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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占理,姜家暂有二老爷主事。二房自来家风清正,做不出仗势欺人之事。这婚事自然也就没能退成。于是只得紧锣密鼓,派出更多人手,四下打探二姑娘行迹。
只是面上工夫做得再足,暗地里,官场上有些本事的,哪个不知姜家这是出了大事儿。没见那日与姜家定了亲的姚家太太,被送出门那会儿,立在朱漆大门前,止不住唉声叹气,脸上丝毫不见喜色。姜家大房太太更是从头到尾僵着个脸,尴尬得恨不能掉头就走,一刻也不肯在外头多待。
南阳的消息传到顾家世子耳中,这位爷目色一沉,面上便不怎的好看了。若然姜家不拖累她声名,全族上下几十口人,要死要活,与他何干。如今倒好,放了她回去,一月不到,便闹出姜家姑娘逃婚一事,十足给他长了脸面。
随手一拂,将书案上公文推至一旁,唤管旭进来详细问了话。当初姜家底细,交由管旭派人去查,这会儿出事,自然没人比他更清楚。
听他细细回禀过大房母女几个惯来做派,顾衍漠然闭了眼,屈指敲在膝头,许久不曾说话。
好半晌后,再睁眼,眼底已是沉寂一片,暗沉如墨。“叫周准进来。”
心头默然记她一笔,待到日后必与她清算。
近几日里,大太太没日没夜担惊受怕,如今是悔不当初。只想着当日若是将二姑娘交由老太太家法处置,十余藤仗下去,便是没法子叫她学乖,至少能叫她安安稳稳躺屋里养着,哪里能出得了今日这场祸事。
童氏点了灯,坐在雕花绣凳上默默垂泪。偌大一间屋子,大老爷新丧,二姑娘逃家,独留她一人,真是形单影只了。再瞧锦屏上孤零零投下的阴影,平日里最喜爱的月白帛纱绣面,如今看来,只觉白晃晃,凄清得很。
“太太,好消息,二姑娘找着了!”
砰一声闷响,大太太起得太急,襦裙带倒了身下绣凳。砸在她脚后跟儿,钻心的疼。可如今也顾不上了,只晓得那杀千刀的,总算有了信儿。于是撑着桌案,急切追问进门的婢子,“倒是在何处?人回府了没有?”
再是闹心,也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岂能不牵肠挂肚,日日里惦记。若非事情不宜声张,童氏恨不能将南阳这地方但凡灵验些的寺庙都一一拜过,只求替二姑娘多多祈福,求菩萨万万要保她平安才好。
可这婢子接下来回话,却叫大太太方才平复少许的心,立时又提了起来。“你说什么?在韦府上?哪个韦府?”话里带着颤音,大太太无端便觉着不好,眼前乌黑一片,若非手边还扶着桌案,怕是难以支撑。
那婢子仿佛察觉了不妥,赶着来报信,一心盼着太太能打赏的心思立时便歇了。立在锦屏一旁,怔怔然回道,“太太您怎的了?还能有哪个韦家,不就是您妹子家里,员外郎韦老爷府上。”
童氏耳边轰然乍响,心头只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后院七姑娘得了信,看着一脸凝重的姜二爷,全然摸不着头脑。找着了人,不是该庆幸,早些带了回府么?何事惹得姜昱面色如此难看,阴沉得似能滴水。
“韦家……”七姑娘反复念叨几回,琢磨半晌,总算记起一桩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来。“莫不是之前,大太太欲说与三姐姐的那户韦家?”
第122章 剜心之痛
直送了姜昱出门,七姑娘还有些怔忪。扶在隔扇门上,望着夜里有些泛红的天幕,云层厚重,瞧不见星子。怕是明个儿又要落雨。
“小姐……”春英唤一声,也不知自个儿想要说什么。只是心头莫名唏嘘,为着二姑娘落得如此地步,好好的正头官夫人不做,偏偏送上门,不知怎的,竟成了那商贾之家,韦二爷的人。
这般自轻自贱,图个什么?
陪着姑娘静默站了半晌,主仆两这才回屋歇下。却不知隔日,一场密谋,渐渐将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七姑娘,牵扯其中。
翌日果真下了场大雨,江南地方,夏日雨水总是丰沛。荣善堂里,榻上卧病的姜老太太,由史妈妈扶坐起身,背后靠着软枕,斜眼瞥见跪在脚踏板下,一早便来请罪的大太太,真是恨不能一拐杖打砸过去,要了她命,一了百了了清静。
“你还有脸来见我。”开口便是斥责,丝毫不给好脸。史妈妈连忙一旁好言劝着,就怕老太太气怒攻心,再昏厥一回。
姜老太太摆摆手,拨开史妈妈搁她胸口顺气的手掌,一把抓起身旁摆放的金丝镂空香囊,冲着童氏劈头盖脸,正正摔她脑门儿上。“老大才走,你是想彻底败了这家,是也不是?”
