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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后,钟浅起身,一回头,才发现观众席里还有一个人跟自己一样没离开。而那个人,是她也认识的。那人的视线似乎一直落在她身上,被她撞上时,来不及收回,有一瞬间的怪异。
沈琪今天没戏要拍,正好来看场话剧,学习一下表演技巧。没想到竟遇上了意外的人。
钟浅拎起背包,经过沈琪座位时,听到她自语般说:“怪不得,你第一次见我时有那么大的敌意。”
钟浅脚步一顿,看向她:“什么意思?”
沈琪自觉失言,立即起身,淡然道:“没什么意思,看完演出随便感慨一句罢了。”说完戴上墨镜,提着手袋离开。
钟浅看着她极力低调却仍步步生姿的背影,不觉蹙眉。
沈琪离开剧院后,又在旁边的商场逛了逛,跟朋友见面吃了饭,傍晚时分驱车回自己的小别墅。
停好车,刚走到门前,门侧一人多高的盆栽后闪出一人。吓得她后退一步,险些叫出来。
钟浅站定,开门见山地问,“是你做的?”
沈琪一怔,目光闪了闪,“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钟浅视线往不远处车道随意一扫,“你是想在这里说,还是进去?”
沈琪用密码打开门,还没等做好心理建设,钟浅再次开口:“照片是你寄的。”这一次已经是肯定语气。
“本来我还只是猜测,看了你的反应就能肯定了,看来你的演技也不过如此。”她说着话径自走向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目光坦然地看着微微惊诧的沈琪。
对于照片一事,方莹自然是没头绪。
但是钟浅暗自琢磨过。
她和钟季琛刚刚开始没多久,行事也都很低调谨慎,即便被人认出,两人表面关系摆在那,也不会往别处想。她曾怀疑过秦岳。直到今天沈琪那句话,点醒她。她稍作回忆,上网查了那天在烤肉店瞥见的某个女演员的近况,刚好是和沈琪在拍一部戏。
事已至此,沈琪索性不再掩饰。
她嘲讽一笑,“没错是我。你们既然做得出,就别怕别人揭露。如果我把这个寄给媒体,或者上传网络,你现在就不只是单单失个恋了。”
钟浅心里微微刺痛,脸上没有流露,追问道:“那你为什么没那么做呢?或者你可以寄给钟季琛,从他那里再捞一笔。”
沈琪没接话,眼里闪过一抹痛楚。
钟浅立即明白。
无需多言,女人的嫉妒心啊。
这一点,恐怕连钟季琛都没有预计到。
她记得自己的来意,于是伸出手,“拿出来。”
沈琪面露不解。
“照片的备份,你肯定留了,恐怕还不止一份。”
“交出来吧,你要多少钱我给你。”钟浅完全是一副老到的谈判语气,“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他,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他这个人,你应该也了解一些。”最后一句话,生生让她又刺痛一下。
其实沈琪在寄出照片后就有些后悔了。
平心而论,这不是她该插手的事。但很多时候,理智和情感很难剥离清楚。就像在车库目睹那一幕后,她次日就联络了一个相熟的私家侦探。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做,刚跟了钟季琛时,她就找人调查过,看是否还有和自己一样身份的存在。结果是没有。她因此对他生出几分好感,致命的好感。
嫉妒和不甘驱使她做出一个又一个不理性决定。如今——
沈琪稍作思量,便转身回卧室,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枚小巧的闪盘。“只有这一份,你爱信不信。我没那么无聊。”
在钟浅接过闪盘后,沈琪又补充一句,“我没有想害他的意思。”
钟浅攥紧手心里的小小物件,开门前手一顿,转过身,看着沈琪说:“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把你那些不堪的想法收起来。”
说完在沈琪吃惊的目光下,推门离去。
直到走上车道,钟浅才呼出一口气。
天知道,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走进那一扇门。来到这里之前,有关他们的一切都是抽象的,哪怕是三年,也只是个数字。进门的瞬间,看到门口的脚垫,一个念头不合时宜的跳出来:他曾多少次踩着这个,走进这里。
沈琪嫉妒她,能得到那个人的感情。却不知自己也嫉妒她。
作者有话要说: 话剧是《恋爱的犀牛》,文案那几句话也是改编自此。
☆、一秒的天堂
正在饭局应酬的钟季琛并不知道,有人已为他处理掉安全隐患。
今晚宴请的是某银行和政。府部门的领导,席间两位年轻女员工给各位老总敬酒,银行老总开玩笑说,“钟总年轻有为,重要的是还是单身,你们努努力,所谓才子配佳人,都有机会嘛。”
姑娘们再看过来时,眼里秋波一片。不论真假,都极大满足男人的虚荣心,也满足了观众的八卦心。
提到饭后的节目,众领导齐摆手,非常时期,一切娱乐活动取消。
钟季琛率部下恭送各位领导上车时,其中一姑娘有意落后两步,站他身边,语气遗憾道:“还真想听听钟总唱歌是什么样的呢。”
钟季琛眉头一挑,“好奇?”
