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置身事外了。
许氏的心思,七姑娘多多少少也能揣摩。赵国公府的家业,迟早是要传了给世子。阖府上下,也只有嫡出之子,独他一人,够这个资格。但凡世子能袭爵,许氏心里没有不高兴的道理。自然,这高兴便带了几分理所应当的傲气,只不表露罢了。
至于后院其他女人作何想法,许氏没必要理会,更不会自降身份,与一众姬妾见识。
这话题到头,七姑娘识相的,适可而止。
不日老国公便要带着许氏一行启程离京,这往后国公府里能做主的,除了他与不怎么管事儿的关夫人,上上下下多少事儿,都需她点头。
想着往后需得一边儿伺候他,一边儿教养诜哥儿,还得分心打理庶务。七姑娘在心里默默估算一番,这才发觉,还是如今一家子热热闹闹,分东西苑两头住着的日子舒服自在。
老话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不知不觉,有老夫人许氏在头上压着,她在府里虽不能全权做主,可毕竟,几乎没怎么管事儿不是?
是夜她窝在他怀里,两人靠坐床头。她手上翻着历书,自右向左,一列列数着老国公离京的日子。
“左不过四十来日”,她叹一口气,合上历书摊在腿上,话里带着低低的感概。
今时今日方知,不知何时起,许氏在她心中,身份早已有了变化。
许氏是偏心那人的母亲,溺爱诜哥儿的祖母,也是别扭着,高高端起架子,却慢慢接纳她的婆母。
早年许氏对她的诸多不满与刁难,随着他一力庇护,日子一天天安生过去,成了谁也不愿提及的旧事。
许氏虽依旧不大满意她的出身,可却习惯了她进屋请安,与她同桌而食。午睡起来也与她一块儿逗弄诜哥儿,教诜哥儿说话。
逢年过节,遇上别家夫人过府串门子,如何惊讶的夸奖诜哥儿模样长得俊,打小就机灵。许氏便抱着诜哥儿,嘴上说着谦虚的客套话,脸上却笑得合不拢嘴。
笑着笑着,也会向她投去一瞥。那一刻,七姑娘甚而怀疑,或许许氏对她,也有那么丝丝爱屋及乌?
像是能够体会她心里那点儿莫名的不舍,他从身后搂着她,微微紧了紧臂膀。多的宽慰的话,没说。只下巴抵在她颈窝,附在她耳边的吐息,又轻又浅。
一时间,两人都没心思说话。
屋里点着灯,昏黄的烛火更衬得屋里静谧。好半晌,她微微转一转脑袋,轻易便扭过身来。
只一眼便发觉身后紧紧拥着她的男人,正半敛着眸子,目光落在半空,悠远而深邃。
对上这样的他,她怔忪一瞬。下一刻,自觉偏过脑袋,脸颊贴在他胸膛,安安静静,回身搂着他。
此时此刻,他也是寂寞、不好受的吧。
离情别绪,最是伤人。
只他这份情感埋得太深,对老国公与许氏的孝顺牵挂,轻易不显。
他说此番顾家人离京,非是坏事。
她信他,故而无需怕他,更不用遮遮掩掩,闪烁其词。
京里这摊浑水,若非不得已,她也是想要远离的。
回抱住这样的他,她发现,好像她安慰他的时候极少。寻常都是他让着她,哄着她,宽慰她。而他,在如此坚不可摧的表象下,很少人知道,他的心,亦是柔软。他也会有温情一面——如对她,对诜哥儿,对家人。
这个男人,伟岸时,令她心安;深沉时,又复杂到,令她心酸。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与磨砺,千锤百炼,才铸就他如此心性?她睫毛轻颤,龟缩在他怀里,心揪揪然发痛。一星半点儿,也不愿去想。
***********
顾衍再能耐,也不能视王权于无物。两相博弈,有时,输赢不过是看哪方妥协更多。这个男人的担当跟抱负,心事与谋略,由于他特殊的经历,很难说出来与人分享。
好在他有阿瑗,小七很懂事,一心信赖他。偶尔迫不得已,失落的时候,有她陪他。
第四一三章 大人,哪样才能入您的眼?
