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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殿下这意思,您似乎很期待那红杏有什么表现,是么?”
豪鬼没有接过话题,忽地挺直腰背,剑指城外,“看吧,他来了!”
艾丝琳顺着剑锋看去,东洲主阵之前,涌起一片高墙,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就是敌人的最后攻击手段么?”
“没错,看来该撤兵了。”
“……他们还没来呢……”
“我就是想知道红杏肯不肯下决心!”
西洲太子的笑声忽的在城头响了,有了一种放松似的欣慰。
第四卷 乱世之玄月 第294章 镇魂曲(二)
炎龙历三八二六年一月二十一,炎龙新帝白红杏统帅大军十五万亲征阳平关,阳平关内西洲皇太子豪鬼坚守不出,双方苦战十日,损伤惨重。十日之间,死亡的士兵以十万计,大地都被染红了,亏得大雪连场,才没能引发瘟疫。
在双方休整了一天后,第十二日,炎龙新帝白红杏终于下定了决心。
军阵又一次排开在阳平关前,只是这一次,炎龙军发动攻势不久之后就撤兵了,他们都在等待,等待另一枝部队的来临。而先前的攻击,只是为了让阳平关内的西洲军更加疲累。即便如此,这一次的扰敌攻势,炎龙军也付出了上千生命的代价。
红杏高踞战马之上,眼眉低敛,轻轻问道:“林妹妹,你还是下去吧,接下来的场面太残酷了,你还是别看了吧。”
林婵坚定地摇头,眼神过处,那城头之上黑甲的武士依然还在,却是再也看不清容貌了。
“这个时候我没办法躲在帐篷里的,我要看着他们,我不能和他们一起战斗,但至少我可以站在这里给他们呐喊!”
这时候的表情才是最动人的,红杏默默地想着,这个小丫头到底是长大了。
四千人在多达十几万人的战场上能做什么?通常情况下,和水珠滴入湖泊没有什么区别,可换作是天下最强的部队呢?譬如,冰原北洲的巨人。
林婵扬声高呼:“出阵!”
炎龙军阵整齐地左右分开,如同大海裂出通道,四千巨人步行出阵,奔如快马,嘶吼着听不懂的咆哮,像一阵落地之雷滚过,大地也在他们脚下震颤。所过之处,东洲军纷纷擂鼓呐喊,明显是演练了许久。
西洲军人人心里闪过惊慌,他们看到那些巨人在这风雪里居然只穿着极简单的皮甲,还**着手臂,更惊慌的是他们看到那些巨人每人手里拎着两个流星锤,锤链粗长,锤头足有西瓜大小,锤上遍布尖刺,看上去至少有百斤重。但奇怪的念头也随之而来,这些巨人为什么停住了呢?而且停立之处正好是弓箭的射程之外。十天下来,东洲的投石机因为发射次数太多,大部分损毁了,难道这些巨人竟要站在那么远的地方抛流星锤么?西洲军里有人觉得好笑起来,可看那些巨人稳如泰山的身姿,又不禁惴惴了心思。
“冰原的勇士们,经历了风枪雪剑的勇士们,对面就是伤害我们北洲之花的西洲人,让他们知道,谁也不能蔑视我们光荣的骄傲!回答我!你们手中的是什么?”冰宇傲激烈的呐喊撕碎了风雪,灌注到云天之上,狂乱的蓝发如荆棘张开,威猛慑人。
“流星锤!”四千巨人的长啸更加惊人,那声浪甚至盖过了催阵的鼓声。
“回答我!你们的女神是谁?”
“林婵殿下!”
“回答我!你们的敌人在哪?”
“前方!”
一问一答,就是这战场上的唯一鸣响。西洲军惊惧着,东洲军嚎叫着,此消彼长,只凭了这阵前的呼喊,已收攻心之效。
“没看出来啊,冰大叔还有这份口才……”红杏有点汗颜,至少他就没在阵前说过这种鼓舞士气的话。
林婵裹紧了风袍,只露出个脑袋来,像只怕冷的狐狸用毛茸茸的尾巴卷着身体,“呵呵,多亏了依露姐和岑岑姐了,自从她们在北洲开设学校,冰大叔就开始念书了。”
“没良心的丫头,什么她们?我也在的啊。”
“你只是个打杂的。”
“……”
冰宇傲和四千冰原战士排练似地吼了一通,他自己甚感满意,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忽然充斥了全身,就连力量也像是增加了不少,因为以前他打仗从来都是大吼一声杀入敌阵的,从来不会在打仗前先喊几嗓子,眼下看到自己的部队群情激愤,更是斗志高昂,深感有了文化的好处。
他痛快地张大嘴巴吞了一口冰雪,振臂大喊:“进攻!”
