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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阿狗又舔舔嘴唇说:“有的时候有些不规矩的少年男子们,看见了少奶在阳台上,常在门外面胡调。但少奶终不理睬他们。
“腥,怎么样胡调?
“有时站在门口不走开,有时笑一阵,有时还做怪叫。
许墨佣过来打岔子、他的手中拿着两封信,挺着他的大腹,匆忙地走过来。
他说:“霍先生,这里有两封信。信锁在书桌的抽屉里,我们破坏了锁键才发现、可是都是寻常的家修,一些没有可疑的话。”
霍桑把信接过来细瞧。我也凑近去。一封是宁波寄来的,是死者父亲陆北海的手笔;另一片是伊的丈夫从杭州寄发的,内容果然都是家常话。伊父亲说的是死者的长兄添了一个孩子;志高的信告诉伊最近在股票交易上赚进了五万。而且两封信的日期也相当远,宁波的一片已隔了两月,徐志高的一封也在三星期以前。
霍桑道:“此外没有别的信了吗?”
许墨佣道:“没有了。我们都已检过。”
霍桑沉吟着道:“那本那前天来的一封信呢?那封信既然打图章,不是快信,定是挂号,必然很重要,现在又往哪里去了?”
他运用他的锐利的目光,向四面观察。我也随着他瞧这卧室的四隅,忽见左壁角的一口衣橱脚边有一小堆纸灰。
我用手指着道:“霍桑,你瞧,这是什么东西?
霍桑的眼光接受了我的命令,急急射到壁角去。他随即走到那里,俯身下去细瞧。
他惊喜道:“包朗,你的眼力不错!这真是纸灰,还有些没有烧尽。……唉,这明明是做信封的牛皮厚纸啊!他轻轻地将剩余的纸角拾起来。”可惜瞧不出什么字迹。“
一我问道:“你想前天来的一封信,会不会给烧掉了?”
霍桑丢下了烧剩的纸角,应道:“是,大概如此。”
许墨佣空起劲了一场,重新坐在郑锦整长椅上。王桂生不再坐,走出长富去,察看阳台上的一见精致盘花的藤椅。霍桑回到阳台前,继续向顾阿狗请问。
他说:“阿狗,你说的那些胡调少年,一共有几个?”
阿狗又舔舔嘴,说:“噎,有两三个。”
“你可认识?”
“不嗯,有个小白脸,身子不大高,我看见过。”
“腥,你说得仔细些。你怎么会特别注意他?”
“有一天我听得门外有怪叫声音像画眉叫,我走出门去看一看。一个穿得很漂亮的男人正昂着头看阳台。我看见像是个小白脸。
“那时候你的主母在阳台上,是不是?”
“是,我看见少奶刚从阳台走进去,在关窗。
“以后呢?
“那男人看见我开门出去,也就走开了。”
霍桑停一停,旋转身去从镜台上拿起了那一只鞋子。
他又问:“这鞋子你以前可曾看见过?
阿狗摇头道:“没有。今天清早,我走进这房里来,才看见这鞋子留在地板上。
许墨佣好像耐不住缄默,插口说:“你想这鞋子会不会就是那个小白脸穿的?
阿狗道:“这个我不知道。
“要是你再看见这小白脸,你可能认得出?”许胖子像要抓住这线索,逼一句。
顾阿狗又摇摇头,扫兴地说:“不,我认不得。我不留心,没有看清楚。
许墨佣失望地靠着椅背,整紧了眉毛,不响了。王桂生从阳台上回进来,用手指指那小藤椅。
他说:“霍先生,我看这女人平日常坐在这阳台上。
阿狗忽自动地接口道:“是,少奶常在阳台上做针线,或者看书。
霍桑经过了一度思索,突然提出一个意外的问句。
他问道:“阿狗,这里的邻近昨天可有什么人家办喜事?
顾阿狗呆一系。“唔,有的、草鞋湾里前天有一家人家娶媳妇。霍桑的眉毛掀一锨,接着又挥一挥手。”好了。下去叫苹香上来。
三、首饰箱
请问告一个小段落,霍桑似乎闲了些儿,也坐到一只沙发上去。我也在书桌后面的转旋椅上坐下来。王桂生乘机向霍桑刺探。
他说:“霍先生,你看这一件案子究竟是什么动机?”
霍桑沉吟地答道:“疑点不少,牵制也很多,一时真不容易理解。
许署长说:“霍先生,你说的疑点是不是指这一只鞋子?”
