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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飓风,其小不过一粒芝麻,大也不过一枚李子,它们宛如有生命一般,在空中不住地飘游浮动着。虽然看起来这些风岚好像毫无规律,但它们却从未触碰到除了同类以外的任何物体,时不时会有风岚碰撞在一起,然后无声地互相激荡开去。
王万里右手骈指,虚空一引,那些风岚们便如同听到号角的士兵,纷纷汇到车骑下方,整齐地汇成一朵朵虚无缥缈的云翳,又仿佛是在足下燃起了跳动不熄的白色焰火。
李宽顿时觉得身轻若无,似乎随时能够一骑当空,他满意的挥了挥手。
“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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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牧民正有一个刚刚醒转。
昨日虽然被兵士所驱,但这些土著却并未离远,只是停驻在半里外,只盼着次日能够有幸为这批慷慨的商旅带路,或是再卖出去几匹牲口。而车队起得甚早,行军之间动静也然寥寥,倒未搅了他们清梦。
这刻睁眼,映着天光,他看见一头雀头鹿身的巨大兽类,褐色皮毛上覆满了黑色纹路,额上一对双角争天而起,显得峥嵘非常。这巨兽不知从何而来,眨眼之间便一口吞下了整支车队,然后展开背上双翼腾空驾云而去,很快便拖着长长的一截蛇尾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这人顿时大惊失色,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如捣蒜,口呼神灵不止。
他的同伴被他惊醒,问其缘由。他语无伦次地解释了一番,但是其余的人皆不肯相信。
不过众人总觉惴惴,很快驱赶着牛羊远离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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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浮日渐沉。
玛蒂娜看着逐渐黯淡的夕阳,不知怎么联昧到了自己。纵然此刻依然娇艳如锦,但如这四下盛放的花野一样,颜容终是会有凋尽的一日。城中矗立在最高处的那个男人,他在乎的不过是万王之王的辉煌而已,再美丽的女人也不过是点缀王冠的一颗宝石,要的只是那份璀璨夺目。自己现在是他的第二任妻子,谁又知道是不是还会有第三任,第四任……
所幸。她看着在扑捉着蝴蝶的那个幼小身影,心中顿觉有着落。
“赫拉克洛纳斯。”她唤来儿子,给他戴上编好的花环,抱起了他,“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
儿子乖巧优秀,可惜他还有个哥哥。这样的想法一旦浮出水面,便成为了难以平息的涟漪,一环一环,折漾不止。
“母亲,我看见了远处有一个黄衣黄帽的怪人,他还架着一辆黄色的车!”儿子突然指着玛蒂娜身后,神色满是好奇的愕然,“来得好快!”
玛蒂娜转过身,却见不知何时行来了庞大的车队,默然跟随的卫兵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压迫气息,纷纷持戈戒备起来。
但那些身着甲胄的人并没妄动,唯有一名布衣的中年男子下马前来。他们黑发黑瞳,着装也不是拜占庭风格,玛蒂娜依稀记得从一些偶尔到来的游商那里听说过的东方人,他们神秘强大而富饶,似乎生活在丰美无忧的土地上,而且……
她挥退如临大敌的卫兵,上前几步与这名神秘来客对视着,赫拉克洛纳斯躲在她身后,胆怯又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
“美丽的夫人。”这人用生涩的言语开口说话,玛蒂娜琢磨了几次才明白他的意思,“我们是从遥远的东方来的商人。”
“此乃烟霞绮,是我们大人献予夫人的见面礼,唯有这般美丽的礼物,才能配得上夫人的颜容。”
他将手中捧着的东西信手一展,赫然是一匹旖旎明艳的绯色淡纱,在此时夕光的铺陈下便如同一抹被人从天边信手撕下的云霞,通体流转着绮丽霓彩的光华,在暮风之中猎猎疾舞,夺目已极。
是了,就是那些传说中的东方人,他们有着从神国才能流传出来的丝织品。
“非常感激。”玛蒂娜被自己女性的本能所驱动,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接过了这匹华美至极的轻纱,“尊贵的客人,有什么我能帮到你们的么?”
