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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曾读过的诗篇。
即便是最华美的黄昏,也难免在天空下失色。
即便是最绝世的容颜,也难免在红尘中寂灭。
即便是最超卓的武者,也难免在战场上死亡。
月光寒勒住了马,看着前面倒地的敌人,那一副凄惨的失败样子看上去很滑稽,可他笑不出来。他分明能感受到那敌人没有一点斗志,那眼睛里流露的不是对战斗的**与渴望,相反多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他开始觉得这个敌人不像是将军,倒像是个艺术家。
事实上独舞的确是个艺术家,在西洲年轻一代中,他的绘画、舞蹈是出了名的,若不是他的家族历来是军方的高层,他早就游山玩水去了,可他毕竟是家中长子,逃避不了的家族命运让他上了战场。就像现在,他被打败了,就只是想着看看最后的景色,而全无继续战斗的意志,至于给朋友逆天报仇,在他看来,是没什么希望的事。
四周的厮杀仍在继续着,陡然间一声雷爆巨响,“通通给我住手!”
月光寒的嗓门原本就大,这蕴含了内劲的大吼直如九天落雷,震彻了全场。不仅是东洲的士兵,连西洲的士兵也突然间呆住,许多刀枪就在对手的头上悬停着,许多脸孔还保持着愤怒的表情,这种场景看上去相当诡异。
月光寒跳下马,前行几步,蛇矛枪插在地上,摘下了头盔。
独舞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微微笑了笑,有点自嘲的意味,他缓缓说道:“天行骑士鬼魅罗刹曾经说过,能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上,那也是一种幸福了。想不到我会栽在一个这么年轻的人的手里……小兄弟,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月光寒!”
“原来月光寒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独舞的笑让月光寒想起了那个平日里挂着爱笑不笑的表情的无语来,都是一般的懒洋洋,让人觉得很无害的样子。
“请教阁下一个问题。”
独舞偏了目光,看着渐渐昏黄的天空。周围奇异地安静了,远处有厮杀声传来,这个南城区像是被隔绝了,出现了战场上不该有的气氛。看不到太阳让这艺术家很失望,可还是有光在天上游动,泛起了暗暗的红色,干涩得像血。以前他是很喜欢黄昏的,他很喜欢陪着爱人波西米亚坐在青青的草地上看晚霞,这心爱的女人和黄昏的晚霞一样的妩媚淡然。这一刻,他的心思已经回到故乡,已经感受不到周围的动静了。
“阁下不打算说话么?”月光寒皱了眉。
独舞继续笑着,“无非是关于我主的情况吧。实话说与你听,这城里只有五万人,我们的目的就是引你们全军入城,因为我主会在城外布下杀局。”
月光寒也笑了,“花费五万人进行诱敌之计,想必这杀局十分了得了。请阁下约束你的将士,我不想再杀人了,不过,我不认为有什么杀局可以让你们反败为胜。”
独舞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反驳,失败于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他本就没有军人的气质。他翘着嘴角看着天空,喃喃地说:“这个景象可从来没见过呢……”
天上,有月亮升起了,有北斗出现了,还有北斗之侧的两颗小星,一紫一绿,尽管隔着很远,可独舞仍能看得很清楚,那颗绿色的小星正绕着紫色的小星在游走。
东城区。
东洲士兵退潮般散去,露出宽阔的官道。通往临海关主帅府的官道足有二十丈宽,现在躺满了尸体,东洲人的,西洲人的,混在一处,同样是失去了生命,同样是鲜红的血,并无差别。黄昏惨淡的光,给这些尸体披着蒙蒙的纱衣,对于不同种族的怜悯,它也没有歧视,对于生与死,它也没有偏袒。
心月痕强撑着疲惫欲死的身体走到橘的身边,轻轻说道:“橘帅,情未鸟和笑螳螂死了,死在那个冰原人的手里,他叫冰宇傲。”
西洲的统帅轻轻“唔”了一声。
城外一处山丘,三人站定,神色复杂地观察着战场。风起发扬,衣衫飘摆,三颗心也一般地复杂了。
“知道西洲主冰力最后的杀局吗?你们看,城内的部队就是一个巨大的诱饵,城外的部队才是最后攻击的号角。”
“是两败俱伤吧?冰力要进攻,红杏要反扑,死地对绝境,谁也占不到便宜。”
“冰力不是那么笨的人,他一定有别的办法来解决战斗,比如……末日黄昏……”
“就是那个祭祀行会最
终的攻击技能么?”