老太太年轻时候,干活是把好手。姜老太爷没封官儿前,不过一寻常农妇。之后许多年修身养性,暴躁的性子才扭转过来。可今次源源不绝,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再难容忍得下,不惜撕破脸皮,露出丝骨子里生来便有的泼辣来。
童氏挨了痛,呜呜哭起来,捂着额头,只见帕子上沾了血丝,更是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积在心头的火气一股脑宣泄出去,老太太冷眼旁观,也不怕她撒泼闹腾。只嫌弃瞥她一眼,望着帐子上绣的八宝合欢花,缓缓发了话。
“那个混账东西,逃家已是大错。便是出了城躲寺庙里,也比投靠商贾家里自尊自爱。更何况,无媒苟合,丢了干净身子,简直无耻之尤!我姜家没有这样不知廉耻的丫头!你也无需在此哭求。童氏,你扪心自问,没你往日骄纵,二丫头岂会落得如今下场……”
方才还扯开喉咙嘶嚎的大太太,心虚有愧,渐渐便收了声儿。惨白着脸,听老太太一番话,只觉那话便如利刀子,一刀刀剜在她心头,只叫她鲜血淋漓,痛入肺腑。
“老太太,儿媳有错,儿媳也抵赖不过。可二丫头是被人半夜闯进屋里,用强施暴,才落得,落得……”大太太哭得打了个嗝,比起愧疚,更记恨,还是那韦家孽障!“求老太太您想想法子,救二姑娘一救。她此番已是去了大半条命,若然一时想不开,投井了可如何是好?”
因着韦二爷干出的混账事,童氏将韦家一屋子人都给记恨上了。早些年听说那孽子最爱在府上行偷花窃玉之事。家里的婢子几乎被他偷了个遍。没成想,那畜生竟敢冲姜家二姑娘下黑手,她岂能不恨他入骨?!
见她狰狞着脸,犹自替姜春喊冤,老太太接过史妈妈递来的帕子,抹一抹眼角,深深吐一口浊气,再看着她,已是冷若冰霜。
“既是她自愿往韦府去,便是命该如此。韦家若上门说亲,你即刻应下便是。姚家那头,既是不肯退亲,晾他一家子贪心的,从来也不是二丫头这人。如此倒是好办了。姜家姑娘多的是,随意嫁一个过去,还怕挑不出人来?若然此事再办不好,我姜家无你这般不经事的长媳。”
老太太发了狠,平日里如何慈眉善目关爱几个姑娘,如今全变了样。
不说童氏,便是史妈妈,也是心头巨震,被老太太如此冷心绝情,惊得透体冰凉。
童氏一下瘫软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木着张脸,望着榻上一脸富态,冷眼看她的姜老太太,只觉整个人仿佛处在三九天里,从头到脚,冻得再没了知觉……
见她这副惊恐之极,失魂落魄的样子,老太太扶着史妈妈仰躺下去,转个身,视线恰好与跪在地上的大太太齐平。
“二丫头的嫁妆,她自个儿捏在手里。还没正式进门,已人财两失,真真了得。她既如此有主张,家中也无需与她添补。该拿的,她已早挑拣出来,剩下的,便是看不上眼的。”
本还想着姚家多少有些家底,家门也体面,配了二姑娘,勉强算是门好亲事。如今若换了韦家,商贾之家,钱财虽丰厚,却是那起子下等人,上不得台面。且无媒无聘,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正头夫人是指望不上。至多捞一个姨娘,能有多少奉养?
老太太昨晚甫一听闻此事,抑郁得整晚辗转难免。好容易熬到天亮,听着廊下滴答的雨声,总算无可奈何,认下这桩糟心事儿。可要叫她再给二姑娘补上份体面的嫁妆,那是作死也休想。做了赔本买卖,岂有连老本儿都赔进去的道理?