奇异的攻击方式!
西洲军和东洲军同样莫名其妙。四千巨人原地旋转起来,八千个流星锤随之狂舞,瞬间就在阵前形成四千个急速的风暴来,周围风雪更怒,发出呜呜的厉啸之声。这惨烈至极的气势顿时惊呆了西洲军,而东洲军也迅速撤离了北洲军的所在,退到了远处。
“放!”
一声令下,八千个流星锤脱手飞向天空,顷刻之间,阳平关上乌云翻滚,巨型的流星锤划出一道道狰狞的轨迹,如齐射的炮弹一般密如雨下。一两贯一斤,原本沉重的流星锤配上强烈旋转产生的离心力,产生的力量重逾千斤,从天而降,不啻于九天落雷,谁敢撄其锋锐?没有人怀疑这力量可以摧毁一座山。
但听得阳平关城头爆响连片,惨叫冲起。石屑纷飞处,烟尘被风雪卷成阵阵白幕,这混乱的白幕之中,喷溅出片片红斑,妖异得让人心寒。东洲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景象,打心底里生出恐惧,若是自己站在城头,恐怕早已变成齑粉了。
白幕散后的阳平关,城头被狠狠砸去一截,城墙上满是巨大的深坑,迎面的四座钢铁城门更是全数被砸得向内破裂,再也不能造成任何阻力。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摧城拔寨”!
“神力如此,天下之不幸……”红杏大张了嘴巴,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月光寒猛打一个冷颤,“幸亏北洲计划生育工作实施得很好啊……”
冰原北洲,暴烈风雪的环境,造就出人们壮硕的身体、无比的凶猛,若非环境恶劣使得人口稀少,只怕是天下再无人可挡。仅仅只是四千人,如果有四万人……红杏和月光寒再不敢想下去,那绝对是一个噩梦。
没有人知道眼前的景象是红杏和月光寒联手编织而出的,为了发挥冰原勇士们的全部能量,两人强忍了两个多月的耐心,等候着冰雪天气的来临,他们知道,只有在冰雪之冬,才是北洲人最勇武的时候。事实正如眼下。
“吹号,让冰大叔他们回来。”林婵轻声吩咐下去。
在她身旁的护卫应声吹起收兵之号,战场上冰宇傲带了部下毫发无伤地撤了回来。红杏和月光寒这才平衡了心情,他们看到冰宇傲回来后,虽然脸上带笑,但神情委顿了许多,士兵们也不复刚才那振奋豪勇的气势,看上去损耗精力甚巨。
林婵牵出个勉强的笑容,温言安慰,“好啦,赶紧休息去吧。我们冰原的勇士,每一个都是北洲的财富。你们看,我们的荣誉已经比太阳还要灿烂了。”作为冰原上最大部族的首领,她自是知道这种攻击方式的,“流星之阵”!损耗施用者全部的精力,可以在瞬间攻破城池,绝对是天下最难抵挡的破军之术,但后果也是极伤元气,使用一次就可以让人回去躺上半个月了,等闲不能妄用。
“是!”听到冰原女神的安慰,所有北洲的战士都用了最狂烈的吼声来应答。
红杏伸手拍拍林婵的头,低声说:“你也回去休息,下面的事情我来做,你别看了,****的。”
林婵默默点了点头,策马走了几步,又回了头,张口想说什么,可还是忍住了。
红杏知道她的心思,心内叹气,但还是冲她笑了笑,“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林婵苦笑一下,终是和部队走了。
月光寒递过令旗,“放心吧,豪鬼哥已经不在城里,可以进攻了。”
“是么?”
“刚才一阵攻击,西洲军的死亡人数太少,我想他们应该撤走了。”
“这样便好了……”红杏高高举起令旗,猛然大喝,“攻!”