“末日黄昏……本该是由一千名高等祭祀联手使用的技能……可是时代进步了……飞雨那个直属的部队‘一九一’,呵呵,我相信,她一定将这个技能修改过了,而且只需要她们这不到两百人就可以施展。”
“这个技能的威力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曾经用过一次,只是那时我还不成熟,没办法发挥太大的威力,按照我的想法,完整的末日黄昏应该足以将整个临海关,毁掉!”
“依露,你呀……”
“什么?”
“你根本就是绕着弯子夸自己吧……人家几百人才能用的技能你一人就会用了……别笑得跟个狐狸似的……”
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的谈话,绿发的女子只是专注着城外集结的西洲军队,眸子闪现的光芒,只落在阵前一名绛袍男子的身上。
第四卷 乱世之玄月 第315章 最终战
“橘帅,情未鸟和笑螳螂死了,死在那个冰原人的手里,他叫冰宇傲。”
金甲的光芒黯淡了,这西洲统帅看上去狼狈得很,可那双眸子依然明亮,那神情依然从容,却在心里绞痛了。
这是个悲伤的消息,情未鸟、笑螳螂、心月痕和战火,是他培养了多年的忠诚部下,在西洲军界被视作“未来之星”,却在这临海关内折去两人,念及这多年来的感情,不由得这西洲统帅不暗自神伤。
“冰宇傲……果然是个可怕的人……”橘淡淡地说着,再转了目光看向身边剩下的两个亲卫,点了点头,“你们做的很好了。”
还没能准备好么?冰力。。。。。。他默默想着。
心月痕和战火沉默地点头,身上的伤口还在淌血,却再也懒得去擦,他们想的是刚才那一轮冲击,隐约有了恐惧。
就在片刻之前,炎龙皇帝带着冰原的勇士亲自上阵,只一阵,就几乎冲垮了他们的防御。仅仅五千人,完全无视各个制高点的弓箭,转眼间就将附近房屋砸毁,迫使弓箭手的能力失去作用,钢铁盾牌组成的人墙在他们面前撑不住两轮撞击便打开缺口,短兵相接的战斗完全成了一面倒的局势,北洲的勇士们轻易撕破了西洲人最后的防御。
心月痕和战火向来自豪于西洲军的强悍战斗力,可以仗之横行天下,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这天下的最强部队,仍是属于被他们称作“蛮荒”的冰原北洲。
那些巨大的刀,往往挥洒之间就能将人斩作两截,那些粗长的狼牙棒,常常起落之间就能将人砸飞,这种野兽般爆炸性的力量深深震撼着所有人。只有五千人的部队,发挥着扫荡天下的力量,在无数悲叹声中建立了“无敌”的威名。巨刀挂血,铁棒挂血,就连身上也挂满了血,他们根本就没跳动过半根眉毛,残酷得像是杀神,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就和呼吸一样自然。外人想象不到这种力量的来源,这种意志的起因,曾经在冰原游历的红杏却明白,正是北洲的烈风锻铸了这份力量,正是北洲的暴雪烙印了这份意志,他很庆幸曾去过冰原,更庆幸他和冰原有着伙伴一样的关系。
这片刻的时间,对于西洲的士兵来说又是如此的漫长,他们拼尽了全力在防御,为此不惜血溅三尺。冲锋队在这片刻间突击了十余次,奈何巨大的实力差距如同不可跨越的鸿沟,每一次都都像撞击山崖的海水,在每一次奋武后都消散无波。
然而就在西洲将士即将崩溃的时候,战斗突然停止了。停止战斗的信号就是爆炸在黄昏天空下那一朵绚丽的烟花。橘当然知道那信号代表的意义,他很高兴,尽管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距离死神只有一步之遥。
“请橘帅上来答话。”
红杏独自走出阵,在他身后,紧张的士兵们都在担心着,可看到自己的皇帝在黄昏中有些模糊的背影,心里又觉得踏实了许多,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们无所适从。
尽管是交战的最前线,橘也不由地赞叹这男子的豪勇,当下排众而出。他缓慢地走上前,自有种屹立如山的气势,丝毫没有因为失败而沮丧,事实上他并没有觉得失败,相反,应该是成功了。
杜兰朵剑轻易地刺破地面,橘稳稳撑住了身体,淡然道:“陛下已取得绝对的优势,叫我出来难道是想羞辱我么?”
