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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进大学第一天,这个秘密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并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和屈辱……
覃瓶儿就这样纹丝不动地躺在床上,思绪万千。隐隐约约的议论声又开始如潮水般钻进她的耳朵。她的两眼已没有泪水,清冷的月光照着她!
模模糊糊间,小丽推门走进来,对她说:“瓶儿,有人找你!”
她很诧异,小丽怎么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
还没等她回话,床边就站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清瘦和尚。她很惊喜,这不是清和大师吗?他怎么在这里?他知道我受委曲了?
她想站起来,钻进清和大师怀中好好哭一场,可是她却惊奇地发现,她一点儿都动不了,清和大师静静地站在她的床前看着她。
“唉!你该回去了!”清和大师叹了口气。
“对,我想回家了,大师,你带我回茅棚吧!”她急切地说。
“你应该回去的地方不是我们的茅棚。”清和大师又叹了口气说:“你经历了生劫、杀劫、人伦劫、情劫,现在是该回到你自己的地方了!”
“大师,你又来了,尽说些我听不懂的疯话!我自己的地方不就是我们的家吗?”覃瓶儿心里很着急。清和大师没有回答她,伸出枯瘦的手把她从床上拉起来,牵着她走到寝室里那块玻璃镜前,说:“你自己看吧!”
覃瓶儿对清和大师的举动大惑不解,一块普通的镜子有什么好看的,自已天天看也没看出什么异样。可当她把眼光投在玻璃镜上时,惊得尖叫一声,双手飞快蒙住眼睛。清和大师拉下她的双手,让她直视那面镜子。
那面镜子里就像放电影一样,不断变换着恐怖的场景:幽静的山谷,白色的建筑,棕发碧眼的男人,惨死的女人,装在瓶子里的婴儿,黑色的猎狗,陡峭的山壁,骇人的闪电,潮湿的山洞,清瘦的和尚,凶猛的王鹫……那或血腥恐怖或充满温情的一幕幕,就在她眼前清晰而突兀地闪现着。
“大师,我看见的是什么?这面镜子怎么会这样?”许久,覃瓶儿剧烈颤抖着问清和大师。
“你看见的是你自己!”清和大师语气平静。
“难道我就是……那个女婴?”
“是的!”
“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我不是那个女婴!!!”覃瓶儿听到这里,双手抱着脑袋,撕心裂肺哭喊起来,顺手操起一样东西狠狠砸向玻璃镜。“哗啦啦”一声,那面镜子被砸得粉碎,镜子里诡异的场景消失了。
“回去吧!回到你应该在的地方!”清和大师对嘤嘤哭泣的覃瓶儿说。
覃瓶儿抬起泪眼,“我应该去的地方是哪里啊?”
“那个地方不是一直跟着你吗?”清和大师说。
“你说的是……它?”覃瓶儿惊疑地问道。
“……”清和大师沉默不语。
“大师,你为什么不说话?”
“唉!‘人是故人,故人非人,若为故人,必为人故。’这四句偈语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去吧!到那里去吧!去找一个额头上有个‘土’字的人!他会帮你找到答案的!”清和大师说完这番话,直直地从窗户上飘了下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大师——大师——”覃瓶儿想把清和大师拉住,却被脚下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冷冷清清的寝室,窗外的月光已经不见了,天边露出微弱的晨曦。覃瓶儿揉了揉眼睛,看见那面挂得好好的梳妆镜摔在地上,已经支离破碎。清和大师的话仍耳边清晰地回响。
许久,覃瓶儿从床上起来,借着曙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对着桌上破碎的玻璃梳好头发,又洗了脸刷了牙,脸色平静地环视一下熟悉的寝室,凄然一笑,背着一个小包出了门……
第三十二章 生漆潭
“……我离开学校后,根本不知去哪里找绿毛图中那个地方,又害怕回学校,就打算去找清和大师问个清楚。在此之前,我根据记忆把绿毛图画了下来,临行前在车站巧遇鸟鸟,听他一口说出绿毛图中的地方是天脚山,我当然大喜过望,打电话向学校请了假,义无反顾地跟着鸟鸟来到硒都……”
三条土家汉子听完覃瓶儿的“故事”,面面相觑。
“这么说,你仅仅因为一个梦就离开学校来到硒都?而且,你给鹰鹰说的那四句偈语也是清和大师在你梦中说的?……还有那个‘土’字?”沉默良久,寄爷开口问覃瓶儿。
