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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秒钟的思考之后,姜尚找来了当初教授他采用这样一个“卑劣且不登大雅之堂的策略”的国立中央自治大学校长。
当时他已经回到了住宅,经由姜尚的嘴巴,知道了寇锋等人不但从逮捕网里逃走,而且更倾全力反击的事情。对方责难地说你的策略失败了的时候,原先因为白兰地酒所产生的醉意,已经一扫而空。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被你这么说——”
这次轮到这位御用学者要发出不平之鸣了。他一直都是根据权力者的意向来解释法律条文,以使特权能够正当地合法化,他所失常的一直是这样的角色,而且不负任何的社会责任。
对他来说,他所负责的只有提案和企划,决断和实施全部是他人的责任。他只要褒奖自己的企划能力,然后贬低他人的执行能力就行了。
“议长,我不记得我曾经强制您一定要采用我的提案。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您本身判断的结果。此外,我必须要请您替我加派护卫,以使这一切不危及我本身。”
姜尚这时已经觉悟到不管是军部或是智囊团都是不值得信赖的,于是一言不发地走出评议会大楼,坐上了地上车。
他看来就像是一艘即将要开始沉没的破船。不,应该是说同盟政府是一艘船,而他则是一名无能的船长。
虽然对姜尚来说,这一切充满了苦涩,不过这一个晚上,他得要和帝国高等事务官雷肯同席,欣赏歌剧的演出。
如果缺席的话,对方就会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为了要渡过这一段超过两小时的时间,他不得不赶往国立歌剧院。
一般在议长座车的前后只有各一辆的警卫车护卫,而这一个晚上,在姜尚座车的前后却各有两辆警卫官的地上车跟随着。
警卫的强化与统治能力的衰退是呈对比的,等到了明年或许还会变成各四辆、各八辆也说不定。
坐在地上车内的姜尚,两只手臂此时正为不安和焦躁所拥抱着,而一股悔恨的感觉坐在他的两边膝盖上正一秒一秒地逐渐扩大。
他两手抱在胸前,瞪视着司机的后脑部。而与他同席的秘书官则一言不发,为了尽量避免看到上司的面孔,他将视线固定在车窗外的景象,不过却不经意地叫了起来,而姜尚向着窗外的视线也被冻结了。
因为从相反方向行驶过来的几辆地上车,竟然无视于法规的存在,突然迳自作了一个U字型的转弯,地面上的自动交通管制系统仿佛已经被切断,转换成完全手动的运作。
驾驶员高声地骂着,而秘书官则高声地惊呼着。这些胡乱驾驶的地上车当中有一部向着议长的座车逼近过来,一名手上持有圆型武器————手提式加农炮的军人,从摇下来的车窗里将他的上半身探了出来。
那名肩上扛着手提式加农炮的军官,将视线对准姜尚的视线,然后露出了没有声音的笑容。
这时姜尚感到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椎窜起,好像有冰块从他的背部滑落下去似地。虽然他已经觉悟,只要从在权力位子上的一天,就会成为恐怖主义者下手的对象,但是加农炮的炮口却将他这些观念性的决意压倒,唤起了他心中恐怖的念头。
火箭飞驰,轰隆的炮声击碎了整个夜晚的宁静。警卫官的地上车瞬间成了块状的金黄色火焰,在路面上连续回转了好几个圈。所产生的块状金黄色火焰同时有四个,在姜尚座车的前后打转,转得人头晕眼花。
“不要停!继续前进!”
议长发出了近似疯狂的声音高声地叫着,但是驾驶员最后仍然无视于权威的命令,选择向武力的屈服。
窗外的景色也随着速度的变化而后静止。此时议长的座车已经被来历不明的车给包围,只得停在路上的一个角落。
姜尚下了车,用自己的脚走下来,是他差强人意的矜持。评议会议长的两肩因为沉重的挫败感而下垂着,不知所措地伫立在原地,这时一名军官向他走了过来,也就是方才用加农炮打中警卫车车体的高大男子。当然,他的肩膀上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武器了。
“您是最高评议会议长姜尚先生吧?”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寇锋,在这里是要将您押作我们的人质。”
“你英勇的名字倒是很耳熟。”
“那真是太令我感到惶恐了。”寇锋以毫无热忱的声音回答到。
“为什么你会参加这样的爆动呢?”姜尚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道。
“说话的时候可要小心了,‘爆动’这个字眼可是你自己说的。姑且不论我们这次的行动要称作什么,对于阿泰儿元帅这次所遭受的待遇,你敢挺身出来说那是绝对光明正大的吗?”
