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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的天堂-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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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季琛看着她手里的自己的衣服,良久,再看向她的脸,大概是为了掩盖未成年事实,眼线故意上挑,眼影略重,唇色也偏成熟,衣领一圈白色绒毛,衬托着一张脸娇媚矜贵,如梦似幻。
  他有点恍惚。
  今天的她很不一样。无论是装扮,表情,还是说出的话。
  可她还是她。
  让他没辙,勇敢的让人心疼。他那几分残存的理智几乎被她眼里的泪花融化。脑海中一个声音在说,你伤到她了,还是伤到了。
  最后一句里“陌生人”三个字尤为刺耳,他被刺得霎时清醒,脱口而出:“一定要这样么?”
  “对。”钟浅看着他笃定地答。
  “你说得对,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这句话,呵。他几乎忘了这是自己多年的信条。
  捧着衣服的手微微的抖,她的唇有点发青,她冷了,钟季琛抬手接过。
  钟浅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做不成亲人,就做陌生人。
  这是这些天她考虑得出的结果。
  她离家前那番话字字真心,后来自己也惊讶,对亲生母亲都没有太多的依赖和要求。凭什么对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抱有奢望呢?凭他偶尔流露出的关切和真心?凭那六年的相伴?
  这样不对。
  那六年固然美好,或许就更应该留在记忆里。
  接到秦岳的电话时,钟浅正在一家麻辣烫店里大快朵颐。青菜粉丝蘑菇豆皮各种大小丸子,琳琅满目的一大碗,以前这种街边小店都不敢吃,现在已经成了心头好。尤其是这种冷冷的天,吃得胃里暖暖,舌尖发麻,真是不能更幸福。
  “听说你被你爸抓走了?这是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哈哈哈。”秦岳那厮笑得好不畅快,真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人。
  钟浅无语,“那钱还能给我吗?打个折也行。”好歹忙活了小半天,人生第一份工作啊,拿不到钱太不吉利了。
  “当然没问题,就我一句话的事儿。”
  工作是秦岳帮联系的,否则高中生、尤其是她这种零经验的,基本没可能找到兼职。也正因如此,一早来她就积极投入,哪怕是帮倒忙,生怕暴露大小姐身份遭人“嫌弃”。
  那边听到她吸溜粉条的声音,问:“你在干嘛呢?”
  “吃东西。”
  “吃什么?”
  “麻辣烫。”
  “差不多啊,我在打麻将。”电话里稀里哗啦响,不知道谁大声叫了一句“胡了”,秦岳骂了一句粗话,又问:“下午干吗?要不要过来玩?”
  “我还要去超市采购。”
  “你去超市?你家保姆死了吗?”
  “……”
  钟浅没跟任何人说,她在校外租了个小公寓。方莹人还在欧洲旅行,不知道她已经放假,同学还有秦岳他们以为她在家,她现在就处于三不管状态。
  下午,钟浅在超市里挑了满满一购物车的日用品和零食。可是结账前忽然反应过来,没有车,拎不动。于是又送回去大半。
  最后走出超市时拎着两只装得满满的购物袋。
  天已经黑了。
  坐了两站公交回到租住的小区,走向单元门时,看到楼下阴影里停着一辆车。白色的车,很显眼,很突兀。
  钟浅脚步不由放慢。
  车门打开。下车的正是上午见过的人。
  还是上午那身打扮,深灰色的大衣,在夜色中显得人挺拔冷峻。本来已经整理好了,也道过别了。可是当他朝自己走来时,钟浅还是不由的心跳加速。
  不知为何紧张。感觉他有点不一样。
  钟季琛走到近前,开口时伴着白气,“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声音很沉,有点哑,他盯着她的眼睛,“我一次又一次推开你,拒绝你,不是因为你不是我亲生的,而是……”
  他的手伸过来,钟浅不知何意,直到温热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下一秒另一侧也被同样贴住,这是她不熟悉的方式,忽然间似有所悟,他的脸已靠近……
  情急之下,手骤然一松,两只沉甸甸的购物袋同时掉在地上,闷响夹杂着脆声,像是什么瓶装的东西碎了。
  惊呼还未出口,嘴巴就被堵住。
  被他的,嘴!!!
