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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耗子见牛二柱脸色有异,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谱,憋不住颤声道:“二哥,你这是干嘛呢?”牛二柱也不答话,快步走出房门,又奔了另外一间屋儿。马五两人情知有异,不敢再言语,脚跟脚追着牛大少乱转。三人连串了几间屋,房内的场景都是一模一样——屋里一间大炕,炕上八个死人。三耗子眼尖,一眼看见一间房里躺着一个人,这人可是熟人,正是码头上两帮械斗时用石头砸自己脚面那位!
三人脸色铁青,同时想到了一个毛骨悚然的问题,三耗子连咽几口唾沫,哆嗦着嘴皮子道:“二哥,兄弟可不是想吓唬你,可我总觉得这里并不是什么旅店,怎么看都有点儿像。。”“像义庄是不是?”牛二柱接口道,三耗子点了点头,他可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牛二柱沉默不语,他想的可比三耗子更深一层,只不过怕他俩一时接受不了,强忍着没说而已。
这山东帮虽然行事不太厚道,可到底是上百号人的帮派,又不是湘西的赶尸匠,不吃死人饭,要这么大的义庄干嘛?自从三耗子认出那具尸体曾经在码头上露过面,牛二柱心里就一动,他这人脑瓜子可不是一般的好使,前后左右一联系,心里就有点儿明白了,这里并不是什么义庄,而是山东帮储存尸体的地方。李福结识了身具“尸官”绝技的神秘老者,靠他的诡异伎俩一路发迹,甚至刚和青帮叫板,恐怕依仗的不单单是那几具活尸,只怕这里的尸体都是他杀人越货的傀儡!
想到此处,牛二柱心里又是一寒,自己这帮人肯定是被蒙汗药麻翻以后,被李福下令扔到这里的。李福这人行事阴毒,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目的,把前因后果细一揣摩,山东帮的用意昭然若揭,他们八成是要把自己、三耗子和马五困在这里,制成供他们驱使的活尸!
牛二柱不寒而栗,事到如今,他牛大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要是半死不活的在这里躺一辈子,末了还要供人家使唤,那可就是生不如死了。一念至此,牛二柱那可是半点也不想多呆,拽着三耗子和马五就往外走,三耗子自不必说,可是到如今,马五却还是扭扭捏捏,使劲往回抽被牛二柱紧握的右手,牛大少此时哪管得了这么多,死命抓住,丝毫不肯放松。马五扭捏了半天,见抽不回手来,也只好作罢,可手上却一个劲儿的哆嗦,牛二柱只当他是心里害怕,也没做理会。
屋外仍是一团漆黑,笔直平坦的一条路,半点不见天亮的迹象,三人仍是紧抓腰带,在暗夜中鱼贯而行。牛二柱心里有事儿,也不再顾忌三耗子体力不支,一个劲往前猛走,三耗子叫苦连天,可也不敢多说,只好勉强支撑着跟上大少。三人走了一阵,前面隐约就看见了亮光,牛二柱心中一镇,来不及细说,三耗子就在后面叫唤上了:“二哥,你看见了吗,前面可有了人家了,哎呦,今儿可是累死三爷了,咱赶紧的吧,找人家好歹弄口吃的,歇一晚上,天一亮就啥都好说了!”牛二柱刚开始心中也是一喜,可转念细想,忽然暗道不对,这种地方哪里来的人家?只怕其中有诈!大少刚要提醒三耗子不可造次,这小子半天才见着这么点儿念想,哪里肯听,居然放下腰带,一溜小跑冲了过去,牛二柱心里暗骂,可又怕他有事,只好和马五打了声招呼,俩人一前一后,也追了上去。
跑步多久,前面影影绰绰几间平房,三耗子二话不说,吱扭打开房门钻了进去。牛二柱和马五来不及细想,跟着冲进了房间,谁知前脚刚一进屋儿,耳边又是一声响,这次比上次还要难受,直震得牛二柱心神恍惚,几乎当场吐了出来。大少不由自主一闭眼,可刚把眼睛合上,眼前又是一亮,紧接着就是脆生生一记耳光,打得二柱天旋地转。
牛二柱猛一睁眼,眼前还是一盏油灯,灯下仍是马五一张俏脸,牛二柱也不问了,问也白问,这一巴掌肯定不是马五打得,他就真是个娘们儿,也不可能这么小心眼儿。牛二柱左右一看,不由得一阵苦笑,这回跟上次一样,三人转了半天,竟然又回到了原地。牛二柱和马五面面相觑,这回大少可不敢再冒冒失失就往外跑了,他准知道怎么跑都是一样,用不了多久还得回这个倒霉的鬼屋!