全军呐喊,声浪卷上高空,逼得风雪也惊恐起来,杂乱地飞舞着,宛如跳起了死神夜宴上的舞蹈,那咆哮的战争之音汇聚出最悲怆的镇魂曲,告慰天下战火中逝去的生灵。
“你说我们是赢了还是输了?”红杏看着还在奋死拼杀的将士们,脸上没有破关的喜悦。
在这阳平关,西洲剩余的断后部队没有一人投降。就在刚才,还有一名断了肩膀的西洲士兵从一个角落里扑到他的马前,看着这一具浴血的身体,他竟然忘记了攻击,也忘记了防守。而这名西洲军吼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便再没有动作,缓缓朝后倒了下去。红杏想大概这名士兵已经没有任何体力了,他站出来只是为了向他表示一下坚强。
月光寒跳下马,反手扯了披风盖在这士兵的身体上,行了军礼。“这是个合格的战士,值得尊敬。”回过身来面朝红杏,“陛下,战争没有结束,便没有输赢,而且,战争没有什么输赢,只有死亡。”
“……和哲学家说话真是辛苦……”
“不管怎样,我们当务之急是尽快结束这战争。”
“说的是,走吧。”
雪还在下着,很快将这名西洲士兵的身体盖住了,那一片班驳的血消失于无情的白色之中。他得到的是东洲军方第一人的礼待,可也许他更想用本族的战旗来描述自己的不屈,然而不管如何,他此生再也回不到西洲之土,只能在异域的天空下化作幽魂。
第四卷 乱世之玄月 第295章 月尔牙
雪花漫空悠悠地转着,将所有呈现在她眼前的事物都铺成耀眼的白。南方的冬天,雪日不多,平时碰见下雪,南方的才子佳人无不欢欣雀跃,冰挂枝头,雪满山水,为蒙蒙秀美的南方景色添上许多迷幻,谁能不为之倾心唱颂?
可这场景中如果填上红色,又是一番怎样的画面?
刺目的红连绵成片,黑甲的将军浑若未觉,一矛递出,穿透对面骑兵的胸膛,收回矛时带起一蓬热血。周围的喧嚣声将骑兵的惨叫瞬时没了过去,死亡的声音原来如此之小;人喊马嘶声中,一具具尸体扑跌到地上,无尽的鲜血渗透到泥土里,死亡的颜色原来如此之黯。黑甲将军折断身上箭杆,微微喘着气,迅快地扫视了一眼战场,心内长叹唏嘘。
“终于是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呵呵,谁来取我首级呢?”
炎龙历三八二六年一月二十四日,西洲男爵闪光引败兵两千回返解甲关,月尔牙尾随两日发现这枝残兵军容甚差,遂带兵截杀,却不料正中敌计。以闪光的败兵为饵,西洲统帅橘自引五万大军埋伏三清山,等到且战且退的闪光所部牵引月尔牙进入陷阱,一举杀出,重重围困月尔牙五千骑兵。
“拔了牙的老虎还有条虎鞭……真不容易对付……”西洲统帅橘站在阵外,良久才感叹出声。尽管动用了五万大军围剿五千敌人,尽管敌人败势已成,无力回天,可交战近半日,迟迟不能剿灭,不得不让他发出惊叹。毕竟是玄月关的精兵,纵使困于死地,仍是凶猛如虎。
大蛇骑士天笑魄闻之大怒,纵马奔出,“橘帅莫长他人志气,看我将此虎鞭吞掉!”
“……很黄很暴力呀……”
眼角瞥过一道寒光,月尔牙挥矛架在身右,弹开一把长枪,看到一张面容白皙的脸,修眉蓝眸,颇是英俊,年纪在三十许间。矛枪相交的刹那,月尔牙陡然间一阵酸麻,知道久战之后体力下降太多,当他看到对方眸子里闪过狡黠的光,当即醒悟过来。
“可是智将闪光?”
闪光但笑不语,退入军阵,隐没不见。
“智则智矣,终究落了下乘。”月尔牙也不恼他,两军交战,求的就是打破平衡,用最有效的手段杀伤敌人是战争第一要务,可身为上将连名字都不敢留下,到底是不入流的做法。
随后的战斗越发艰难起来,月尔牙带兵左冲右突,终不能出,五千骑兵血染沙场,已不足两千人,若不是训练有素,怕是早已覆没于此。久历战阵的月尔牙当然知道下场如何,突破已然无望,投降乃一生之辱,断不可为,惟有放手一博,尽量杀伤敌人,可惜他本人却要时刻绷紧神经,那号为“智将”的男爵闪光每每于关键时刻偷袭出手,如同猎人捕猎,微一放松便要吃亏。
战斧如月轮,刮起猛烈劲风,吹得月尔牙须发飘乱,气势逼人。
月尔牙横矛架开,跨下战马吃力不住,倒退出去,定睛看时,面前已有一将杀至。他收慑心神沉声喝道:“将军留下姓名!”
来将狞笑出声,“大蛇骑士天笑魄!”
“原来是小儿月光寒手下败将,放马过来!”月尔牙长笑一声,冷冷瞥着他。
天笑魄心头火发,敢情你们一家都来消遣我……暴喝一声,战斧高举,恨不能将之劈成两半。
事情却没有他想象的美好,月尔牙虽长了几岁年纪,可手中长矛威力更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