霍桑道:“还有哩。那烧毁的信,阿狗的提前回家,还有苹香的房门给锁住。种种疑迹似乎都指着一个方向。可是阿狗说的关于死者的操行,又显得不相符,我还看不透是什么动机。
许墨佣的厚嘴唇牵一牵。“据我看,不一定这样子困惑。事情是很显明的,我刚才已经说过,这案子是”
他的高论给阻断了。苹香已走进房里来。伊是一个小孩子,面色有些焦黄,琉一条小辫子,穿一套发布央袄裤,神气上带着恐怖。伊走到那红木床的一端,站住了,低了头,不敢把眼睛看到床上去。霍桑用温婉的语调,问伊昨夜可曾听见什么声响。据这小使女说,从昨夜七点钟睡后,直到天明,伊一直睡得很熟,没有听得声响。
霍桑问道:“今天早上你什么时候起身的?
苹香道:“我起得很早。可是我的房门从外面锁着,我走不出来。我叫了几声少奶,也没有答应。后来我听得前门上有人扣门,接着阿狗上楼来,才开了锁,把我放出来。
“你的房门本来锁不锁?
“不锁的。
“那末钥匙呢?可是常留在房门上的销孔里?
“不是。钥匙一向放在这只抽屉里。”伊向镜台的一只抽屉指一指。
“你想昨夜里谁锁上你的房门?
“我不知道。
霍桑向王桂生和许署长看了一眼,似乎在暗示这一点也是案中的要害。王桂生点点头。许墨佣却像胸有成竹似地不理会,而且还像认为这法问也是多余的。
霍桑继续问道:“阿狗昨晚上不住在这里。你可知道?”
苹香说:“起先我不知道。他开我出来之后,才告诉我。
“你从房中走出来以防,又干些什么?
“我跟阿狗进来寻少奶,一走进房,就看见少奶这个样子!哎哟,怕哪!”伊的黑脸泛了白,声音也发抖。
“以后呢?
“阿狗出去报告警察,我也吓得不敢再留在楼上。
霍桑停一停,又问:“你是住在后房的?是不是?
苹香道:“是。我和姑太太睡在后接。阿狗在楼下。
霍桑道:“假使这里有什么声响,后房可听得见?”
苹香道:“要是声响大,听得见。不过昨夜里我实在没听见什么。
霍桑立起来,又拿了鞋子问伊。苹香也说从来没有看见过。霍桑又问伊主母规矩不规矩,苹香的答语也和阿狗的话相同。霍桑不再问,先打发苹香下去,然后向王桂生说话。
他道:“桂生兄,这件案子的动机是什么,我还不能说。但据现在观额,凶手似乎见一个熟识的人。但瞧死者的伤痕,苹香的没听见声响,和这房中并没有争斗的迹象,都是很明的证据。
王桂生说:“那末你想我们从哪条路入手?
“我们应得分路进行。桂生兄,你等现姑母回来之后,仔细问问伊,究竟有没有常在这里往来的人。
“阿狗说,徐志常常到这里来。
“是,这个人最好也跟他谈一谈。”他回头瞧我。“包朗,你到隔壁刘家去问问。这夫妇俩也常来谈天的。
许墨佣忽插嘴道:“我已经到隔壁去问过。这姓刘的叫梅今,在大通烟厂里当会计,人很朴实,不穿这种漂亮的鞋子。我以为这鞋子最重要,应得查究它的来历。如果能够查明了,案中的真相自然就可以明白。
霍桑点头道:“是,这鞋子果然是案中的要点,少不得要寻获它的主人。
“腥,你有把握吗?是不是去找那些胡调的家伙?”许署长热望地渡一句。
霍桑缓缓地说:“把握说不上。现在我就打算出去调查这一点。不过有个先决问题也得查一查。”‘
“什么先决问题?”