俩人互相望着发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莫不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可鬼打墙那是在荒郊野外,没听说在屋里就能把人迷住的。牛大少想的脑瓜仁儿发疼,可就是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隐隐约约还觉得哪里不对,想到这儿,两人一抬头,不约而同的惊叫道:“三耗子呢?”
牛二柱急得直拍脑门儿,这回和上次不一样,上回是仨人都回来了,这会竟眼睁睁少了一个大活人。大少暗怪自己粗心大意,急忙和马五跳下炕来,满屋找人,俩人就差把地翻个个儿了,可三耗子依然不见踪影。牛二柱可就见了汗了,脑门儿青筋直蹦,他和三耗子平日打打闹闹,实则关系最好,如今这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哪里肯善罢甘休?俩人急忙出门,挨屋乱翻,终于在最边上那间房里看见了三耗子,这家伙此时居然睡得和死猪一般,嘴里哼哼唧唧,哈喇子流了一地。
二人心中一宽,急忙连摇带晃,试图叫醒三耗子,可这混蛋居然和屋里其他“人”一样,怎么叫都没有反应,牛二柱心里一紧:“莫非三耗子已经着了道儿,也成了李福手下的活尸?”想到这里,牛二柱心里一酸,几乎当场落泪,他和三耗子交情可不一般,如今见他这幅模样,那里还忍受得住?
牛大少正在黯然神伤,耳边忽然又是一阵响动,二人一惊,侧耳细听,居然是不紧不慢一阵敲门声,俩人心里疑惑,莫非此地还有活人?身处险地,俩人可不敢贸然开门,牛二柱暗中寻了一根木棍,递给马五,叫他埋伏在门侧,自己蹑手蹑脚走到门边,也不打招呼,猛然把门一开!
屋外站着一个人,瘦小枯干,脸色惨白,正是三耗子!只见他神情恍惚,脸上似笑非笑,形色诡异,操着嘶哑生硬的嗓门道:“二哥,你们去哪儿了,怎么一转眼,就没影儿了?”
二十一、疑心
牛二柱连退几步,定睛细看,没错,这人就是三耗子,可如果眼前这人是刚刚失散的三耗子,屋里那人又是谁?牛二柱和马五不约而同出了一声冷汗。两人回头再看,只见孤灯昏黄,灯下横躺着几具僵硬的尸体,哪里还有三耗子的影子?牛二柱连遭异变,此时也不敢轻信他人,暗中示意马五不可大意,自己又退了几步,沉声道:“兄弟是哪条路上的朋友,既然已经露了面,何必装神弄鬼,还是趁早亮明身份,免得我们哥儿俩笑话!”
“二哥,你这是干啥?咱老弟老兄,可没这么闹得啊!兄弟刚一进门,就发觉又他娘的回来了,刚要和你们商量商量,谁知一转眼就不知道你们跑哪儿去了,这黑灯瞎火的,又是这么个鬼地方,我三耗子提心吊胆找了半天,看见这屋亮着灯,这才算兄弟相会,你们哥儿俩要是再和兄弟闹神闹鬼的,兄弟可就真的没什么活路了,人吓人吓死人,如此担惊受怕,还不如一根儿绳子吊上去痛快!”
牛二柱原本口齿伶俐,遭了三耗子一顿抢白,竟然也无言以对,大少见他对答如流,深色自若,疑心也少了几分,莫非自己一时心急,眼花缭乱,把别人当成了三耗子?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就算自己看错了,可还有一个马五呢,总不能两人一起犯傻吧?更何况这屋自己原来也来过,屋里都是死人,没有一个会喘气儿的,为何当时发现的三耗子只是昏睡,并没有死绝?牛二柱疑心重重,又抓不住他的把柄,怕他真是三兄弟,犯了小心眼儿,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深,可毕竟心里不大干净,暗中对他有了几分戒备。
三人各怀心事,又不知下一步作何打算,只好端着油灯,回到原来那屋儿。这回牛二柱和马五可不敢和三耗子挨得太近了,两人故意退后几步,暗中观察着三耗子的一举一动。但见这人行动倒也正常,不过话却比原来少了很多,头也不抬,只知道低头走路。牛二柱心中疑惑,脚下送走的更慢,刚走几步,身后马五就拽了拽他的衣角,牛二柱心领神会,故意喊了一句:“哎呀我说马五,你跟这么紧干嘛,鞋都让你踹掉了,我这可是新买的礼服呢,踩坏了你可得赔!”说罢蹲下身来装作提鞋,单等着马五上来说话!
