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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芬很是高兴,又立刻讨好道:“滨哥,只要你肯跟我好,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什么都听你的。”
徐滨心里一动,问她:“真的?”
“这还有假?”
“那好,我今日就想出去走走。”徐滨道。
林清芬的脸色一僵。
徐滨冷笑道:“还说把我当夫君,哼,你充其量只当我是个囚徒!”
说到最后半句,他狠狠甩脱了她的手。
林清芬踌躇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
“那好吧。我爹正好不在岛上,我们这就出去走走。你在房里这么久,也的确闷坏了。”说罢,便又挽住了他的手。
紫楼是一座三层楼的房子,一层有好多间,他们一出门,每间屋里都伸出两个头来。有一间屋里走出一个老妇人,他一看,正是王妈妈。只见她上前对林清芬说:“小姐,庄主交代过,徐公子不能出房门。
请回吧。”
“王妈妈,你也太多事了吧,有我陪着呢。徐公子是我的夫婿,你们说话可得有分寸。”林清芬寒着脸说。王妈妈无奈,只得告退。
林清芬携着他的手走出楼道门。徐滨只觉得她的手有一个什么动作,他不及看清就已出了门。他知道其中必有机关。他决定等回来时,再看个清楚。当下他装作精神舒畅的样子,感叹道:“好久没呼吸新鲜空气了,这里的风景真不错!”
林清芬见他心情转好,非常高兴,道:“现在还不是最美的时候,等到了春天,你会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紫丁香、紫茉莉。”
徐滨问道:“这岛上有房子,周边又有不少小山,中间还造了个池塘。有山有水有池子,风景这么好,却怎么看不见人?”
难得他肯好好跟她说话,林清芬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笑道:
“怎么会没人?都在楼下藏着呢,要是有陌生人走动,楼下立时会射出箭来。”接着,又警告道,“你可不能乘我不在时在海边乱走,我可不希望你被乱箭射死。还有,这海里决不能去,你看海面上没有一条船,因为海里养了许多鲨鱼,若是有人冒险乘船来,还没靠近岛,就会给鲨鱼吃了。我爹曾找人训练过这些鲨鱼,它们见了熟人就潜到海里,见了生人,就会跃出来吃人,好厉害呢!”
徐滨听了暗暗心惊。
一会儿,徐滨又装作无心地问道:“那咱们两人走在海滩上怎么没人射箭?鲨鱼又怎么没跳出来?”
“当然,有暗号的。”
“我怎么没见你发什么暗号?”徐滨假作懵懂。
“怎么能让你看见?”她眉头忽地一皱,“你专问这个是想逃吗?”
徐滨沉下脸道:“我好奇,问个话还不行吗?”
林清芬见他脸色不对,忙换了一张笑脸道:“滨哥,你别生气。
这个暗号,现在恕我不能说。只要你答应跟我成婚,不要说这种小事,整个玉龙山庄和三个岛都是你的。”
徐滨没吭声。
他装作心旷神怡的样子,望着前方。
“能出来在海边走走真是太好了。”隔了会儿,他道。
“你喜欢出来散步吗?”林清芬立刻道,“那以后只要我爹不在,我就陪你到海边来玩。”
徐滨兀自笑了笑,又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在海上划船。”
“怎会不记得?”林清芬细声吟了起来,“‘难忘。文期酒会,几辜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天遥,未知何处是潇湘’——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常在船上念这首柳词呢!”
徐滨蹙眉念道:“‘念双燕,难凭远信,指謩天,空识归航。’”念罢,长叹一声。
林清芬变了脸。
“这是写情人分离之苦的词。你是不是又想起了徐玉箫?”她说到此已有悲声。
徐滨冷冷地回头看她一眼,轻声道:“是不是只要我答应休了箫妹,与你成亲,你便会放了我?”
林清芬忍住眼泪,道:“那还有假?你若成了我的夫君,我岂能关着你?你以为我愿意关着你吗?”
徐滨想,干脆先答应了再说,等他们放了我,我回去面见我爹,到时候再怒斥这对父女的无耻行径,看爹如何定夺,我就不信他会让我做林家的女婿。想到此,他便爽快地说:“那好,我答应你。”
“真的?”林清芬又惊又喜。
“当然是真的。难道我喜欢被你一直关着吗?”