“那么多谢夫人了。”崔明德按自己的记忆行了个书上照搬而来的古老礼节。
“希望夫人能带我们入城,如果能见着此间国主,那自然是更好了。”
第三折 夜望
城东有大门,其高二十余丈,自上及下,黄金纹饰,光辉灿烂,连曜数里。
一行由此门入城,便仿佛一脚迈进巨人的城邸,在门阙象雕的蹄踏之下皆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庞大的车队也似收缩了许多,如蚁行渐入。
暮色之中,却见城中无数灯火并燃,通澄如昼。
披着这般煌煌明光,君士坦丁堡第一次在这些来自遥远东方的客人面前展露出了真实的姿容。连绵的精致建筑起伏有致,四处皆是金碧辉煌,虽不如长安之雄伟壮阔,也是难得一见的宏伟华丽。在这之中,尤以南方最高处的庞大的宫殿最为夺目,望去宛若琼楼贝阙,碧瓦朱甍,画梁雕栋,实是繁丽已极。
玛蒂娜口中,那处即是圣宫,乃此行之所向——希拉克略大帝的居所。
自外至王室,凡具大门三重,列异宝雕饰,有守卫驻矛持盾往来巡视,但在王妃的引领之下,倒没有遇到什么盘查,只是聚了一批好奇的民众,在两旁的街边注目着这群装束奇异的他乡来客,不时指指点点作窃窃之语。
及至宫前,诸人才被要求卸兵去锐,不仅是李宽佩着的玉具剑被收没,连江灵子常年随身携带的一帖银针也被搜出,一并置于一辆腾空的马车之中,被禁卫暂监。
“尊贵的客人,这是圣宫的律法,不能破坏。”玛蒂娜面带歉意。
“商队寡小,不得已才备些兵器自保。既已到了大秦圣宫,这些兵刃自是毫无用处了,王妃不用在意。”崔明德作为唯一的译官,承接着双方的对话。
“大帝听闻有远方来客,十分欣喜,已在达夫纳宫中准备了丰盛的晚宴,邀请车队的主人一同进餐。”
“如此,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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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宽艰难地用手中的银质刀叉对付着面前的半只羊羔,心下不由后悔,早知不如让萧钺来做这劳什子的车队主人,十八般兵器可以玩转自若,这奇门食器想来也没问题。
“我家主人说,羊羔非常味美,在中土绝尝不到这般美食,多谢大帝款待。”崔明德站在他身后,尽着译官的本职。
“喜欢就多吃一点,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本王向来十分欢迎。”上首的人大笑一声,明亮的烛光刻绘出了他脸上每一条若刀刻斧凿的皱纹,若非头戴华丽王冠,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慈祥的普通老人。但李宽知道他是一个庞大帝国的帝王,一言之间可主宰万千生死。
希拉克略端起手边的水晶酒杯,遥遥地向李宽示意,琥珀色的酒液熠熠生辉。
李宽连忙回敬,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同时用土语表示感谢,这是他唯一学会的三句话中的一句。
“听说阁下是为了行商,才远涉来此?”
“是的,大帝。”
“但是看阁下的商队,似乎并非那么简单啊。”希拉克略双眼一眯,露出怀疑神色。他身上突然溢出一股庞大的气势,那副垂垂老矣的姿态一刹尽收,此刻一个雄伟的帝王方才稍显峥嵘,“带着那么多军队精锐,是否另有所图!”
李宽面色不变,云淡风轻地继续进食,只是生涩的刀叉技术略微破坏了他从容的气质。
“从大唐而来,路途多舛,凶徒横生,我们又携带了大量珍贵的货物,不得不花费巨资雇佣了军队保护,实是情非得已。”崔明德将这段话翻译出来,顿觉那股逼人的气势瞬时退去,烛火一时都似明亮了几分。他心下微舒,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大量珍贵的货物?”大帝生出了兴趣。
“虽然路上略有折损,但是还有大约一千匹丝绸,瓷器百十,玉器数十,以及名酒若干。”
“果然是一大笔财富。”希拉克略眼睛一亮,“唐国丝绸精致华美,用来装点本王的圣宫确是相得益彰。”
“大帝卓见。”崔明德忙不迭地接口道,“我们这次准备的都是上等丝绸,比起以前那些辗转而来的质量必然要高出许多。”
“那明日,本王会在黄金议事宫中接见阁下。”希拉克略哈哈大笑,“希望阁下不要让本王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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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星河稀疏。
李简坐在轮椅上,仰首看着苍穹。为了能够更清晰地看清夜空,他艰难地登上了两百三十三级阶梯的阿卡狄乌斯皇帝圆柱。此际四下幽静,隍冥笼罩,没有灯火烛光的干扰,夜空与身周的黑暗融联在了一起,星辰仿佛只手可触。
布天监传来的信息甚是不祥,或者可以说是大凶之兆,他一直有种心惊之感。但是此间风平浪静,没有一丝大难临头的气味,他又开始觉着是不是那帮老头子整天看星星看花了眼。
想当初复杂的星象科被他以病弱之名避开,所以这时候不管怎么看,还是不晓得那几颗依稀闪现的星辰姓甚名谁,夜云浓墨重彩地铺展开来,像是一幅肆意的鬼画符。
“鬼宿?积明?还是贪狼?陀罗?”少年拼命揉了揉脑袋,整齐的发髻顿时散乱开来,“洛影,那颗是不是罗睺?”