  她这时才明白为何他今晚看起来不同,他喝醉了。
  此刻,他嘴里的酒气几乎将她淹没。
  她毫无防守经验,轻易就被他撬开牙齿,酒气混杂着烟味冲进喉咙,舌头也随之而来,蛮横入侵,肆意扫荡。
  霎时间,鼻端和舌尖全是男人的气息。强悍。陌生。危险。
  她被吓傻了。眼睛瞪得溜圆。想看清他的脸,可距离太近,什么都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一秒的天堂

    头昏脑涨……手脚发麻……无法呼吸……
  她要死了。
  最后几乎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奋力推开桎梏。钟浅先是大口大口喘气,一转身扶着墙壁,开始干呕。
  钟季琛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转为漠然。他笑了笑,抬手擦嘴,“恶心是吧?这事儿是够恶心。”
  钟浅止住干呕,还在惊惶状态中,两腿无力,似乎只有扶着墙才能站住,似乎根本没听到那句低语。
  钟季琛转过身,背对着她,语气里带了些森冷,“钟浅你给我听好了,乖乖过你原来的生活,安心花我的钱。你要是再这么胡闹,只要我看见,”他停了一下,“还是会管。不用说什么责任不责任,就当是我欠你的。”
  十几分钟后。
  钟浅站在公寓卫生间,在洗手池前挤牙膏。
  腿还有点软。刚才不知道是怎样飘上来的。
  狠狠挤了一长条,然后喝了一口温水,漱口,吐掉。机械地来回刷了一会儿,停下,抬眼看见镜子里红红的眼圈,眼里还有泪花。
  心里酸酸的,想哭。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刷了将近十分钟。用冷水洗了脸,随便抹了点护肤霜。客厅地板上放着两只购物袋,她蹲下翻了翻,打破的是蜂蜜和番茄酱,沾得到处都是,黏糊糊,血淋淋的样子。她嫌弃地放下,起身检查了一遍门和窗的锁,然后回到床上,关灯,拉起被子蒙住脸。
  半小时后,床头灯亮起。
  钟浅披着头发,拥着棉被坐起来,能睡着就怪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像被分解成无数帧画面,一幕一幕在眼前回放,回放,挥之不去。
  而且,她不觉抬手摸摸嘴……
  有点疼,都破皮了。
  想骗自己是一场梦都不行。
  当时的确被吓傻了,震惊得无法思考,可是她又不真傻。思绪从昨晚一点点往前推移,推移,推移……一切莫名其妙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呼了一口气,裹着被子身子一歪躺回床上,喃喃出声,“怎么会这样啊。”
  一晃三天过去。
  钟季琛心情千回百转。
  第一天醒来时,日上三竿,人在自家床上,伴着宿醉头疼,捋顺了支离破碎的记忆后第一念头是,完了。
  醉酒让人行为失常,但归根到底还是遵循本心的。他既然能摸到她住的地方,没有抓错人,事后也没出什么事故地回到家,说明还是有意识的。其实不过是借酒行凶。钟浅会觉得他是变态吧,还有什么,禽兽?禽兽不如?
  这下那六年的情分也没了。
  第二天再回想一遍,觉得这样也好。那天街头听了钟浅一席话,像是衣服胸口处被剪了一个洞,冷风穿透,心都凉了。这么多年什么阵势没见过,已经没什么事能让他困扰了,可那天下午居然不时地走神,脑子里反复回放她那几句话。
  也罢,长痛不如短痛。
  第三天,开始担心,不会出什么事吧。要不要打个电话?忍住,做陌生人。仔细分析一下他那天的行为,应该也是要做一个了断,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可还是不太放心,要不去她那里看一眼?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还没等他想出个结论,钟浅来了。
  秘书向他通报时,他差点打翻手边的咖啡,反应过来后,赶紧把正在看的一份合同收好,放到离自己较远的位置。
  “人在哪?”