红杏恭敬施礼道:“红杏不敢妄自尊大,只是有事请教橘帅。”
橘笑了笑,问道:“想来你也明白是中计了,现在我主就在城外,陛下为何不出去见见他呢?”
“这便是红杏要拜托橘帅的事了……”红杏郑重点头,“以五万军力引红杏入彀,这计策不可谓不毒,大概城外的西洲主另有杀招在等我。所以红杏想拜托橘帅!眼下橘帅的兵士伤损严重,就请橘帅下令让他们放下武器吧,无谓的抵抗可免则免,红杏自然不会再下杀手。”
橘赞许的目光里有了欣慰之色,“剪爱一生,‘仁’字当先,陛下倒是得了这个要诀。也罢,横竖我这里也没剩什么人了,就当留下来看戏吧。就请陛下出城与我主决一胜负。”
红杏笑了笑,“也许橘帅要失望了。”随手指了指天空,返身离开。
橘愕然抬头,忽然失笑。
在血色惨淡的天空上,不知何时,已有星月出没,更有两颗小星正渐渐放出光华。
冰力缩了缩身体,即便风并不强烈,他也觉得有些冷了。他裹紧了绛红的王袍,用手指轻抚着袍上的金色蔷薇,眼睛游弋到前方的临海关,淡淡地问:“豪鬼,我的孩子,事到如今,难道还不肯说实话么?”
豪鬼摘下了面具,随手抛在一边,“孩儿的用心只怕父亲不会明白的。”
“让我猜猜看……从你突袭天城关、兵压天京城开始,你就在刻意激发东洲人的怒火,然后三番两次激怒北洲人,迫使我西洲同时面对两洲的战斗意志,以前你说你要一次性解决问题,这点我倒是相信了,毕竟你一直战斗在最前方,没有弱了我西洲的军威,可你为什么始终要将北洲卷进战争,这却是我想不通的,你当然明白,冰原的军备虽然少,但他们却是最具杀伤力的。”冰力忽地笑了笑,“难道你是想背叛祖国么?”
豪鬼也笑了,“父亲说笑了,我以后就是西洲之主,背叛这种事我怎么肯做呢?”
冰力将目光重回了天上,淡然道:“那就给我一个解释吧。”
豪鬼微微整理了思绪,缓缓开口,“也许父亲不信,我确有一次性解决天下归属的心,但主要还是因为父亲。”
“哦?为了我?”
“父亲的生命不长了,我知道的,所以我希望在父亲有生之年能收获最大的理想。无论是东洲还是北洲,我都希望能让他们臣服于父亲面前。这个想法至今未变。”豪鬼长长吐了口气,“可是父亲,我这些年在大陆上游历,见到的看到的让我很意外,东洲实在是个奇怪的民族,他们像蟑螂一样有生命力,可以**他们,却是没办法消灭他们的。而且,我认识那个‘乱武星’,他也是个奇怪的人。父亲应该知道,历代的乱武星都是灭绝人性的杀戮机器,可这一代的乱武星却一直在克制着那股暴戾的血脉,这让我很惊讶。父亲也许并不知道,这个乱武星如今只为别人而拔刀。”
冰力没有回头,儿子心里的沉重已清晰地表达出来。
“我很意外啊,豪鬼,我记得你向来是眼空四海的,看来你是交到好朋友了。”话锋转过,他又问道:“可这并不是全部的理由吧?”
“父亲,其实我根本不赞成这场战争!”
豪鬼挺直了身躯,“但为了父亲的理想,我愿意赴汤蹈火!父亲的身体太虚弱了,而征服东洲非是三年五载可以办到,那么我所要做的,就是让父亲在死前经历一场史上最辉煌的战争!一场由西洲对抗东北两洲的最辉煌的战争!即便是失败,那也算是成就了父亲的理想。”
这话过后,西洲主便沉默了,豪鬼也不再说什么,他能说的已经说完了。
然而这西洲主忽然纵声大笑,“果然还是豪鬼,终究任性,终究狂妄!说的好!就算是失败,我也在所不惜!只不过,有一点你没想到。”
“什么?”
冰力傲然望天,大声喝道:“我们在东洲四年,你知道么?我运送了多少战利品回西洲?东洲不愧是大陆最富庶的地区,我们四年所得,得到的是数不清的物质利益,我们的将士牺牲了无数,可在十年之后,当新一代的士兵成长起来,西洲必是大陆上最富庶的地区,最强盛的国家,最伟大的民族!”
他伸手指了天空,不屑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