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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对?因为他是张建中?”张建中有什么了不起?潜台词是李副书记的女婿,只是不好说得太直白,“你们不要口是心非,我把你们心里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你们却在这里假好人劝我!你们说,谁没有水分,谁上报的数字是实的?上任掺和水分,你就不得不掺,你不掺就退步,就不如前。只是他这种人,仗势欺人。你欺谁可以,欺我就是不行,我当书记时,是你干什么的?你是我的副镇长副书记。现在得势了,翻天了?无情无义的小人!”
此话是致命的,涉及到人格人品,张建中几乎没有反驳之力,只是很空洞地说:“我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说出了干部群众的心声!”
“见过卑鄙的!没见过你这么卑鄙的!”
高书记一用劲甩开拉扯他的人,肩膀一抖,把扯歪的衣服抖上肩,饭也不吃了,扬长而去。
县委办的副主任是熟人,看着他的背影说:“他说的是气话,你别太往心里去。”
——就是,就是。自己不说实话,*民意反到有理了。
——有没情义不是他评价的,卑鄙不卑鄙不是他说的。他有什么资格,他做的那些不负责的事就够无情够卑鄙。
——不必跟这种人计较,吃饭吧!
说这些话的有刚才劝张建中的,也有劝高书记的。然而,张建中心里清楚,一个个都是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的高手,并非真认为谁是谁非,如果,离开餐厅的是自己,而不是高书记,他们又会一窝蜂的在高书记面前谴责你。
这种争吵只是在一定的层面流传,其实,这个层面的人更多还是同情高书记,只是说不出嘴。虽然,一直强调实事求是,严禁浮夸风,但什么时候见过不浮夸的?上任浮夸,火箭放上了天,下任能不点火让它继续高飞吗?谁敢承担火箭下坠的责任?那可是要丢乌纱帽的。
你张建中跳出来吆喝什么?还不是因为岳父强硬好欺人吗?
李副书记忙向县委书记道歉,说他没管好那臭小子,说他太嚣张了,下去才当了几天书记,就目中无人了,这样发展下去还得了?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要他懂得尊重人,懂得尊重上任。
县委书记反倒说:“你不觉得我们都太世故吗?许多话都不敢说吗?我倒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当然,我也不觉得高书记有什么问题,大家都这么虚报浮夸,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所以,就需要像建中这样的人去冲一冲。”
——你要支持他!
——如果,这事是别人干的,一冒头肯定会被下去,正因为他有你这个后台,大家才敢怒不敢言,才倒呈送到我这里,我才知道。
——这是好事啊!我们需要这样的急前锋,我们的确需要有人站出来冲破这种旧观念旧作法!明天,我让县委办派人下去,总结一下他的作法,发个内参,强调一下我们的态度。
李副书记附和着说:“是应该整治整治。你在内参上再批几个字,就更有震慑力了。”
这似乎是一个很正常的建议,却是不可缺少的,没你县委书记的指示,人家还以为,是我包庇自己的女婿,派县委办下去弄的内参?
县委书记笑了一下,说:“好,好。我批几个字助助力。”
县委办的人还没下去,边陲镇却闹了起来。
500 阶级敌人搞破坏
一夜之间,边陲镇冒出了两条横额标语,内容是一样的“张建中滚出边陲镇”,一条挂在圩镇最热闹的集市,一条挂在总公司门口。
那天,刚好是圩日,天蒙蒙响,农民就挑做自家的农作物到集市卖,一抬头,见菜市场的柱子上拉着这么一条鲜红的标语。
有人就问:“这张建中是谁?黑社会,欺行霸市的老大吗?”
有人说:“好像是张书记吧!”
“那个张书记?”
“以前,那个张副书记。”见对方没一点反应,又说,“张副镇长、张党委。”
“从城里派下来,很年青的那个?”
