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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灯的灯还没亮,郝书记把他晾在外面的衣服收了,开了门,找了好一会,才摸到墙壁上的灯开关。房间刚装修过,还有一种新的油漆味,郝书记忙把窗户打开透透风。
这里比他们那个接待房间要宽敞些,摆了一张中床,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闹钟,一个电话分机,躺在床上看的报纸也放得好好的。女婿的爱干净和整洁,她是非常满意的。
把收回来的衣服折叠好,放进衣柜里,回一头,看见张建中和敏敏的合照。那是一结婚时,他们在省城拍的结婚照,挂在墻上,两人都很幸福地对着她微笑。郝书记心里。在县城,张建中和敏敏的家里也挂有这么一张相片,每次看到这张相片,郝书记心里都有一种喜滋滋的感觉。
如果,她年青的时候,也有结婚照,她想,看着自己的结婚相,也未必有今天这种甜蜜感。
孩子长大了!你怎么知道,一个小生命从孕育,到呱呱坠地,棒在手掌心里,若干年后,长成了大人,几乎秉承了自己的容貌,仿佛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别人的人,就有了自己的家,像做梦一样,一个大小伙子就融进了你的家。
在这之前,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像是突然蹦出来,到你面前也喊你一声“妈。”于是,你就像疼爱自己的女儿那样疼爱他。
没有几个岳母在女儿结婚前不抱怨女婿的,总觉得女婿配不在自己的女儿,总觉得女儿还可以找到更好的,郝书记却是例外,一眼就相中女婿了,而且,在女儿之前。所以说,她与女婿的情分比其他岳母的情分要深得多。
一点也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一点抱怨也没有。
“真的就没有抱怨吗?”郝书记心里跳了一下,马上又叫自己别往那方面想,“这不是你关心的事!”
看了看卫生间,也那么干净整洁,毛巾挂在该挂的地方,洗浴用品摆在整整齐齐,地板也干净得可以照见人。
这地板不滑吗?
郝书记用脚试了试,还好,表面看着光洁会滑,其实,一点并不滑。回到房间,又看到那张中床,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刚才就感觉有什么不对了。
怎么就摆张中床呢?
应该是大床才对!你就肯定敏敏不会来看你?不会在这里过夜?这么一张中床不显挤吗?很显然,今天的春节,一家人可能要到这来过的。搞这么大型的活动,张建中不可能不呆在边陲镇,她郝书记不可能不亲临指挥,那个鬼死可能会找什么理由不来,但敏敏是一定会称离不开砣跟着来的。
她发现自己是多虑了,年青人嘛,还是喜欢挤在一起,抱在一起,床再大也是浪费。这么想,她脸上挂着的微笑便消失了,又想到了刚才那个事,说对张建中没有抱怨那是假话,你千好万好怎么就那一点不好?如果,敏敏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心脏可以承受得来,那倒是一件大好事,这不是承受不了吗?每次想到这事,郝书记都觉得是张建中的不是,你普遍一点,能承受不了吗?就算不容易,到现在也应该成事了。
这么想,她又不知该抱怨谁了?你是不是也有责任?当初可是你先相中他的,你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唉啊啊!这也能想到吗?你又没有透视眼,哪能看得通透。
可是话又说回来,就算现在还可以反悔,她也不想反悔,除了这一点,张建中还有什么不如愿?换了另一个人,别说稀泥扶不上墻,就是扶得上,也没有张建中这么醒目,这么省心。
边陲镇的人,没有不说他好的。
镇长说他年青有为,说他是办大事的人,说领导班子都拥护他紧紧团结在他周围。这简单吗?尤其是一个年青的一把手,首先,你得让那些资格比你老很多的人服气你。首先,你得表现得比他们更沉着,更有头脑,你的每一个决策都无懈可击。
陆副书记说他在边陲镇呆的那几年群众基础就特别好,分管哪项工作,哪项工作都成绩显著。一个年青人做到这一点简单吗?首先你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踏踏实实的工作,首先,你是一个戒骄戒躁的人,不在成绩面前忘乎所以,飘飘然。
陆副书记还悄悄地告诉她,张书记比他遇到的书记都更能弄到钱!钱这东西太重要了,再有钱的单位都觉得缺钱花,县里的机关单位缺钱还可以靠财政发工资,镇下面,这工资资金都由镇财政负责,一把手连工资都发不出,还站得住脚跟吗?
