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白日里灰暗的天幕,到了华灯初上时反而亮了许多,各种绚丽的景色模糊的涂绘出了夜上海的繁华,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的五光十色。雨并不大,但毕竟入了冬,带着些刺骨的凉意,像是细微的针,扎入了夜的丝绒里,很快消失无踪。
人们的兴致根本没有因为些许雨落而受到影响,才过去几天的“世界末日”,无论是否相信,都还是大家尚且热衷的话题,让这个圣诞之日益发多了些噱头。三三两两的人游荡在街头,情侣、朋友、家人……不管是怎样的组合,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气,即便是一起淋雨,也是不容错过的欢聚。圣诞树上的彩灯闪烁,赐予每个过客喜庆,但,除了那些无人陪伴的形单只影。
楚亦然就是这么一只单影,他单肩背着书包,撑着伞默默走在人流中间。虽然天气预报没说要下雨,但是他已习惯做好一切准备,自从小学时候他冒雨回家大病一场之后,他就再也没忘记过随身带着伞,因为忘了,也没有人会送来给他,万一生了病就更是件麻烦的事情。
一对父子擦着他路过,小男孩骑在父亲脖子上,一手挥舞着彩灯一手撑着伞,一边还调皮地转过头对着他挤眉弄眼地扮鬼脸。楚亦然面无表情地按低了伞面,加快了脚步。
﹊﹊﹊﹊﹊﹊﹊﹊﹊﹊
刚一迈进楼里,便听得一阵喧哗声拢在电梯门口。靠近才知道,原来是物业在抢修故障电梯,几个高层住户在一边不耐烦地频频催促,顺便叨嗑着杂七杂八的话题。
楚亦然收起滴水的伞,无声地走进了楼梯间,这里没有开灯,唯有些许光线透过高处的窗户照射进来,让人能够隐约地看见台阶。他在黑暗中慢慢走了一会,那些嘈杂声便渐渐杳杳,只剩下他孤单的脚步声,在和着稀疏的雨声打节拍。
又上了几层,楚亦然不由得想起了平日看的惊悚片,总觉得身后似乎跟上了个青面獠牙的女鬼,又或者是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杀人犯,脑海时不时跳过这样的画面,他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几阶一跳地跑了上去。
钥匙塞进锁孔,发出空洞的回响声,楚亦然迅速闪了进去,而后砰地关上大门,将所有恐怖的联想都拒之了门外。他随手放下书包,坐倒在沙发上,大声喘息着,这是最高的三十六层,爬了这么多楼梯,他已然觉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弹。
他未开灯,落地窗也被厚厚的帘席遮蔽,没有一丝光线能够闯进这片浓稠的黑暗。无论此刻外面是何等辉丽夺目的光彩,都与这片冷僻的小天地毫无关联。
粗重的呼吸声逐渐低落,最后变得安稳而绵长起来。
﹊﹊﹊﹊﹊﹊﹊﹊﹊﹊
据说当人进入睡眠状态90分钟以后,便会开始做梦。一夜的时间,会有四到六个梦,但是醒来以后只能记得少数几个片段。楚亦然听过这个说法,他比谁都确信前半段的正确性,因为每个晚上,他都会进入一些支离破碎的故事,进行角色扮演。
但是这些角色之间,往往都没什么联系,有时候是万人追捧的贵族,有时却不过街边卖艺的丑角儿,有时甚至能上天入地俯视众生。
不知为何,他并不像常人一样会忘记自己夜里的那些奇妙经历。每次被晨曦撕开梦境,他仍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梦里的一丝一毫,与他说话的那些人仿佛都触手可及。
不过这些梦境虽则栩栩,却已经让他腻味得很了,十数年去重复十几个片段,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每个角落都已经被他记忆得熟悉无比。
楚亦然因此有些轻微的失眠症,带来经常的头疼和黑眼圈,看起来就像经常熬夜游戏的少年,和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令人感觉十分孤僻,所以他也没什么人缘,平日里仅有几个不多的能说话的同学,连朋友都算不上,他也一日一日变得更加孤僻,算是恶性循环。
这些个梦,都他妈的让人发疯。
除了现在他正在享受的那个,这是唯一让他感觉舒服的梦境。