“就是,就是。现在他当书记了。”
“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人啊!我们村的果园就是他叫开发的,他还帮我们疏通灌溉渠,听说,海边那些村搞的海水养殖也是他的主意。
有人说:“还抓过计生。后生仔没结婚,就跟妇女讲避孕。”
大家嘻嘻笑起来。
有人说:“我们村里的妇女曾嚷嚷,再见他到村里来,就把他阉了。”
有人说:“我们村的妇女没你们狠,只说把他的裤子扒了,要他现场示范怎么戴套套?”
——他犯什么错了?
——不知道。
有人还记得高书记的上任,就说:“会不会欺骗良家妇女?”
大多数人对风流韵事很感兴趣,便四下打听,说像他这样的官应该不会是工作在犯的错,一定是抓计生,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中毒深,仗着有权有势研究女人了。
——什么样的男人都很难管得住下半身!
——官越大,越管不住!
大家只管议论,却一点也没想这标语是谁挂上去的。挂在这么醒目的地方,除了政府,还有什么人呢?
工商所的一位副所长提前上班,巡视菜市场,一眼就看出了不妥,马上打电话给老主任,老主任还没起床,裹着被子下床接电话,差点也裹着被子就跑了出来。拉开门的时候,老婆大声叫:“这么一大早,你死去哪?”
“出大事了。”
“就是天塌下来,也要穿上衣服才往外跑吧?”
老主任才又折回来,或许,吹了风,脑袋有点清醒了,便打电话给那位副所长,叫他找几个人先把标语解下来。
老主任穿着整齐出现在现场时,标语才解了一半,斜垂在那里,好些人站着围观。有时候,挂在那里,看的人还不太在意,这兴师动众的反而更引人注目了。
——这不是政府挂的吗?怎么又解下来了?
——可能字写错了。
好些人在那里琢磨到底哪个字错了。有人猜,可能是“建”字错了,应该还有个单人旁,健康的“健”。
边陲镇没几个人不认识老主任的,见他出现,就问:“张书记犯什么错了?”
老主任大声说:“这是有人搞破坏!”
他挥舞着手叫大家不要围观,叫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一边说,这是阶级敌人搞破坏,破坏干群关系,破坏领导形象,破坏共产党的声誉!后来,他觉得还不够,就站在一块石墩上,大声说:“大家不要受蒙蔽,不要上坏人的当!”
——张书记是好书记!
——张书记在边陲镇工作多年,做了很多好事实事,大家都受过他的恩惠,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千万不要轻信谣言,受骗上当。
——张书记一上任,想到的就是老百姓,就是怎样让大家过一个丰富多彩的春节,打响今年的第一炮。那些极个别,不想让大家过上幸福日子的人心里就不舒服了,就跳出来损害张书记的名誉。
“我们决不能让那些极个别的人得逞,我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揪出幕后主使,还张书记清白。清者自清,破坏者一定会受到严厉惩罚!”
张建中知道这个消息,马上就意识到是高书记搞的鬼,虽然他离开了,边陲镇还是有听他指挥的人。他这是反击,你张建中嚷嚷民意,他玩这招,不就是证明,要你张建中滚蛋也是民意吗?
——查清楚,一定要查出是谁干的,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主使。
——应该是镇政府的人干的!不要以为,那是外面人干的,正因为,这两条横额是在外面挂的,才更说明是里面人干的,这是在混淆视觉,制造假想。
张建中不便出面,悄悄对老主任说:“平时,与高书记交往的人是重点。”
在边陲镇,能写大字的人并不多,能弄这么大的条幅,一定会有人看见,再把重点锁定在与高书记颇有交往的人,范围就小得不能再小了。张建中自信,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破案,就能揪出幕后高书记。
——你也太小儿科了,玩这种雕虫小技!
——以前是高估你了,原来你的智商这么低!
老主任召集派出所干警具体分析案情,列举了几个怀疑对象,干警们明察暗访,却一无所获。所长不得不提出异议,是不是扩大调查范围?凡是对张书记有意见的人都过一遍?哪些人对张建中有意见?就是有,也很难看得出来?张建中到边陲镇才有多久?张书记一镇之主,有意见的人也未必会表露出来。
过去对张建中有意见的人呢?抓计生的时候倒是得罪了不少人,但计生工作上正轨后,应该也没什么人再记仇了,何况过去的事,不是苦大仇深,让敢开这种政治玩笑?