郝书记想起那天,张建中与那死鬼吵闹的事,想那死鬼是不懂得张建中的难,不懂得与财政局搭上关系的重要,有时候,你李副书记利用手中的权力可以呼风唤雨,那是你不缺钱,人家抓不住你的软肋奈何不了你什么。
如果,让你负责边陲镇这些干部的工资奖金,你把关系弄僵了,再大的官,再强硬的手段,人家也能刁难你。郝书记找那局长讨要过经费,他始终给你一副笑脸,好话说尽,钱却一直不到位,你能把他怎么样?骂都骂不出口。
张建中能抓住机会处好关系,可见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仅这一点,许多人都不及他。
老主任带他去看过那个宿舍工地,说这是大家企盼了多年的工程,张书记在边陲镇当副镇长的时候就已经计划要搞了,但一直拖到现在,总说资金不足,张书记资金就足吗?高书记调走的时候,把钱都弄光了,张书记双手空空,但他还是要上这个项目,为什么?心里装着大家啊!跟这样的领导做事,再苦再累也愿意。
老主任说,张书记虽然不是从最基层做起,但他与群众打交道多,与普遍干部交往多,对底层的人感情深,一旦他有话语权,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曾为他做过事的人。
有人敲门。
“谁?”郝书记从椅子上站起来。
张建中在外面应:“是我。”
“你还用敲门吗?”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不该错怪女婿,人家这是对你尊重,就不兴你在洗澡啊!不兴你刚洗了澡衣服不整啊!
如果,张建中回来的晚一点,她还真进卫生间洗澡了。接待房间像集体宿舍一样,用的都是集体洗浴间和洗手间。
“你怎么一个人?”
“还好说?明知道我留在这过夜,也不早点回来陪我说说话。”郝书记看了他一眼,问,“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492 女婿毕竟不是儿子
的确只是喝了一点。回到边陲镇,他是最大的官了,没人再B他喝酒,想喝就多喝,不想喝就少喝,知道岳母留在这过夜,就更不能喝多了,不想让岳母超心,以为自己每天都喝得醉薰薰。
“要喝水吗?”
“我自己倒吧!”
郝书记坐的椅子就在桌子边,张建中还没说话,她已经给他倒水了。见她把杯子递过来,忙又把刚脱了一半的外套穿回去。
“急什么?”郝书记把伸过来的杯子往回缩,说,“先把外套脱了。”
张建中这才在她的注视下把外套脱了。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像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在母亲注视下,脱下刚在外面玩耍弄脏的衣服。
“放盆里,等我我给你洗。”
“不用,今天才换的。”
他可没有让郝书记帮自己洗衣服的习惯,她对自己再好,也是岳母,不同于亲生母亲,就是老妈,也好多年没让她给自己洗衣服了。
“平时,都是自己洗衣服吗?”
“单件衣服都是自己洗,厚一点的有洗衣机。”
接过她手里的杯,随口说了一声,谢谢!岳母说,谢什么谢!当外人了?张建中尴尬地笑笑,退回到床边坐下来。除了郝书记坐的那张椅子,房间再没有坐的地方。如果,有人要来谈话,都是去办公室,这边有一个侧门,直接可以通往张建中办公室。
从某种意义上说,办公室也是张建中的客厅。
“下午去哪了?”
“到几个村委会转了一下。”
“在村委会吃的晚饭?”
“很简单,也就是杀只鸡弄几个家常菜。”
“我没问你吃什么?我不担心你这个,你自己会有分寸。只是,不要总喝酒。”
张建中笑了笑,说:“现在算是喝得少了。以前,跟下面的人混脸熟,几乎天天都拼酒。现在不用了,都是熟人。少喝一点他们也不介意。”
“不会是摆官架子,少喝吧?”