覃瓶儿点点头,说:“其实,我到现在还不敢确认梦中的情形是不是真的。不过……当时那个梦境就像真真实实发生在我身上,我记忆特别深刻。而且,当我清醒过后,那面镜子确确实实碎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个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顿了顿,覃瓶儿继续低声说道:“所以,我才说对不起你们,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你……啷格不早告诉我们呢?”满鸟鸟皱着眉头,语气隐含着责备的味道。
覃瓶儿自然听得出满鸟鸟话中的不快,脸唰地白了,垂着头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得你们差点……当时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背上长了幅绿毛图,所以……我下车后,看见鹰鹰额头上的‘土’字,就更加不敢确认那倒底是不是个梦,对清和大师说的话自然有几分信了。后来得知鹰鹰在梦中见过我,再加上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并且看到了真实的天脚山和安乐洞,我对镜子中出现的情景相信了八九分。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敢百分之百地确认,我的真实身份就像镜中那样,是个……试管婴儿。后来听鹰鹰说,要解开绿毛图这个谜团,非得进安乐洞寻找答案,所以我就抱着看看再说的态度跟你们进了安乐洞。没想到,差点害了你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我实在是不知道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你们会不会相信。”覃瓶儿说着说着,眼中雾气升腾,转瞬间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花儿看见覃瓶儿凄苦欲绝的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覃瓶儿的脸,眼中竟也湿漉漉的。
覃瓶儿的神情让我心中一疼。我不满地瞥一眼沉默不语的满鸟鸟和寄爷,赶紧缓和气氛,“神是猜,梦是想,打喷嚏是鼻子痒。既然是个梦,我们就不要去管它的真假。现在瓶儿背上的绿毛图终于消失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说明安乐洞我们没白进,吃点苦,遭点罪,怕么子?是不,鸟鸟?”
满鸟鸟苦笑一下,“确实。土家汉子历来愿为朋友两肋插镰刀,点把点儿危险我们怕它搓……鸟呵?”他嘴里的“渣渣”喷惯了,险些当着覃瓶儿的面说出那个丑陋的字眼,还好反应够快,及时把住关,换了个异曲同工的字。
满鸟鸟难得脸红了一下,岔开话题,“瓶儿,猴头鹰抓走你之后的事,你还记得吗?你是从哪里来到这里的?”
覃瓶儿见满鸟鸟问她,轻轻舒了口气,不过眼神很迷茫,“我不知道啊。那猴头鹰向我扑来时我吓得尖叫一声,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再次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就听见你们在嘻嘻哈哈地聊这一路的遭遇,我越听越不是滋味,感觉很对不起你们,才开口打断你们聊天……对了,这是什么地方?”
满鸟鸟来了精神,吧嗒着烟,向覃瓶儿绘声绘色讲述这棵诡异的阴阳树。覃瓶儿神色稍稍恢复,听了满鸟鸟的话,脸上的表情由凄楚转为惊疑。
寄爷叼着“爆破筒”,垂头沉思不语。看他的脸上的表情,似乎又想把覃瓶儿讲的故事上升到唯心的高度。我捅了他一把,说:“寄爷,您家看……现在太阳快下山了,这里马上就会变得黑咕隆咚……要不,我们抓紧时间爬出去?”
“不找那块令牌碑了?”寄爷抬起头来说。
“找个铲铲嗦,梦中出现的东西您家也信?”我痞笑着凑近寄爷耳边,“我昨天晚上梦见娶媳妇,难道今天就么事不干,坐等哪个妹娃儿主动送上门?行了,你们三个先在这休息一下,我上去看看哪条枝桠离洞口最近,赶紧出去再说。”
覃瓶儿安然无恙,她背上那幅绿毛图也莫名其妙消失了,这两件事情让我的心情轻松愉快。虽然目前还没找到绿毛图消失的原因,但我历来只重结果不重过程,我们进安乐洞的主要目的已经完成,哪还有闲心去管那莫名其妙的令牌碑?哪还有必要去猜测一个老和尚在覃瓶儿梦中说的“偈语”“土字”之类乱七八糟的疯话?珍惜眼前的东西,珍惜最真实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趁天色稍亮爬出安乐洞,捱到太阳下山后麻烦就太大了。