“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双颊绯红,声音颤抖,想要过来抱他,又有点害怕,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过、过几天去跟爹说,他这些天不在庄子里,等他一、一回来,我就立刻跟他商议咱们的亲事。”
“嗯。”他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她看着他的脸,忽然又不相信地叫道:“我可是一不顾婚约,二不计你对我如何,死心塌地把什么都给了你,你可不能辜负我呀!”
徐滨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既跟你成了真夫妻,便不会辜负你。”
林清芬听到这话,开心得几乎要昏过去了。
徐滨再看她时,发现她已经眼泪汪汪。
“你怎么啦?”
“滨哥,”她扑到他怀里,“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关你的。我们成了夫妻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只是……”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徐滨此时也微微有点不忍,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用难得温柔的语调说道:“好了,别哭了。我想通了。”
“啊,滨哥!”林清芬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徐滨本来以为,不出三天,林清芬就会喜出望外地跑来跟他谈他们的亲事,可谁知一等就是几个月,每次见到林清芬,她不是一脸愁苦,就是愤愤不平。
“我现在终于了解我妈的感受了,我都找了我爹好几个月了,可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有一次她说。
“那你有没有找过他的掌柜?或许他在店铺里忙呢?”徐滨早就听说林涌泉把生意看得很重,喜欢住在店铺里。
“哼!早去过了,他每天只去逛一圈就走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我还让各店铺的掌柜传口信给他,说我有事要找他,可他却回话给我,让我再等几天。你看,这一等都等了几个月!我看他根本就不关心我!”
徐滨想,你爹如果真的疼你,根本不会给你出这么一条毒计,现在不仅害了我,也害了你。
“滨哥,你别急,我们再等几天,我一定能找到他。”林清芬说道。
他确实有点急,但是也明白,这事急不来。
“那就再等等吧。”他道。
“只要你不生气就好了。”她挽住他的胳膊,笑着问,“我们出去走走吧!你也闷了一天了。”
他当然不会反对。
其实自从她发现他喜欢在海边散步后,她每次来,都会陪他到岛上走一走。
徐滨在多次散步中,已窥探到鲨鱼的出没规律。他发现但凡有阳光时,它们就喜欢浮出水面,而阴雨天,它们就会潜入海底。他想,逃跑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只要在阴雨天,海面上有一艘船驶过,自己就能得救。不过岛上还有个危险,就是三座楼下埋伏的“万箭齐发”。
经过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发现三座楼外都有一棵大榕树,大榕树根部都用石板围住,而林清芬每次经过石板时,她的脚都会在左边的石板上轻点两下。
时间久了,他也摸清楚了打开房门的方法。
一切逃走之法都已经了然,就只等林清芬离开和阴雨天的到来了。
可令徐滨丧气的是,自从林涌泉避而不见后,林清芬就对他格外关爱,后来的几个月,她几乎时刻不离他的左右。
有一天,他实在无聊,便问她:“咱们紫楼里的丫环都是哑巴,那你们要跟她们说话多不方便呀,你爹为什么要这么做?”
“怕她们泄漏山庄的秘密呀!传出去可不得了的!”林清芬道。
一听秘密二字,徐滨心里一动,心想,我既然暂时出不去,何不乘机打听一些林涌泉的秘事,出去后也好伺机报仇,便又问:“这儿有什么秘密啊?不就是一个破岛吗?”
林清芬神情诡秘地说:“当然有秘密。咱们山庄种的东西,养的虫,都是用来制毒药的。这些东西有好多品种,这些丫环吃了其中一种,就哑了。我爹将这些毒药卖给锦衣卫和海盗,得利多得很。这些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能说出去!”
“这么机密的事,你爹怎会告诉你?”徐滨装作不相信的样子。
“我爹是没告诉我,这些是我从他手下那里套出来的。我爹在家从不说这些。”
“他连你娘也不说吗?”徐滨仍是不相信的语调。
“那自然。”林清芬道,“我爹讨厌我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常都不想见她,又岂会把这些告诉她?现在我娘干脆搬到你家去住了,这样他们就更疏远了,我爹也落得清净。其实……”林清芬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还是说了下去,“我告诉你啊,我爹现今有个心上人,就是这灰楼里的紫霞岛坛主。她叫贾秀芹,虽然有三十多了,跟我娘也差不多年纪,可不知为什么,我爹就是喜欢她。”
“她长得很美吗?”