“这件事很难说,因为国家的存亡并不是以一个人的权力层次就可以谈论的。”
“能够全力来守护个人人权的国家,才能够称得上民主国家吧。况且你难道都没有想想看阿泰儿过去对于你们这些人所作的贡献吗?”
“难道你觉得我一点也不心痛吗?我了解这是很不人道的事情,但是为了要谋求国家的生存,我必须要忍受良心的谴责。”
“没错,在你良心所及的范围内,似乎是一个有良心的政治家。”辛辣的笑容使得寇锋原本端整的面容显得有点扭曲。
“不过,每到最后,你们这些权力者总是站在将别人割舍的那一边。要一个人将自己的手足切去,这的确是痛苦的事情,不过以那些遭切除手足的人看来,自己为这一切所流下的眼泪都只不过是过度地自我陶醉。自己为了国家,舍弃了私情来完成道义,做了如此牺牲虽然有些可怜,但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情操伟大的堂堂男子,你是这样想的吗?这算什么?哼!只要不轮到自己来牺牲的话,不晓得你还要流下多少高兴的眼泪哪!”
姜尚的舌头已经没有办法再编织出使自己的行为正当化的言词,因为对方已经明确地指责说,像是甘愿承受污名什么的说法,事实上只是权力者一厢情愿而且骄傲自大的表情。
“寇锋布中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做合乎常理的事情。”这位退役中将沉稳地说。
“阿泰儿这个男子并不适合悲剧英雄这样的角色。我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要求修改一下剧本而已,然后视情况需要尽一点力。”寇锋又笑着补充一句话说,事实现在的做法已经是“情况需要”的领域了。
姜尚从他的笑容当中,领悟到已经没有丝毫妥协或让步的机会。再没有任何事情,让他更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只不过是其他人玩弄在股掌上的道具。
第307章 流血的歌剧
在特尼西特放弃了他原先所拥有的地位,由姜尚顶替自由行星同盟最高评议会议长位置之前,众人对于姜尚所展现出来的政治手腕和个人的人格都有着相当程度的评价。
宇宙历九零五年这一年,他正好满五十岁,曾经两度出任内阁幕僚人员,特别是在财政、经济方面,无论是政策立案的能力或是行政处理的能力,表现得可圈可点。
他一向反对向外作无益无谋的征讨,反对军队的肥大化,在外交方面,则一向主张与帝国改善彼此间的关系。
他的政敌特尼西屡次被批评为“巧言令色”,但姜尚在人格方面从未遭受任何的攻击。
这样一个政治家,在接替广州工职务之后,不但屈服在帝国高等事务官雷肯的压力之下,甚至在帝国提出要求之前,就抢先将阿泰儿予以逮捕,企图将其抹杀。
这种种行为自然成了众人大肆批评的对象,而且也因为这些事端,让人看出他“在平时确实是一个人才,不过在紧急危难的时候,身上的镀金就全脱落了。”
不过,这样的批评很容易误导人们产生一种错误的偏见,认为“平时有用的人才”没有“非常时期的人才”来得有价值。
如果要从某一个观点来看的话,阿泰儿可说是一个和姜尚完全是两个极端的人才典型。
如果他们俩人早半个世纪出生的半个世纪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话,姜尚可能会是一个清高有能、对自由行星同盟极为贡献的从政者。
阿泰儿则可能是一个还算不上是二流的历史学者而且还可能会在学校举行母校会的时候,遭到家长“那个老师一天到晚叫学生们自习,都不认真上课”的批评吧。不过或许这样的生活方式才是阿泰儿真心想要的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无庸置疑的的是此时此刻的姜尚,确实是作为人质的重要人物,特别对寇锋和亚波罗来说,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寇锋从军用地上车上,将通讯频道切入了军部专用的TV电话回路。在这具携带型TV电话浑浊的画面上,彩色与黑白的影像急速且有秩序的变化着,最后出现的是一名浓眉、方下巴、神情愕然的中年男子。
电话的回路已经成功地和统合作战本部长的陈可上将的办公室联接起来了。
“我们是不法而凶恶的叛乱部队。秉持诚意和礼节,向统合作战本部长陈可上将您,宣读威胁恐吓的文告,请您仔细听好。”
寇锋所具备的特技之一,就是可以用一本正经的唇舌和态度,让他所看不顺眼的对方气得脑充血。
此时的陈可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血管和神经网路遭受对方的傲慢而气得吱吱作响了。他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但是对身体的健康状况感到非常满足,血压有点偏高是唯一令他感到不安的原因。
“原来是蔷薇骑士的连队长寇锋布,不要在那里乱嚼舌根,你们这些造反的家伙!”