姑娘眼睛亮亮的,点头,“我觉得有可能不在调儿上。”
见他似有疑惑,姑娘莞尔一笑,“人总得有点儿缺点吧。”
钟季琛心说好直白,嘴上应道:“的确,不过我可不止这一个缺点。”
陪同出席的一位高管姓李,四十来岁,跟钟季琛不见外,事后多说几句,“这个小姑娘可不是一般人,你知道她舅舅是谁吗?X副市长,她自己是国外名校高材生,学金融的,在银行也就是锻炼两年,以后啊……”
“您跟我说这个,是让我溜须她吗?”
“不用你溜须她,人家这不是上赶着你吗?我听说董事长最近可正给你物色人选呢,要我说啊,与其找一个家大业大能独当一面的女强人,不如找这种,聪明乖巧、各方面也不差的,现在不都流行什么‘小清新’吗?”
钟季琛没接茬。
就在对方以为触了他逆鳞时,他忽然自语般说:“人为什么要结婚呢?”
老李被他问得一愣,就听他继续,“钱,权,名望,这些我都有,干嘛还要找一个有这些的女人,难道不是该找一个有着我没有的东西的人吗?”
对方一愣,“那你缺什么啊?”
钟季琛没答,无声一叹。
回家时,小猫守在门口。这个小畜生,典型的有奶就是娘。吃了他一个月的进口猫粮,就开始对他各种谄媚了。钟季琛不屑骂一句,贱猫。
他冲过澡后,突发奇想,觉得这只小贱猫也该洗一洗,于是就拎进浴室。原来还是只小公猫。他立即想起当初,钟浅居然把它放在胸口……于是看它更加不顺眼了。
小家伙平时享受专业洗浴,被他生疏动作搞得很恐慌,各种扑腾,弄得他一身水。他愤愤地想,淹死你算了。
转念又想,钟浅会跟他拼命吧。那样倒也不错。
稍不留神,湿漉漉的猫“噌”地从他手里跳出去,凄厉叫着跑掉。他追了会儿也就懒得管了,自己去睡觉。
第二天钟季琛一醒来,发现小猫生病了。
他编辑了一条信息:你的猫要死了。要不要过来跟它告别?
还没等发送出去,门开了,医生如释重负,“没事了,打了一针,回去好好养。以后洗了澡记得用暖风吹干。”
护士给小猫裹了毛巾放进篮子里,只见毛巾不见猫。他用手指戳了戳小猫毛茸茸的脑门,心蓦地柔软了一下。
回去路上,钟季琛开着车,副驾座放着装猫的篮子。
不由想起老李那句问话,那你缺什么呢?
他心说,我大概是,缺猫吧。
就在小猫胡闹生病时,钟浅也感觉身体不适。
早餐桌上,她吃了几口就放下,阿姨问是不是不合口味,她摇头:“吃不下,有点恶心。”
立即迎来方莹的炯炯目光。
钟浅不客气道:“您那是什么眼神?该不会是以为我有了吧?”
方莹掩饰地擦擦嘴,“口没遮拦的,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
“我知道,明天就去。”
隔日一早去医院,空腹做了几项检查,诊断结果是胃神经官能症,由焦虑或抑郁等情绪或压力引起。医生开了药,并叮嘱要放松,保持好心情,走出医院时,钟浅自嘲地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相思病吧?
回去路上,又接到另一位医生的电话,心理医生。
钟浅不解:“不是已经都结束了?”