“不仅美,而且武功高强。她使一根长鞭,我见她耍过,功夫可真是俊得紧。我爹到紫霞岛来,就是为了瞧她。我估摸着,过一阵我爹就要把她娶进门了,这事我娘还不知道呢。”
徐滨似听非听,忽道:“这几座楼下都有通道?”
“底下是天然的石洞,经过我爹休整,全造了房。而且这三个岛与玉龙山庄也相通。咱们结婚后,可以在这儿逛个几天几夜。”
徐滨想,他日我有机会回来,一定烧了你家这三个岛!
“瞧,就是她。”突然,林清芬轻声道。
徐滨抬起头,就见不远处的灰楼上,站着个穿杏黄色衣裙的女子。
她大约三十岁年纪,眉如远山起伏,眼如星月交辉,一条素白罗带,束出婀娜体态。徐滨想这必是紫霞岛坛主贾秀芹了。那女子的眼波也微向徐滨射来,徐滨忙避开了。林清芬笑着向那女子挥了挥手,道:“贾坛主,我们回去了。”
那女子也微笑着点点头。林清芬忙拉着徐滨进了门楼。回到屋里,她狐疑地问徐滨:“你看见她了,她美吗?”
“美得很,你爹眼光不错。”
林清芬急急地道:“她美还是我美?”
“不知道。”
“你说嘛!”林清芬对此极为重视。
徐滨还是摇头不答。
“以后不让你到海边去了,免得碰见这妖精,把你的魂也摄去了。”
徐滨想,这可大大不妙,忙道:“你的醋劲儿够大的!我只看了一眼,哪知道她是不是比你美。谁不知道这几百里内,你林清芬是第一美人!说不定,还是咱们大明朝的第一美人呢!”
“真的?”林清芬听得喜笑颜开。
转眼间他们已经同居了七八个月了。
这天又到了端午节,王妈妈来传话,说庄里有家宴,文兰夫人也从云台山庄回来了,叫小姐去喝酒,还说下人们也要吃喝一番。
林清芬不得不去,便对徐滨说:“家里有事,晚饭不回来吃了,你睡一会,歇一歇,自己吃晚饭。今日若遇到我爹,我一定跟他说我们的事。”
林清芬怕他一个人在岛上太闷,便安排了几个丫环包粽子,临出门时,又吩咐一个丫环陪他去海边走走。等一切都吩咐完了,她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去,但走到楼道口,她竟又不想去了。徐滨大惊,亏得这时王妈妈来催她,她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徐滨见她到了门口,还不时回头瞧他,也不由叹了口气。
林清芬走后,徐滨想,久盼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他先一个人在屋里整理了一遍思路,随后从地板缝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木片。这是他从床腿上拨下来的,已经藏了有个把月,只等着哪天派上用场,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他将木片塞进门缝,轻轻拨弄了几下,外面的门栓便一点点移开了,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因怕它发出更大的声响,他忙扶住门,同时站在门后一动不敢动。等了许久,他见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才慢慢拉开了门。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他听到楼下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那些哑巴丫环眼下都在楼下的厨房包粽子,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真是机会难得。
他为防走路发出声音,脱下鞋子,拿在手中,随后,几乎不假思索地快速通过楼梯,奔下了楼。在下楼的时候,他好像听见有人打开了门,但这时候,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今天是阴天,鲨鱼不会出来,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而事实上,他也已经没时间考虑了。
等他离开紫楼的时候,他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关门声和一连串惊慌失措的呀呀声。他只当没听见,拼命朝海滩飞奔。他一边奔,一边对自己说,哪怕是跳海,哪怕是就此丢了性命,我也要离开这里!
我要游出去!我要回家,白箫在等着我!爹娘在等着我!我要回家!
一想到这些,他的脚步更快了,耳边不断传来咿咿呀呀的呼喊声和呼呼的风声……
忽然,“噌——”一个短促声音在耳边滑过,接着,又是一声“噌——”他看见一根箭掉落在自己的脚边,他心里惊叫了一声,不好!
放箭了!
“噌——”又是一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