“两星阴德极之西,大理偏南数亦齐。四辅微勾当极上,北瞻六甲数堪稽。勾陈正北五珠圆,五帝斯称内座联。一十四星……不对不对,是一十五星?一十六星?”少年的头发这下彻底成了鸟窝,“洛影,到底是一十几来着……”
不管少年说什么,他身后那个黑影毫无动静,仿佛只是个沉默的影子,融进了黑暗中。
“哎……”李简最终还是放弃了蹂躏自己可怜的记忆和同样可怜的发型,从鬼画符上悻悻收回了视线。
此刻从这高处看去,城市与天空似乎一样遥远,森罗棋行的微光联袂漫布,融成一条稠密的星河。人世,亦是这般显得明彻辉煌而难以触摸。
“唉……”少年叹了一口气,“洛影,推我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哥哥要担心了。”
“你还知道我会担心啊。”不知何时来到的李宽突然从阴影里闪现,没好气地弹了下弟弟的额头,“不是说了没我准许,不可以外出吗。”
“哥哥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少年捂着被弹的脑袋,轻车熟路地说出了这句话,“我现在立刻就回去。”
“你啊……”李宽摆摆手,“算了,今天就破例让你在外面多待一会。”
他解开腰间的香囊,从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柄华丽精巧的伞盖,不过一指长短,淡金藻饰,边缘有七色流苏垂落纷飞。李宽将之插在轮椅上,一时夜凉尽去,风止岚息,本来脸色微微发白的少年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仿佛回到了温暖的营帐中。
“有这么好的东西不早拿出来!”少年觉得很是委屈。
“给了你让你到处乱跑么。”李宽斜觑着不安分的弟弟,“好了,现在那些盯着这里的眼睛都算是瞎了,我们说什么他们都已无从得知。”
“洛影,你退下吧。”少年面色一肃,他背后的黑影往后退了一步,便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你的这个暗卫倒是越来越神出鬼没了。”李宽赞了一句。
“据我测算,那个地方确实就坐落在这座城市里。”李简从怀中掏出一张皮质古卷,放在膝上展开。虽然四下无光,但是这完全不影响两人视物,只见那张古卷上绘了一个空白的圆,除此之外并无一物。少年指间亮起一点晦暗的血光,在皮卷上绘了几个复杂的文字,这番动作似乎耗去了少年大量精气心力,他的脸色已然变得惨白,瘫软在轮椅上喘息不已。
李宽取出一瓶药,喂了他一颗,少年才艰难地直起身。
“这见鬼的神诏,断断续续已经吸了近我十人份的血了。”少年咬牙愤愤道,“等找到那个地方一定要一把火烧了它。”
他皱着眉看着古卷上浮现出的指示,直到它渐渐消失。
“这却是有些麻烦。”他伸手一指,“那个地方在那儿。”
李宽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视线顿时落在人世星河中最光亮的地方。那处通明如昼,光明的气息不断四溢而出,甚至连毗邻的圣宫也不过是彰显其光辉的陪衬。因为它是主的住所,代表主的光芒永在
——圣索菲亚大教堂!
“果然很麻烦。”李宽叹气,推转过轮椅,“看来今日只能回去了。”
“诶?!”少年很是不满,“我的放风时间就这么结束了?”
“你这是压榨我的可利用价值,欺骗我的劳动力!……”轮椅在少年的抗议声中滑下台阶,底部自然生出一层光滑的水幕,使之行进无碍。
声音渐趋渺然,空无一人的阿卡狄乌斯皇帝圆柱顶突然出现了几道身影。
他们互相低语了一番便倏忽散去,黑暗中似有一波涟漪在虚空中荡开,但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四下重归静谧,唯有几颗星辰还在不知疲倦地注视着这寂寞的高处。
第四折 惊变
希拉克略稳坐于王座之上,神情甚是满意。
这些远跨万水千山而来的中土商人果然没说谎,这些丝绸不知比以前那些波斯人所谓的“东方丝绸”好了几个档次。那匹紫明珏可以用来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