“谁说的?你好了么?”
钟浅一滞,心说没好,好像更坏了。
“我可是收了全部疗程的钱,你不来,难道要我把钱退回去么,这可比要了我的命还难。”
等钟浅时隔多日再次坐到聂微言面前时,他一脸认真说:“你瘦了啊。”说完翻开她的资料,“看来上次的方案不奏效,我们再换一个。”
钟浅接过:“你陪我聊聊天吧。”
“有些事,我本来想一个人慢慢消化,但是好像不行,憋在心里久了会变成别的病爆发出来。”
当晚,钟季琛正喂猫时,接到一通怒气冲冲的电话:“你利用我!”
“你对钟浅的情况有所隐瞒,你根本没说是你先对她动了心,还亲了她。”
钟季琛拿着电话起身,走到窗前,“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需要跟你汇报。”
聂微言嗤笑,“是你亲手把她拉入这种禁忌的漩涡。你带她来做咨询,目的不是治好她,而是确认她到底是不是真心爱你对吧?现在是把她又往深推了一步。”
钟季琛脸颊动了动,“她还好吗?”
“客户隐私,属保密范畴。不过你放心,我会对她负责,治好她的病,”聂微言说完似乎不解气,补一句,“让她忘了你。”
钟季琛笑一下,“那样最好。不过在我看来,治得好的是心病,治不好的才是爱情。”
转眼进入六月,北方正式步入夏季,也迎来钟浅的生日。
仿佛过了半生之久的十六岁,终于结束。
生日前夕,方莹问过她喜欢什么颜色,她随口答了个红色,生日前一天,见到自己的礼物,停在门前,一辆红色玛莎拉蒂。
方莹还给她办了个party,以前她的生日都很简单,跟家人去酒店吃一顿,再和朋友去哪玩玩。方莹说,十七岁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方莹特意给钟浅定制了几套裙子,邀请了她全班同学,还请了秦雪的乐队现场表演,Party有声有色有面子。礼物堆成小山,在客厅一角闪闪发光。
楼下最热闹的时候,钟浅悄悄回到楼上房间。打量镜子里的自己,白色蕾丝裙,偏复古款式,胸口小露,头发又长了些,发尾处烫了微卷,头顶一圈细致的发辫,显得五官更精致。方莹送她一套钻石饰品,她只挑了一串手链戴。
她对自己的形象还算满意,所以打算用手机自拍一张。
拍完照,又想起一事。
拉开床头抽屉,拿出一个绒布小袋子,从中取出一枚铂金指环。这是她在美国仅有的半天闲暇在街边小店淘来的。指环样式简单,但是内有乾坤。
她把指环套在无名指上,轻轻摩挲。
天亮时,楼上楼下已被收拾干净。
钟浅坐在露台椅子里喝着茶。看着方莹的车子驶进大门,昨晚她只是开始时亮相一下,就把空间留给年轻人。善解人意的漂亮妈妈,赢得无数好评。
“我十七岁的生日,是在乡下过的。”
方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了些晨间的清凉,“几个月都见不到一个生人,大着肚子,脚肿的像馒头,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穿不进去。”
“就是这样,我还要感激,因为钟季琛说会跟我结婚,会让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有名有份,不然,我爸大概会把我逐出家门……”
“你问十七岁有什么不同?这就是不同。”
“我不想让你的十七岁过的跟我一样,丑陋,卑微,从此以后只能依赖一个男人。”
“你这几个月都过得不开心,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也怨我。可是钟浅,几个月跟几年、一辈子比起来,短的可以忽略不计。”
方莹说完,转身回房。
钟浅又坐了许久,也起身离开。
小方厅里,方莹换了一套瑜伽服,开始每日必不可缺的晨练。也许该归功于林源的专业指导,她现在不管怎么玩,都不会熬夜,更不会忽视健身塑形。
看着妈妈肢体柔韧伸展,脸上气血饱满。在阳光下,几乎看不到一点岁月的痕迹。钟浅忽然问:“其实那天,你是故意那样的吧?”
方莹动作一顿,“怎么?”
“你突然一个电话把我叫去,还选在天台那种地方,用激烈的言辞刺激我,不给我一点犹豫的余地,你每一步都算好了的。”
方莹动作依旧,“所以呢,你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