最后,决定放下是否与张建中有过节这个因素,直接调查那些大字写得好的人。镇干部谁写得好,老主任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平时搞宣传,写横额标语早就派上用场了。把那三两个人叫来一问,每个人都否认,都说给水缸他们做胆也不敢干这种事,于是,向百货商店了解这几天,他们包括他们的家人有没有买过制作横额的红布?
无意中,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线索,虽然,他们没有买,但有谁买过?供销社有人买过。想想,当初张建中推销化肥农药可是得罪过供销社,警察立即锁定目标,应该是供销社的人。
供销社的主任已经换了两任,与张建中没有什么过节,警察便询问有没有要社里的员工搞过横额标语?
主任一口便承认,有的!他说,这几年,推销化肥农药,几乎在每条村都拉有横额。这笔宣传费几乎是他们单位最大的一笔支出。
所长问:“最近有没搞?”
“有。”
“购买了多少匹布,制作了多少横额?是不是都用完了。”
这么说时,所长意识到,也有可能是以前制作的横额,库存现在拿出来用的。于是,对这两年供销社购进的布匹,制作的横额进行一次大清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身水身汗,只是查出女出纳借买红布之名,给自己买了几块花面料,做了几条花裙子。也算那女出纳倒霉,栽在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上。
线索又断了,而且得出一个结论,布匹不一定在边陲镇买,可以去县城买,去邻近的镇买,还可以骑单车去邻县买。
再次回到起点,还是查大字写得好的人。
镇干部排除了,学校是一个范围,七所八站是一个范围,村委会的文书也有一部分人,统计下来,有好几十人。老主任也犹豫了,向张建中汇报,小心翼翼地说:“范围太大了,逐一逐一查,惊动也不会小。”
张建中很不心甘,说:“就这么让他逍遥法外?”
老主任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公理自在人心!”
“你也泄气了?”
“我是怕这种人人过关的调查法,会闹得人心惶惶,影响太大!”
501 自己把自己给否定了
李副书记也认为,标语事件是高书记所为,他被张建中抓住痛脚,又没有更好的办法雪耻,便采用了这种很没技术含量的还击手段。
虽然没有技术含量,影响却非常坏,别人也可以理解为,那是群众的自发行为,你张建中太差劲,群众才要你滚出边陲镇。
一得知这消息,他就想把高书记叫到办公室来,给他一个旁敲侧击的训斥,后来一想,自己与张建中的关系,他完全可以说你袒护张建中,完全可以说你冤枉他,明明张建中不得人心,却把责任推到他身上。甚至于,要你还他清白。
即使,撕破脸,高书记也要你还他清白,否则,他死得更快,仅这种行为,就可以丢乌纱帽。
把兔子B急了,兔子也会咬人!
何况,高书记还不是兔子。
然而,你又没有证据指证他。
因此,李副书记觉得,县委书记对张建中的肯定太重要了。
开始,他并不完全赞同派县委办的人下去写内参,只是县委书记提出,他不好拒绝,边陲镇发生标语事件,目前这个环境,内参是非做不可了。
“什么时候派人去边陲镇搞那个内参?”李副书记问。
县委书记愣了一下,迷惑地看着李副书记,他的事太多了,有些事,对他来说,并非那么重要,没有提示,反而一时会想不起来。
“就是边陲镇反对浮夸风的内参。”
县委书记这才回过神来,说:“我已经布置县委办去干了,应该派人下去了吧!”
两人刚开完会,顺着走廊回县委书记的办公室。
李副书记问:“你听说边陲镇的标语事件吗?”
“什么标语事件?没听说。”
李副书记心里一冷,想他不可能没听说,装糊涂是一个不好的征兆。
“有人在集市挂标语,要张建中滚出边陲镇。”
“有这种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