  “在外面等。”
  “让她进来。”
  钟浅平时都是各种青春朝气的颜色,今天一反常态,穿了件纯黑牛角扣呢子大衣,白色针织围巾层层叠叠堆着,长发柔顺地披开,脸只剩了一点点。一双大眼睛漆黑透亮,似含着水,让人联想到丛林里受了惊的小动物,拔腿逃跑的同时,又忍不住回头好奇观望。
  钟季琛想起上次她来这里,是给他送蛋糕。叫他爸爸。
  不由暗骂了一声,禽兽。
  尽管心里活动丰富,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沉稳地坐在桌后,看着钟浅走过来,在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四目相对,气氛有点尴尬。
  钟浅抿了下唇,开口时声音很轻,“你喜欢我?”
  问得太直接。
  他只能以沉默回应。
  在钟浅看来,这大概等同于默认。
  她垂下视线,“我那天吐,不是恶心,是惊吓过度,网上说,人在受惊吓后会有头晕,四肢发麻,想吐的感觉。而且,”她语速快得像倒豆子一样,说到这里顿住,看着脚下的地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等了一会儿,没见回应,抬头,钟季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又好像不是在看她。
  这情形,着实让人心里没底。
  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毛衣的袖口,她咬了一下嘴唇,“我要说的就这些。”说完转身就走。
  门关上。
  钟季琛呼了一口气。
  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很紧张。
  听说她来了的瞬间,第一反应是她来找他算账了,会不会给他一巴掌?或者像对待沈琪那样,泼他一脸水?
  人都走了,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那儿,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忆她刚才的话。脑海里又浮现出她的样子,遮了一大半的脸,有些飘忽但依然清澈的眼睛,还有两次咬唇,这个动作真是……让人容易想太多。
  他也没能想太多。
  两天后,再次听到关于钟浅的消息,是从方莹这里。
  方莹坐在他办公室的真皮沙发里,面前一杯水,她捂着半边脸,声音沙哑:“我刚从国外回来,阿姨说她一直没回去过,学校已经放假一周了,打她电话也打不通……”
  “她在外面租了房子。”
  “什么?”方莹抬眼,似乎不信钟浅在住校这一出格举动之后还有新招,转念一想,这个女儿其实一直如此,以前乖巧本分,是她愿意,如今那一层约束她的东西已经消失。
  两小时后。
  小公寓不足十平的客厅,方莹无力地陷在布艺沙发里,这一次声音里带了哭腔,“去哪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钟季琛站在窗边,目无焦距地望着窗外,其实是在消化着“钟浅失踪了”这个事实。刚才是在物业处拿了钥匙开的门,房间整洁如常,钟浅不在,手机等随身物件也不在,邻居说这两天都没看见她出门,想调出电梯监控录像看看,摄像头居然坏了,坏了几天了,那一瞬间他差点砸了那个监控室。
  可他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钟浅消失的真正原因,是他。
  身后方莹低声自责,“之前打过几次电话她都说很好,都怪我,只顾着自己玩,都忘了她还是个孩子,要不要报警啊?”忽然一顿,花容失色道,“会不会是被人绑架了?要勒索我们?”
  钟季琛心也一沉,随即否定,“应该不是,如果是那样这两天肯定有电话打来提条件。”
  “会不会是……”方莹声音发颤,“撕票”两个字无法出口,随即又联想到另一种可能,容貌姣好的花季少女……
  钟季琛也想到这一层,忽地一阵烦乱。
  他转过身,走到方莹近前,迟疑了一瞬还是伸出手,拍拍她肩膀,“别胡思乱想,这事儿交给我。”
  隔了几秒又补充:“她不会有事。”
  也不知道是安慰谁。
  方莹抬起脸,泪珠在睫毛上颤动,眼圈微红,脆弱一览无余,身体摇摇欲坠,眼见着有依附过来之势,钟季琛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声音温和中透着客气,“我先送你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钟季琛心里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来,虽然不闻不问,但潜意识里一直有种笃定,她就在那儿,就在他的别墅里,她的学校里,以及他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地方。他可以一次次避而不见,但是只要他想,一个电话,勾勾手,她就会出现在眼前。
  他深知她对他的感情和依赖,甚至为此烦恼,他一遍遍地对自己催眠,这个孩子跟你没一点关系,别心软。
  等她习惯了就好了。
  一晃数年过去,她还是不习惯,他也习惯了她的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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