“死者的贞操怎么样,我们还没有确切的证明。”
许墨佣皱皱眉,不回答,仿佛又认为这问题是多余的、王桂生却表示同意。
他说:“对,关于这一点,我们还只有顾阿狗和苹香的话。我老阿狗的话不一定可靠,我打算到计家弄去查一查。”他就将镜台上的鞋子拿在手中。
霍桑赞同了,就先下楼走出去。我和许墨佣王桂生到了楼下客室中,约定分头进行,事毕以后仍在徐家会集。王桂生到海潮寺背后顾阿狗家里去。他临走时又叮嘱守门的警士暗暗地监视阿狗的行动。我主张先到七十二号刘家去调查死者的贞操问题。许墨佣却表示反对。
他说:“你何必空费心思?这明明是一件奸杀案,我早就说过了。”
我迟疑道:“我还不敢下这样确定的断语。阿狗和苹香说,这女人好像很规矩。”
许墨佣坚决地说:“你听他们?这一只鞋子已尽够证明了。”
“鞋子固然可疑,但若说它就是奸杀的铁证,似乎还难定、”
“包先生,你太老实了。你想一个少妇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一只漂亮的男鞋,这男子既不是他的丈夫或亲戚,那末还有什么别的关系呢?这女人的贞操还待调查玛?”
凭着那只鞋子的支撑,他的辩驳是相当有力的,但是我仍不能无条件地悦服。
我说:“那也不一定如此。也许有人为着什么别的缘故杀死了伊,却故意留下一只鞋子,叫人家疑为奸杀,以便掩盖他的凶谋的真相。”
许墨佣道:“暧,你说有别的缘故?什么缘故呼?谋财?还是仇杀?你可有充分的理由?”
他的口气显示出他的成见很深,绝不容他人的见解。我有些儿着恼。有些生性刚愎的人,往往固执着自以为是的主见,对于他人的言论,无论有理没理,绝对不肯容纳。这种丧失了理智的非科学态度,我最不佩服。和这种人合作的确是非常困难的。这位许署长大概就是这一类的典型人物。
我冷冷地答道:“我的理想固然没有充分的根据,就是你的奸杀的理由也未必就算算确啊。你想那鞋子虽是可疑,可是怎么会留在死者的房中,也得有个原因啊。
许墨佣道:“这容易解释。或者凶手在行凶以后,慌忙逃走,不留意便留下这鞋子。
“据霍桑观察,凶手杀死那女人之后,又将尸首搬到床上。这就可见他的从容不迫。并且房间里又没有争斗的迹象,又何致像你所说的慌忙?
“这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起先他即使很从容,但那时候也许有什么声响突然间发生,那末他的从容也可以立刻变成慌忙。
“就算如此,那人怎么会留下一只鞋子?单独的一只也是难解的一点。是不是?
“不,我看并不难解。留一只,不留一双,也就是慌忙的反证。你总相信人在慌忙中,别说穿了一只鞋子会跑路,就是赤裸了身体也会逃命的!
辞锋很犀利,一句不放松。我也不禁动了些肝火。
我反驳道:“即使如你所说,也有些矛盾。你起先说鞋子是好夫的,现在又说留鞋的人就是凶手。那末那好夫为了什么要杀死他的姘妇,你也有理由吗?
许墨佣忽冷笑道:“唉,这个问题不但我此刻还不能答复,我想就是尊友霍桑先生,在调查没有完毕的时候,怕也未必有把握罢?
僵局既经形成,再说下去,势必更没有意味。我耐着性儿笑一笑,结束了这无谓的辩论,独个儿离开徐家。
我直接去访问刘海亭,据说他出去了,他的夫人也不在家。我退出来,又向附近的邻居探问了一会。有几个说不大看见徐姓妇出门,有几个说不知道底细,我没有头绪。重新回到贴邻刘姓家去询问、可是主人们仍没有回来,有个老年的女仆说,徐妇很规矩、但门外常有胡调的少年们,也是实在的事。我查明刘海亭本人的年纪已经近五十,夫妻间的感情很密切。这一点似乎可以解除些他本身的嫌疑。此外那老妇还告诉我,上晚十二点钟左右,伊听得门前有鸟叫般的呼啸声音,接着,伊又听得徐家的阳台上好像有人开窗。
我回到徐家时,王桂生和许署长也早已回来。许署长出去访查的目的,是几个胡调少年,更注意一个不知谁何的小白脸,可是没结果。顾阿狗昨夜的踪迹王桂生也已经证明白。阿狗和他家里的邻居们打了半夜麻雀,直到两点钟鼓这才建。王桂生又问顾阿构本人,说话也完全相合。因此,他所说的奉命提前例假的话,似乎是可信的。我也把调查的经过和刘家女佣的话说了一遍。
王桂生发表他的意见,说:“这样看,死者既然预先遣开了仆人,半夜里门外又有这种怪叫声音,显见彼此有什么成约。
许墨佣忙接嘴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