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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锋一脸疑惑地望着梅兰茨,或许他在想,敦厚严肃的梅兰茨莫非也已感染阿泰儿舰队的恶习了?
当然,寇锋本身在这种风气中,始终都非常珍爱自己的羽毛·这并非单只他个人所应该做的,而是使恶习成为气候的全体都应该省思的事·恐怕只是其中硕果仅存、未受感染的梅兰茨,徐徐地接着说:
“送出这封通告的同时,我军亦同时出兵,他们当不至于回避后退,以他们以往的个性来判断,势必会发兵应战才对·先把他们教训一顿,到后来与凌云皇帝的本军对峙时,或许那趾高气昂的皇帝,在心理上已经略输了一筹了·”
赞成!赞成!————在一旁热络地喃喃自语的人是亚波罗·阿泰儿两手弄着摘下来的黑色扁帽,静静地不发一语·
“此计虽好,不过,对方是血祭骑士啊!只怕布饵的手会被整只吞噬掉呢!”
姆莱中将提出其一贯的慎重理论·不断唤起伙伴们对失败的警惕,是他存在地阿泰儿舰队的意义之一。
不过,撇开阿泰儿不说,连寇锋布、亚波罗也认同这种存在的价值,是杰森等人所无法想象的·
“……连我自己看来,这手段也算恶毒了,但……”
菲列特利加和杰森赫然发现,喃喃自语的阿泰儿,黑色眼眸里的深处,智谋的火舌灿然耀升起来·阿泰儿转过身体,向顾问级的半百军官问道:
“梅兰茨将军,我想借用您的名义,可以吗?”
别人若知道的话,一定会说这是一个大骗局的毒计,此时在他的脑中浮现·V那个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也不是什么可怕的呻吟声。
阿泰儿的耳朵之所以能够敏锐到听见那个声音,是因为他想起白天的时候,杰森的表情和动作显得有点无精打采,这个印象在他的记忆回路中,就像残光一般忽明忽灭。
当然,也有可能是军舰内部高级军官的私人房间,也都那么窄小而且墙壁太薄之故吧!
阿泰儿从宇宙历八八八年以来,一直是杰森的监护人,这个结果就是那个没露出尾巴的恶魔————卡麦伦所造成的。
第一次见面时,杰森的身高还不及阿泰儿的肩膀,是个有着亚麻色头发、双眼充满聪慧的小男孩·小小的身体里面,拥有杨所没有的多项美德————例如勤劳以及对整理事物的热情·
阿泰儿走下床来,在睡衣上披上长袍·妻子菲列特利加睡着了,也或许她并未睡着,只是假装入睡,看着先生下床·
看见阿泰儿打开窗户披着长袍,一边摇头,一边向自己说“晚安”,杰森知道自己叹息的声音被他听到了·
“对不起,打扰您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最近事情特别多,一想起自己还是这么不成熟,妨不住就用力发出声音,想发泄一下·”
这样做也是不成熟的行为吧!————杰森面红耳赤地思索道·阿泰儿摸摸下颚,对杰森的问题大感兴趣,他那平稳的目光注视着年轻人·
“错了,你不是不成熟,应该说只是半熟吧·”
这位人称魔术师、智将的男人,似乎有意在安慰他的同时,开点玩笑·杰森正不知如何回答之时,阿泰儿自装设于墙壁上的餐具橱里,拿出白兰地酒瓶和杯子,轻轻地打开来闻了闻·
“怎么样,来一杯吧·”
“谢谢·不过,这样好吗?你从卧室偷偷溜出来……”
阿泰儿没有马上回答,他小心翼翼地将酒倒入两只杯子·
“卡麦伦中将一定会大叹’我永远也无法享受到与儿子一同饮酒的乐趣呀!‘这就是长期欺侮善良学弟的报应!嗯!好香啊!”
嘴里唠唠叨叨说着恶毒的话,阿泰儿和杰森举杯相碰,杰森闻到浓烈的酒味,开始呛了起来,他把酒杯在一旁·
“想要当大人,首先要搞清楚自己的酒量·”
阿泰儿冠冕堂皇地说道,被酒呛到的杰森,此时自是无言以对·
当夜,两人对谈至天明,这件事杰森后来始终未曾忘怀·关于恋爱,阿泰儿并没有讲述什么大道理,这是每一个人必须亲身去领会的,但也有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彻悟。
换作是卡麦伦的话,大概会这样说吧————关于男女间的心理问题,阿泰儿也能向人说教?这比孤军抵抗凌云皇帝大军还狂妄哩!