“真是抱歉,我个人并不擅长腹语术,所以不得不嚼舌根哪。那么接下来,我要开始宣读胁迫的内容了,好吗?”
寇锋一面刻意地征求对方的许可,但是却又不等对方的回答,就朗朗宣读了出来。
“吾等尊敬的同盟元首姜尚阁下,此刻正在设备良好的牢狱当中接受款待。倘若吾等之要求不能被接受的话,吾等只好请姜尚阁下先前往天国避难,然后自暴自弃地以同盟军之名闯入帝国境内,邀请帝国的国民和吾等一起展开一场光辉灿烂的街头战。”
一场帝国装甲兵与“蔷薇骑士”连队共同展开的街头战。
这样的一种想象,使得陈可上将全身颤栗起来。一部分是因为军人所共有的一种“流血浪漫主义”通病,而大部分则是由于恐惧与不安已经支配了的思绪。
“你们,为了自己能够获救,难道要将无辜的人民卷入战火之中吗?”
“应该说是你们自己为了自己能够获救,而企图杀害无辜的人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要作这种没有根据的恶意中伤。”
“那么我们继续胁迫的宣言吧。如果您不想要出席姜尚议长的国葬仪式,那么就请将阿泰儿毫发无伤地释放出来。对了、对了,顺便再请您附赠上好酒一百打。”
“这不是本官凭个人意见所能够决定的。”
“那么就请您快点作决定。如果同盟政府没有当事者的能力,那么我们直接去向帝国高等事务官府交涉也是可以的。”
“千万不要贸然行事,我会尽快回覆。你所有的交涉必须要以同盟政府和军部为对象,这是我的命令,不,是我的希望。”
这位习惯以高姿态发布命令的本部长,在情急这下修正了他说话的口气。寇锋以冷笑的眼光瞥了他一眼之后,便切断了TV电话。
洛克维尔原本一直瞪视着画面的视线,转到了副官的身上,这名副官的姿态完全是绝望的样子,因为他未能成功地查出对方一直在移动的电波发射源。陈可大声地啐着舌头,气得好像要丢石头过去似地,对着浑浊的画面大骂。
“卖国贼!非我族类!我当然不能够相信你们这些从帝国来的亡命徒。梅兰茨也好、寇锋也好……”
当然,重用这些人的阿泰儿也是一样。空有才能,但忠诚心和国家意识低落的败类不值得信赖,为战斗而活的人也是不需要的。
只有那些没有疑问、没有反驳、完全顺从命令的人,命令他死,他就高高兴兴地去死的精神家畜,秀是国家和军队有用的人才。因为重要的不是守护民主主义,而是守护民主国家。
陈可想到这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一个可以化解眼前的危机,有些不稳当、不过却是正确的对策,此时正以难以抗拒的甜美在诱惑着他。要救出已经是俘虏之身的姜尚议长是非常困难的。
如果将俘虏的存在加以忽视,同盟军应该就可以亲手将这些叛乱军队予以摆平了,不是吗?就这样了,重要的守护国家。为了这个目的,无论是在质的方面或是在量的方面,所有的一切牺牲都将不是问题……。
就在陈可的精神体温正在上下急遽跳动的时候,帝国的高等事务官雷肯正穿着刻板拘谨的军服,坐在那极尽奢华的国立歌剧院贵宾席上,整个情绪不断地往下沉。
他对于艺术这种玩意的爱好,甚且及不上僚友梅克林格的万分之一,不过他也懂得所谓的社交礼节,所以在受邀时刻前的五秒钟到达了歌剧院。不过当他到达的时候,让他理所当然要感到愤怒的是,招待自己的主人竟然迟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