童氏浑浑噩噩,不知自个儿如何出的荣寿堂。老太太以休弃要挟,倒叫她如何是好?一路跌跌撞撞回了屋,路上不当心,绊了好几回脚。好容易回屋没了老太太头上施压,童氏凄然坐着,回想起刚嫁进姜家那会儿,隔日拜见公婆,老太太笑着抹下自个儿手腕上的金镯子,亲自替她戴在手上。
便是这寻常物件,那会儿姜家远不如当下有世家气派,自然算不得多么稀罕。可就因为这镯子代表了一家长媳的尊贵,她格外珍视,便是后来逐渐富足,多少比这镯子成色更好的金玉珠宝送到她手里,她也一日没舍得摘下来过。
滚烫的眼泪一滴滴打在手腕上,大太太无声呜咽,关在屋里直到晚饭时候,才叫人进来服侍梳洗。
这么些年,忍气吞声,被老太太呼来喝去。到头来,决不能被姜家净身出户。她膝下还有四爷姜立要教养,便是狠心舍了二丫头,也得牢牢守着大房太太这名分。只要日后姜立出息,多少也能帮衬些出嫁的两个姑娘。如此,她也不算偏心眼儿,不顾姜春死活了。
大太太狠狠抹一把脸,看着铜镜里爬满皱纹,蜡黄的脸面,咬一咬牙,将心思放到能够挑了出来,顺顺当当嫁去姚家的人选上头。
第123章 此消彼长
西窗下,浊浊的光洒在泛黄的书页上,本已褪色的字迹,翻看起来,只能眯着眼仔细辨别,颇有几分艰难。
“小姐,大太太这般克扣您,您也不去寻二爷告状。哪家大户人家,主子屋里点的是一盏孤灯?还不比下人房里呢。依奴婢说,您还是早些安置,功课耽搁一日,想来也不打紧。甭弄坏了眼睛,千百个不值当。”春英检查过四面窗户,抱着自个儿用的绣枕凉被,到外间铺床。
屋里照明,全靠着七姑娘案头那盏豆大的火光,姑娘读书不易,她办起事儿来,也是磕磕绊绊,走路都得小心翼翼。
“说什么从公中拿物件,需得大太太点头给了对牌才成。可奴婢过去,大太太分明在屋里,偏就避而不见。一整个下晌午,去了两趟都是空手而归。这不存心为难人么?”
七姑娘手上翻过一页,留了分心神听春英絮叨。想一想,将书倒扣上,闭眼揉一揉额角。
“女学里批的假,连着往来路上四五日,统共不过刚一月。连二姑娘的亲事都赶不上。既如此,何必节外生枝,闹出争执。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怕是大太太也心不在焉,明儿再去一回,若还不成,再去寻二哥哥便是。”
春英从座屏后探出个脑袋,幽幽叹一口气。“您体谅人,人还未必领您这一份情。”
这话还真被春英给说中了。隔日大太太特意招她过去说话,七姑娘虽早已料到不会是好事儿,可怎么也没想到,童氏打的好算盘,竟借老太太的势,软硬兼施,只为叫她应下一事。
大太太愁肠百结,大半个时辰里,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二姑娘逃婚,与姚家结亲这事儿是说不成了。可姜家的声望,祖祖辈辈的脸面,不能就此蒙了羞。于是如今需得她这二房嫡女,委屈些,大义替了惹事儿的二姑娘,嫁了吧!
大太太一通话说完,屋里瞬时寂静下来。童氏仔细打量对座儿七姑娘神色,心头七上八下,就怕把人逼得狠了,一个要死要活,与她拧巴上,事情就不好办了。
春英守在七姑娘身后,从隐隐听明白大太太话里意思,便一脸羞愤,好容易才按耐住,没呸一声唾她脸上。大房真是欺人太甚,敢情她家太太人不在此地,便想着方儿的欺负七姑娘没人撑腰还是怎的?
急急向姑娘看去,只见她家姑娘,睁着温和的眼睛,眸子里异常平静,不见动怒。好半晌,仿佛思量许久,慢腾腾开了口。
“大太太莫非没听说,五姐姐与我,再两年便要入京待选。这准秀女的身份,怎么还能私下议亲?”
七姑娘骤闻此事,只觉荒唐。难怪姜春如此不着调,原是大房教养如此。
童氏见她初时震惊过后,依旧和声细语,语声懦懦,以为七姑娘一如既往好拿捏,挥手使唤人退下,只春英挽着七姑娘臂弯,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
童氏眼中闪过丝厉芒,想着这会儿不宜翻脸,便佯装好说话,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来,慈祥握了七姑娘手,轻柔拍一拍,显出几分长辈的关爱。摇一摇头,看着春英,好像在说,这丫头体谅不了她的用心,终究还是没赶她出去。
靠得更近些,大太太语重心长,恍惚着,眼角隐约泛着泪光。
“所以才说要委屈了你。七丫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