事实上,阿泰儿所做的事,和他正打算做的事,都是狂妄的·
如果凌云以征服者之姿态出现,而倒行逆施地进行无谓的流血并强取豪夺的话,那么要对抗他并不难;但是直到现在,事实只证明凌云是历史上最高等的专制君王。
他是一名征服者,但却宽大为怀而贤明;对于敌人虽毫不留情,但从不加害一般市民,而且在帝国军的占领下,社会秩序反而建立起来了·
这是到目前为止,阿泰儿及其伙伴们所面对的最大的矛盾所在,换句话说,当大多数的人民肯定专制政治、接受专制政治时,高唱人民主权的杨及其伙伴,便成为多数人民的反对者·因为这时他们的立场是站在否定人民幸福、否定人民抉择的那一边·
“我们不要主权、不要参政权!因为现在皇帝施行德政,我们只要全要全权委托他就好了!政治只是实现人民福祉的手段而已,所以只要人民可以得到幸福,把严肃刻板的外衣抛弃,又有何不可呢?”
当有人这样说时,我能够提出反驳吗?这就是一直困扰着阿泰儿的问题·以防止未来的恐惧为理由,迫使眼前的流血事件正当化之徒,在过去比比皆是·
“为了防止将来可能出现的暴君,所以我们必须用武力打倒现在的名君,将权力重新分配设限,让民族共和政治永远存在!”
这个反论实在可笑,不是吗?
“为了守护民主政治制度,所以我们要打倒名君!”
这个说法岂不使民主政治成为德政的敌人了?
安定时代螫伏不动、动乱时代揭竿而起的民主政治幼苗,是阿泰儿一直想保有的·但是,因着人民本身拒绝的可能性,而使这种价值毫无意义时,正是目前最大的问题所在。
想起旧同盟时代一些粗制滥造的立体电视剧,阿泰儿对杰森说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绝对善良和绝对罪恶的话,那么,或许人类就可以活得较单纯、较轻松了。”
第362章 交战的路上
这一年四月中旬,自由行星同盟首都————波尼斯,发生一场小骚动·在巨大的历史规模的精神病院。
有一天晚上,当地发生火灾,大约十名患者当场死亡,无法计算出正确的人数的原因是因为经确认后的生存者和所发现的遗体数量之间的误差。
特别病房大楼八零九室的患者————白克,不管他是否活着,医院的人似乎都对他没什么印象·
白克这个名字,就像死水一样,沉淀在人们的记忆之井中。
自由行星同盟的军事力量,竟然像酵母粉做成墙壁一样,倏地瓦解开来,这并非一个人的力量所能为之。
但是,白克必须承担战败责任一事是谁都不能否定的·在他二十六岁时,便已位居准将之位,晋升速度凌驾于阿泰儿之上,于是,野心、速度也和肇事率互成正比·
精神病院发生火灾一事并没有被掩藏起来,但白克失踪一案,却被混淆在“死者及失踪者共十一名”的官方统计数字中。
在帝国军的占领下,行政的运作责任出现了推诿拖延的状况,因为同盟的下级官僚深恐为帝国军斥为处事无能、武断·“没事、没问题————没事了·”自故雷肯高级事务官的时代开始,他们就养成了这种应对的态度·
有一艘太空船朝向虚空飞去,其中的一个房间内,一群男女蜷缩在一起,位于人群中心的是一个年方三十出头、外貌尖瘦的男子。
如果杰森或泰勒看到这幕情景的话,必定会再将视觉记忆库重行整理一次·那名男子便是地球教团的代理总书记既大主教。
在帝国军瓦列舰队的扫荡下,地球教的总基地溃灭之际,大主教理应已埋进数百亿吨的土砂和岩石里,在遥远的未来成为一尊化石才是,但是,他并没有死。
教团中枢和周围的一部分人生存下来了,当然,他们对敌对者的憎恨也与日俱增·
环绕着大主教部下之一,两眼绽放着火焰·
“眼前我们虽然失败,可是我们是得到上天恩宠的子民,来日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其他部下点头附和·
“绝对不能让皇帝与阿泰儿讲和!要让他们彼此杀到最后一兵一卒为止·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大主教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挥舞·一半是为了抚顺部下们的血气,相反的,另一半是在煽动群情。
他不是万能的,但是他大致可以猜到,这时阿泰儿的政治构想会走向何处,当然,绝不是地球教团所谓的圆满之道————同归于尽。
他们若想逃过最悲惨的命运,则我们就动手把他们推进痛苦的深渊·所幸,三年前使用过的旧工具还在,只要将上面的铁锈和尘土洗掉就可以了·
“白克准将!阁下才是民主共和政治的救世主!阿泰儿与帝制————凌云妥协、讲和,认同他的霸权,甘愿臣服于其下,以确保自己的地位和特权!阿泰儿该杀!他是出卖民主共和政治的丑恶背叛者!白克准将!不!阁下本来就该是一名年轻的元帅了,你应该指挥同盟军,期待有朝一日为宇宙一分为二而决战!我已准备好一切了,杀掉阿泰儿,拯救民主共和政治,夺回过去阁下曾经拥有的正统地位吧!”