“没有,没有。”张建中说,“好多人还叫我张党委,副镇长呢!”
“到这才一天,我也能感觉到,你的群众基础很好,上上下下都很尊重你。”
“还行吧!”
郝书记脸色转了,说:“你可不要骄傲!你爸最担心你就是这一点。”
张建中当然知道她说的“你爸”指的是谁?
“你为边陲镇做过一些实事,给群众留下了一些好印象,在这样一片叫‘好’声中,千万不要居功自傲。年青人最戒备的就是这一点,做了一点事,爬到一定的位置,就变质了,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你的路还很长,现在才只是刚起步,还有更多的事要你去做,去创造更大的成绩!”
很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与女婿谈话。
“前几天,你爸跟你发脾气,也是出于好心,也是为你好,只是他的方法有问题。”
“我知道。”
“真知道还是假知道?”郝书记说,“你的态度也不好吧?跟他认错了吗?是不是还想等他向你认错?”
张建中脸红了。
郝书记走过来,拿过他手里的空杯,问:“还要不要喝?”
张建中愣了一下。
“给他打个电话。”
“现在啊?”
“不行吗?”
张建中磨蹭着,说:“我想想该说些什么。”
“还用想吗?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对外人就说要想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对他还有费那神吗?说错了也没关系,那意思到了,也就够了。”
郝书记拿起话筒,示意他过去接。
张建中有点懵,很不想打这个电话,嘴里说:“不知道他现在在家还是在办公室。”
“他还能在哪?办公室。”
接过话筒,脑子一片空白,还是随手按了几个键。郝书记只看到后面那两个键,说:“你拨错电话了。”
“没有吧!”
“你好像打回家里了。”
“他可能在家吧!”
敏敏接的电话。
“我正想给你电话呢!你就打进来了。我妈挺好的吧?”
“我正跟我妈聊天呢!”张建中恢复了正常,说,“你一个人在家吗?”
“你也知道的,我爸没那么快回来。”
“在家干什么?”
“看电视。你等一等,我把电视关小声点。”
传来一阵放下话筒的声音,郝书记想戳一指张建中的太阳穴,让他知道,你这是耍滑头!然而,女婿不是亲生的,太过亲昵的举动还是做不出来。
“你不是跟我妈聊天吗?怎么还打电话给我?”
张建中斜了一眼郝书记,不敢说实话,就说:“你跟你妈说吧!”就把话筒递给她。郝书记接过话筒,问,吃饭了吗?问吃些什么?又问天气冷,看电视多穿件衣服。张建中才懒得听,想叫永强过来,多个人,郝书记也不会步步紧B。谈些公事什么的,或许,她就不会泡在这里了。怎么说,也是长辈,你要毕恭毕敬。
摸了一下口袋,才知道大哥大没了。
有那大哥大的时候,觉得挺碍手的,觉得挺多事烦的,但没有了,又发现诸多不便,特别是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有什么事要交代其他人去办,你却不能马上处理,要死记在脑子里。有时候,记不住,过些天才想起来。
那天,真不应该一时火起,把大哥大给砸了。你假装不用,不带回县城,不在县城显摆,岳父应该不会管你。
“过来,电话。”郝书记说。
张建中又接过话筒,还没贴近耳边,就见李副书记的声音。
“说话啊!哪位?再不说话我挂了。”
张建中心儿一跳,却郝书记阴着嘴笑。
“是我。”
李副书记没听清楚,问:“你是谁?”
“张建中。”
李副书记的声调马上变了:“你要干什么?”
“郝书记在边陲镇。”
“我知道。”
“她要我叫你别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他怎么不直接跟我说啊!要你转话。”
张建中也机灵,说:“她住的那边没有电话。”
“行了,我自己知道照顾自己。”
“敏敏一个人在家,她要你早点回去。”
“他这是关心我,还是关心敏敏啊!”
“都关心。”
“我这就回去,她那个人,成天就会找些理由来干扰我。在家的时候,又是一种说法,不在家,还是不能清静。”
“其实,你也应该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