其实这也算不上是个梦境,因为这不过是一片庞大的黑暗,铺天盖地吞没一切,连他自己本身都不知是否还存在,感觉中,只有漫无边际黑暗黑暗以及黑暗。但是在这单调的黑暗中,楚亦然却觉得很舒适,他甚至感到一丝温暖,就像胎儿生存在母亲腹中,虽然目不能视耳不能闻,更不能奔跑飞跃,但这整个世界却都是属于它的。
这样的安逸,总是太难持久。
突然有一丝亮光,毫不留情地割裂了完整无瑕的黑暗,刺了进来。刹那间光明大作,如初生之潮汹涌而来,黑暗节节退败,顷刻间消失殆尽。楚亦然叹了口气,这难得的享受,就这样到了头。
他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周围的也浮起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什么都看不分明。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过渡,自己就要迈向下一个梦境。
前行之间,根本没有踩到实地的感觉,像是腾在云端,一步一步深深浅浅。
楚亦然暗咒了一声,每天晚上都要这么跋涉折腾,比跑个马拉松还让人受不了……但,他难道还能每天都不去睡觉么?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一成不变的白霭终于染上了一些别的色泽。行不多步,雾气便渐渐散去,置身之地变成了一座恢弘大气的宫殿,楚亦然不用看也知道,这里叫做含元殿,乃是大明宫正殿,他在历史课本第一百七十三页找到了这个地方。
而今,正是他第三百七十五次前来早朝了,正中端坐仪态威严的中年人,应该就是就是后世评为千古明君的唐太宗李世民。殿前站的一个被他称为瑞信的皇子,就是他一度附身的阿凡达。
这个皇子面目和他确是相像,但是却不似他那样面无表情的冷僻样子,毕竟是个皇子,气度自然不同,看起来实是一个翩然少年,进退有据,形容温婉,一举一动莫不优雅彬彬。
在这些不断重复着的梦境中,他试过很多次,如果进入角色,就只能按照套路随形而动,如果离开角色,这些人根本就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自己在边上仿佛是看着3D电影。而想要走出这个环境,却又不可能,每到边缘地带,就会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扯回来,重新吸附在皇子身上。
他恹恹地扮演着他的皇子,就像在有气无力地玩一个通关了三百七十五次的RPG,然而游戏的角色却不会觉得乏力腻味,依然一板一眼地恪守陈规,“父皇,此去崖州,我一定照顾好弟弟,寻觅仙药,回来献给父皇。”
接下来无非是一些无聊之极的如流对答,楚亦然把这些句子倒着都能背出来,自然提不起精神。
现实里可能一个梦不过几分钟,但是亲临其境的时候却会感觉很长。这不,已经至少半个时辰过去了,楚亦然心里清楚,这才过去了一半左右。他又开始一块一块地数起了殿内的金砖,每次到熬不下去的时候,他就开始把注意力分散开来。
就在他数到一百二十三的时候,大殿大殿中央突然浮现出一扇门。
那里本来空无一物,本来也该空无一物,楚亦然敢以他从未见过的父母的名义发誓,此前的三百七十四次梦境,根本就没有这扇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头门。
“哆啦a梦乱入了唐朝宫廷剧么……”他忍不住吐槽,一个人待得惯了,总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周围的人对此似乎毫无察觉,依然按着老剧本一丝不苟地演下去。
楚亦然诧异地走了过去,连何时脱离了他的阿凡达也不自知。他绕着那扇门,像一个初次看见防盗门的民国老学究,左右踱步。那扇门只安静地矗立在大殿正中,气势非凡,颇有八面不动的泰然风范,迎接着他望眼欲穿的洗礼。
最后,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在门上敲了敲。刚敲完,他顿时觉得有点傻,但是傻帽两个字还没从心底消失,那门突然往里弹开了。
这一惊可不轻,楚亦然吓得倒退两步,只觉得虚汗直冒。但那门里面还是没有什么蓝色大头生物摇晃着粗短的胳膊走出来,门框后面只有深深的黑暗,似乎通向幽冥鬼蜮。
他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心跳,却发现这个梦境的剧情已经到了尾声,只怕再过几分钟,这所金碧辉煌的殿宇就会如同泡沫一样破灭,到时候这扇不知通向何处的任意门,不知道还会不会存在?