狂热分子所需要的并不是事实,只要为他涂上他所喜欢的幻想色彩就可以了·将白克玩弄于股掌之间更非难事,只要让白克相信他想相信的一切即可·
安德白克一心想成为民主共和政体拥护的英雄,这是他脆弱的精神世界中一份恒久不灭的志愿。
对于抢走白霍克所谓的正统地位的阿泰儿,他憎恨到极点!关于这点,与地球教团干部对宇宙历开始以来的非地球势力所抱持的仇视态度,本质上是一样的·发动阴谋的人对这件事非常清楚·
大主教向着眼前可见和不可见的一切,发出恶毒的讯息·在听觉区域里,那些恶毒讯息波动,变成有形的笑声·
“好!有些事没有必要特别记在心里,不过,有件事我要说在前面·自古以来,被暗杀的人即使没有被暗杀身亡,也能名传千古;而执行暗杀的人,却只能因为暗杀成功而留名历史·”
要不是说话者的语气显得洋洋得意,这段话一定可使人深铭肺腑·因为它同时准确地指出事实及真像·
“这个刺杀阿泰儿利的男子————白克,或许会遗臭万年·但是,留下恶名总远比被历史遗忘还值得!对于那般没有实力又想追求荣耀的愚者而言,这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挥手示意身着黑衣的部下退出后,大主教略显厌恶地检视自己方才所的话·尤其是自己的未来仍是模糊难测,一道无形的铁钩却已牢牢勾住包装于野心外的感性褶痕·
他微微摇摇头,那充满世俗的思考————而非狂热信仰的思考,转向一个人身上·这个人是一个既可以为他铺路,又能在他路上挖洞的男子·其人头上童山濯濯,眼光细密尖锐,身躯结实魁梧,曾经是金三角行星的执政者·
背叛教团者————巴尔切赫,对于这个人,连一个氧原子都不能让他得到!大主教的憎恶和危机感,向着那位精神上的血缘者不断地扩展开来。
凌云与阿泰儿之间如同叙事诗般的战争,使“宇宙历九零六年”这个容易记忆的一年,成为人类史上最具悲剧性的纪年之一。
自从人类使用宇宙历以来,仍然和以前一样,经历了无数次的战争·一次又一次的战争,发生在遵守法律秩序者与破坏法律秩序者之间。
但是,从没有一场战争会像宇宙历九零六年的战争一样,有着极端不平等的外在条件和内在因素之均衡·
就外在条件而言,这是一场支配几近整个宇宙的空前大帝国,与一支流亡的个人军队之间的战争。如同恐龙与小鸟由正面相互攻击的抗争·就这一点看来,胜败的归属并不具有讨论的价值。
但是从内在要素来说,这场战争实在无异是一场精神双胞胎之间的战斗·像凌云一样同时兼具长远广阔的眼界、丰富的构思、以及对前后方的优越组织能力的战略家,就只有阿泰儿一人。
而像阿泰儿这般具备深澈的洞察力、正确的判断力及随机应变力,同时又深得军心的战术家,也只有凌云·他们是常胜与不败之间的对决·
……在另一方面,两人也有共通的地方,那就是他们都厌恶巴拿马大帝,无论是莱凌云或阿泰儿,都深恶痛绝门阀贵族的支配体制,并致力消弭财富独占的不平等。
他们都期望废除“封建式的社会制度”,改革桎梏人类、侮辱人性尊严的邪恶秩序·政治的目的不外乎消除不公正,并尊重个人选择的自由,关于这点,两人的立场完全一致。
当时,大概没有像他们这般彼此尊敬对方的人·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必须用血来实现贯彻各自的主张·
……两者之所以水火不容,非战不可,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