我取下身上的装备递给寄爷,然后象一只欢快的松鼠,很快就爬到阴阳树中上部。再上去,阴阳树的枝桠就已经承受不了我的重量,开始摇摇晃晃。我只好停下来,扶着枝桠抬头一看,发现洞口在树顶斜上方,只是被遮天避日的树叶一挡,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我脚下刚好是一棵斜着向上延伸的枝桠,用脚踩踩,估计走过去问题不大,我便手攀着头顶一棵枝桠,像过独木桥一样向前蹭去,准备寻找一个最接近洞口的位置。
然而,意外就在此时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当我走到离阴阳树主干部分不到三尺远的地方时,突然闻到一股腥臭袭来,正疑惑间,一颗三角形的扁平蛇头象弹簧般射到我眼前,两只绿豆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血红而分叉的信子一吐一收。
我根本来不及细看那条“溜子”来自何方盘于何处,轻快的心脏就像被两爿磨盘狠狠一夹,“咚”的一声,骤然停止。全身的神经根根萎缩,感觉灵魂与肉体彻底分离,眼前一黑,双手一松,象颗炮弹般从树上倒坠下去……
覃瓶儿的尖叫声中,我在横出来的枝桠间象根干柴来回翻弹,浑身肌肉被或粗或细的树枝抽得火辣辣疼痛,肋骨也几乎被撞得碎断。还没来得及狂呼“救命”,“嗵”的一声,我的头顶散开一波麻疼,接着速度不减,身子倒插进黑咕隆咚的生漆潭,粘稠而腥臭的生漆瞬间涌进七窍。
头顶撞在干硬的漆痂上,剧痛刺激得我的神智稍稍恢复,加上生漆涌进胸腔那股说不出的怪味,迫使我作垂死挣扎。我紧闭着嘴,双手双脚乱抓乱弹,拼命搜寻新鲜空气。奈何那生漆浓稠得象蜂糖或猪油,粘扯得我的手脚根本施展不开,很快就变得酸麻无力,挣扎的幅度小得令人心碎。
那生漆中,又有很多枯枝腐叶,随着漆汁搅动,蒙住我的眼睛和口鼻,根本找不到被我射穿的那个窟窿在哪里,我的挣扎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是临死前的预备动作。
此时的我,远不如一只在猪油中挣扎的苍蝇。我憋得脑袋嗡嗡乱响,全身胀痛,本能地想把灌进口中的生漆吐出来,换来的结果却是喝进更多的漆汁,再与因为恶心而从喉咙深处呕出来的浊物一撞,污浊之物只得自谋出路,从我鼻孔中喷射出来……那情形,与普通的溺水凶险何止千万倍?
肚中生漆越灌越多,手脚乱扒乱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神智越来越模糊,身子越来越下沉,而眼前竟然越来越亮,依稀看见那个蛇头在对我残忍地狞笑……
就在最后一丝意识马上要从身体抽走的时候,我的手无意中摸到一截软软的东西。出于本能,我紧紧抓住那截软软的东西不放,一边大口大口喝着生漆,一边拼了老命往上拉。时间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后,我的头顶触到硬硬的东西。
漆痂?当这丝纤细的反应传进脑海,我感觉流得干干净净的力量回来了,双臂用力,双腿向下猛弹,忍着剧痛,头顶一下一下撞着漆痂。大概撞了十几下,脑袋顶破漆痂,我象一只破壳而出的小鸡,用肩膀拼命挤开一个更大的窟窿,双手艰难一撑,半截身子匍匐在薄薄的漆痂上。
我张开嘴,将新鲜空气和嘴中包着的生漆一起喝进肚中,早就憋得肿胀不堪剧痛不已的心肺才稍稍缓解。生漆的怪味让我不敢闭上嘴,生漆堵得鼻孔严严实实,随着本能的呼吸时进时出。耳朵也灌满了生漆,除了感觉脑袋里嗡嗡乱响,我听不见任何其它声音……
拼命将新鲜空气拉进胸腔的同时,我的手还牢牢抓着那根软软的东西。直到心脏被空气滋润得稍稍正常,我才有空腾出一只手,胡乱抹了一把眼睛,勉力抬起眼皮,矇眬中看见那根软软的东西是一截糊满生漆的绳子。
人的鼻孔被堵住,自然很不舒服,何况堵住我鼻孔的东西不是普通的鼻涕,而是粘稠腥臭的生漆,我自然想极力摆脱着这种状况。尽管一千个一万个不愿闭上嘴巴,我还是紧憋着嘴,鼓起腮帮子,用力一擤,将堵住鼻孔的生漆擤喷出来。反反复复擤了数十次,鼻孔才免除交通堵塞,新鲜空气才得以顺畅通行。
我大口大口吸着空气,吐尽口中的残存的生漆,然后哇哇干呕,肚腹一鼓一收,企图把胃中的生漆汁也弄出来,奈何生漆汁进去容易出来艰难,折腾了半天,只吐出来小小一滩。
我强忍着想呕呕不出的感觉,左手食指在漆痂上胡乱刮了几下,然后伸进喉咙一阵乱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