他瞬间便下定了决心,有什么比一成不变中的变化还吸引人呢。反正也就是个梦,怎样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吧。
他抬腿,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第二章 南柯学院入学简章
楚亦然承认自己不是个好学生,从小到大,劣迹斑斑。
有时候他旷课,却不过是在小巷弄堂里无聊地晃悠了一天;晚上的失眠令他白天总觉得萎靡不振,课上时不时就会觉得老师和黑板开始飘远渐而渺渺;或者也会有热心的班主任,看不下去他与世隔绝的态度,尝试着开导这“离群索居的羔羊”……诸如此类的原因,总能让他成为办公室的常客。
但他从没见过这么朴素的办公室,就那么一张空无一物的桌子,一张靠椅,上面坐着一个人,连刚刚走进来的门都不见了。除此之外便是无尽白色,就好像在漆一座房间时,把每一面墙包括墙角缝隙都漆上了一模一样的白色,让人觉得仿佛掉进了一团白面里,又或者是被塞进了一张纸中间。在这么一片诡异空旷的白色里,任何别的颜色都显得鲜艳了一百倍。
至于为什么是办公室,楚亦然觉得,是因为椅子上的那个鲜艳了一百倍的人。他看起来是个面目普通的中年人,带着副银边眼镜,表情严肃,正捧着一本书在翻阅,浑身上下都弥漫出一股我是老师的气息,这是楚亦然在办公室历练了很久才培养出的犀利第六感。
连做梦都穿越到办公室,楚亦然顿时感觉一阵汗颜,难道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他这个学期逃了三百多节课,所以特别进行梦中辅导?
这时候,他眼中上天指派前来托梦的使者放下书,抬起眼觑着他。楚亦然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说声周公大人好或者老师我错了。那个中年人却先他一步,从书上撕下一页纸递了过来,言简意赅地道,“登记。”
楚亦然一怔,接过那张纸一看,标题甚是冗长——《中华人民共和国东南沿海地区世界一流示范级别稷下学府附属初级学院南柯学院新晋学员资料登记表》,他一口气差点没读下来。但下面却是空白一片,没什么项目要填写的样子。
他正有疑问,突然发现自己拇指按的地方留下了一枚黑色的指纹。纸上光芒一闪,瞬间浮现出一张人脸,表情呆滞声音木讷道,“楚亦然,男,十六,电话159********,现居上海……”他不由目瞪口呆地看着纸张,像是在照镜子。
中年人看不得他如此专注而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脸,大手一伸,“拿来。”
他拿过纸张,随手往书里一夹,那纸便又长了回去,贴合得毫无缝隙,楚亦然的肖像也不再喋喋不休。中年人把书放在桌上,拉开抽屉,摸索了一阵,抛过来一个彩蛋:“学生证。”
楚亦然呆呆地握着那个鸡蛋大小的玩意儿,看不出哪里有半分像是证件。
中年人却不等他发问,探过手来,似是揪住一张纸的中间,就这么一撕,裂帛之声响起,楚亦然站的地方顿时变成了一个黑乎乎的窟窿,他天旋地转地掉了下去。
完全掉下去之前,他还听见上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
楚亦然觉得自己变成了爱丽丝,摔进了兔子洞。
不过只有一瞬间的坠落感,便踏到了实地,眼前的景象宛如仙境,语言早已不足形容这世界的宏伟奇丽之万一。他落足的地方,是一座古朴的凉亭,四周便是无垠的星空,无数银色的流星在其中飞速划过,汇成浩瀚氤氲的星河,波澜壮阔撼人心魄。星河之中,竟有许多游鱼,远处有大如海岛,有的却不过拇指大小,慢慢从他身边游过,薄薄的腮鳍扫过脸颊,带起一丝微凉的触感。
亭子底下毫无支撑,就这么悬在星空中,唯有一段不怎么长的石阶,通向前面浮岛似的学院。
凉亭居高,楚亦然放眼望去,便见学院之内各式建筑林立,数不尽的奇妍斗丽,芬芳如茵。尽管背景是星河,学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却都历历可见,它们自己便是光源,散发出柔和的光线,不需要别的照明。人间那些名胜陵园,在这样的盛景面前,就如同与烈日争艳的萤火之光,没有丝毫值得称道的地方,黯然到失尽了颜色。
他正处于震撼中,忽见一点星光扑闪扑闪地在他眼前晃动,仿佛一只流萤,绕着他飞舞了两周。他愣愣地伸手欲触,那点儿星光突然加速,避开了他的指尖,一下子撞上了他手中握着的彩蛋,那彩蛋声音清脆地裂出了细密的纹路。
学生证这就报废了,楚亦然心里直犯嘀咕,那岂不是要去补办?
却见彩球中间有个小动物费力的顶开外壳钻了出来,那是一条透明蜉蝣,可以透过皮肤看到里面散发出淡蓝幽光的微小内核,看起来就像一条在放电的小电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