急景流年,又是一载。
诜哥儿已满了周岁,说话也越来越顺溜。七姑娘一家子还是住在西苑,老国公一行离京,空出来的东苑仍旧****洒扫,留着全当是个念想。
老夫人许氏走的那日,在大门口抱着诜哥儿,眼里隐隐含着泪光。强硬了一辈子的侯府嫡小姐,连自个儿夫君也不肯相让半分。到头来,在孙子这事儿上,终是露了软弱。
老国公也舍不得,走过去扶了许氏肩头,没说话,只拍拍她肩头,略作劝慰。
这老夫老妻两个,赌气赌了一辈子,竟在离京之际,当着小辈的面,因着老两口舍不得孙子,终是站到了一块儿。
侧夫人陈氏有些心灰意懒。原本还指望交好世子妃,往后指着世子过上富足锦绣的日子,无病无忧,在京中养老。没想到,一夕间,这国公府的天,变得叫人措手不及。老国公不止要带上她,连她儿子顾三爷,也要一并给捎上。
这时候陈氏终于看明白,平日再多的宠爱,也挣不过天大地大,一个“嫡”字。世子因是嫡出,府上旁的爷们儿,便合该给他让路。连留在京里谋个闲职,老国公也不答应,像是怕顾三爷游手好闲,拖了世子后腿。
好在世子妃是个心善念旧的,陈氏一番交好也没白费。
临去前一日,七姑娘主动登门拜访,与陈氏道了别。更言道,若是往后三爷的子嗣到了进学堂的年纪,千万别见外,可使人护送上京,大人必会为自家子侄,妥善安顿。
帝京官学,哪儿是滬丰小小一县城,比得了的。七姑娘金口一开,陈氏听了,黯然的脸上,瞬时露了丝惊喜与安慰。
需知老国公这一去,若无意外,几房人都需在滬丰扎根繁衍。官场又是人走茶凉。如此,若有一日老国公去了,莫非还能指望着正室许氏,为几房庶支后辈打算?
如今得了七姑娘这话,就仿佛黯然的前路,忽而有了丝霞光。陈氏哪里会不对她连连道谢,感激涕零?且看那位的意思,也是默认的,陈氏心里自是更加踏实。
同时也不禁暗自感概:如七姑娘这般,有名有份,在夫主面前也说得上话,才是真的有宠。
**
三月,各地秀女陆续进京。
春光明媚的日子,最是适宜踏青。
这日那人休沐,一早说好的,带她与诜哥儿到京郊报国寺登山、吃斋菜。
红顶蓝帐的马车里,车帘半卷,暖暖的日头照进车厢,他斜靠在躺椅上,姿容慵懒,看她陪诜哥儿玩耍。
近段时日,诜哥儿迷上了扔鞠丸。小娃娃力气不大,球抛出去落在对面人身周,七姑娘捡了再给抛回来。诜哥儿便呵呵笑起来,抓着顶上的流苏,摇得鞠丸中央镂空处点缀的小铜铃,叮叮当当,欢快得很。
这游戏对小儿十分有趣,来来回回多扔几次,他娘却不干了。
“去寻你爹玩儿。”皮球踢到顾大人那处。
那人睨她一眼,坐起身来。在诜哥儿兴奋的一声声叫唤中,将她撵到躺椅歇息,自个儿却撩起袍角,盘腿坐下。十足有耐心的,替了七姑娘的活儿。
分明是严肃至极的人,陪孩子玩乐,也是一副专注的样子。像是习惯了她借口诜哥儿,将他使唤来使唤去,抱孩子、陪孩子的事儿,平日顾大人没少干。眼下与诜哥儿嬉闹起来,父子两个皆是熟门熟路,默契得很。
七姑娘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偶尔凑巧鞠丸滚到她脚下,她便试着拿脚尖踢得远些,叫诜哥儿抓球的小手落了空。
小娃娃委委屈屈抬头叫一声“娘!”,红艳艳的小嘴儿嘟得老高。再望一眼他爹,无声告状。
“阿瑗,休要欺他。”
顾大人嘴上帮儿子抱不平,下回七姑娘再使坏,那人仍旧俯身替诜哥儿拾回来,递进儿子手里。
如此,母子两个各自冲他乐呵。
等诜哥儿玩儿累了,裹进小褥子里呼呼睡去,他挨她坐下,任她将脑袋依在他肩头。
“小娃娃偷懒,坐下便不爱动。”
诜哥儿早已学会爬行,有人搀扶,也能走得像模像样。可这小娃娃也不知随了他爹还是他娘,生来喜静,玩儿闹的方式比别家小孩子都显得安静。
坐着扔球还好,要叫小娃娃多爬两步去捡球,他便老大不乐意了。睁着眼瞅你,干巴巴等你送回他手里。之前有许氏跟一屋子丫鬟婆子宠着,七姑娘还没察觉这是多大回事儿。这会儿老夫人一走,七姑娘不许人惯他,他倒好,脾气跟他爹一样耐得住。你不给,他宁肯鼓着腮帮子,不哭不闹,没人理他,便自个儿拧手指头也成。
“像你。”他话里带了丝柔软,倒不觉得诜哥儿不像别人家孩子满院子疯跑淘气,是个错处。
喜静更好,静得下心,才能用心做学问。只她倒提醒了他,再过两年,需得为诜哥儿寻一武师,打熬身子骨。
**
报国寺建在半山腰,依山傍水,风景极美。山寺后院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粉嫩的小白花。
敬了香,看时候尚早,他便领她四下走走。今儿起得早,小儿瞌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