马五故意显得不屑一顾:“还礼服呢呢,就你也配,五爷也不和你矫情,要真踩坏了,赔你五双都现成儿,不过你可别讹人,我得看看这鞋坏了没有!”说罢也把身子一蹲,压低声音道:“我刚才数过了,咱俩刚进去的时候,那屋里可是有八个人,这小子一来就剩下七个了!”
牛二柱略一点头,对“三耗子”的来历更是有所怀疑,俩人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牛大少怕俩人耽搁的太久,对方有所察觉,刚要起身追上“三耗子”,忽然闻到一股香若兰芝的味道,牛二柱抬头一看,身子就酥了半边儿,原来俩人说话声音太低,牛二柱和马五不由自主挨在了一起,五爷身上的体温麻酥酥的传了过来,直熏得二柱心猿意马,马五此时有所察觉,脸上一红,恶狠狠瞪了大少一眼,起身就走。
牛二柱甩自己俩大嘴巴的心都有,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居然还有这份儿心思,再说马五这人虽然长得清秀,可到底还是个大老爷们儿,自己难道还有做兔子的心?大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敢再往下想了,见两人已经进屋,不敢耽搁,急忙追了上去。
三人此时都有了心事,谁也不肯说话,全都守着一盏油灯发呆。沉默半响,三耗子咳嗽一声道:“我说哥儿几个,都别端着啦,咱可没脱线呐,有什么主意都说说呀!”牛二柱和马五对望一眼,这回他们可不敢直话直说了,言谈举止都有了戒备。马五和“三耗子”本来不熟,有些话也说不出口,只有牛二柱仗着彼此关系不错,咳嗽一声反问道:“三兄弟,你莫非有什么主意?”
“我哪有什么主意,”三耗子依然大大咧咧,“依我说,咱哪儿也不去了,反正出去折腾半天还得莫名其妙的回来,咱就在这屋里等,只要天一亮,乾坤朗朗,我就不信那龟孙子老头还能耍出什么幺蛾子来!”
按理说“三耗子”这主意可也不错,仨人出去两回,都是吃了天太黑的亏,一动不如一静,只要三人熬住不睡觉,神仙也奈何不了他们。可是有一节,仨人此时已经不是一条心了,牛二柱和马五早就对他有所怀疑,哪里肯听他的话,要是这不知真假的三耗子暗中给俩人使个绊子,到时候哭都没处哭去!牛二柱脸上不自然的一笑,故作轻松的道:“三兄弟说的有理,不过马四爷那头儿还等着信儿呢,咱们可不能多耽搁,再说夜长梦多,李福说不定还得使什么坏,咱们还是先出去试试再说!”
三耗子也不争辩,仨人准备了一番,依旧抓着腰带出了门。这一走,牛二柱就更觉出不对来了,三人之中,三耗子身板儿最差,刚才出门那两回,这小子就累得跟三孙子似的,这回反而气息平稳,连口大气都不喘。这人可是血肉之躯,就连以脚下功夫见长的马五都脚酸气喘,三耗子一个溜门撬锁的佛爷,哪有不累的道理。牛二柱心中一横,身后这人肯定不是三耗子了,如今敌明我暗,危机四伏,可容不得半点儿心慈手软,大少牙关一咬,也不说话,回身就是一棍子。大少虽然功夫稀松平常,这一下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棍子挂动风声,兜头向黑暗里砸去,别说是邪魔外道,大罗金仙砸掉几年道行!
黑暗中一声脆响,饶是身后躲得快,也被扫了一个结结实实,只听得哎呦一声,后面那东西仰面跌倒,牛二柱听得真切,这可不是三耗子的声音!大少心中大喜,刚要回身,忽然耳边又是一声响,与前面那两声一般无二,只是比先前声音小了许多,听着也没那么难受。牛二柱此时已经有了防备,眼前一亮的同时,身体后仰,一阵冷风擦着鼻尖扫了过去,愣是躲过了那回回必有得嘴巴。二柱一声冷笑,定睛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他和马五又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马五愣怔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道:“这回你没挨打?”牛二柱冷冷一笑,刚才那一棍子已经伤了对方,那装神弄鬼的东西似乎受伤不轻,反应慢了半拍,所以那作怪的声音才小了不少,大少不但躲过了一击,而且抓住了对方的破绽,他隐约间闻到了一种气味,那股味道又腥又臭,似曾相识,正是刚才那老头身上的尸臭!
二十二、白眉血蝮
牛二柱有些头疼,他似乎已经找到了摆脱困境的诀窍,但这种想法却是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