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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他说:“我相信你一定明白的。”
“是的,我明白。”
郎格丝又沉默很久之后终于承认:“你们这次行动的最大目的,并不是要确定楚留香的生死,而是要他死。”
“他一定要死。”苦行僧也承认,“我们既然还活着,他就非死不可。”
“你会说,你们这次行动一开始,楚留香就等于已经死定了。”
“是的。”
“因为这次行动开始后,他如果还不出手,那么就表示他这个人已经必死无疑。”
“是这样的。”
“可是他这果还没有死呢?如果忽然又在那问不容发的一刹那间出现在那条长街上,你们凭什么能把他置之于死地?”
郎格丝冷冷淡淡的问苦行僧:
“就凭那位铁大老板?就凭那些像小蛇一样的可以妞曲变形的小鬼?还是凭那个半男半女不人不鬼的老鬼?”
苦行僧叹了口气,因为他也不能不承认:“如果凭他们就能在一瞬间取楚留香的性命,那么楚留香也就不是楚留香了!”
“那么你凭什么说只要他一出现,他也就已死定了?”
郎格丝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敢这么样说,只因为你布下了袖袖这一着棋。”
郎格丝说:“她才是你们的最后一着杀手!”
“不是她一个人,是她和慕容。”
“是的。”郎格丝说:“只要楚留香一出现,他们立刻就会将楚留香置于死地,也只有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因为他永远不会想到这两个人才是他的杀星。”
苦行僧忽然笑了,连那双恶眼中闪动的都是真正的笑意。
“狼来格格,你真聪明,你实在比我想像中还要聪明得多。”
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袖袖,楚留香就算会出现,也没有人能在一刹那间取他的性命,如果不能在刹那间取他的性命,他就走了。
他要走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恐怕还没有一个人能追得上。
所以一定要做到这一点,这次行动才能完成。
第三章 一张地图
听到这个苦行僧把这一点解释清楚,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没有人能否定这个计划的精密和这次行动的价值。
郎格丝也不能否定这一点。但是她只问:
“我呢?”她问苦行僧,“我在这次行动中有什么用?你为什么要找我。”
“不是我要找你,”苦行僧微笑,“如果我没有记错,好像是你来找我的。”
他笑得非常谦虚:“但是我当然也不能不承认,我对你多少也有一点兴趣。”
郎格丝的目光从她自己赤裸的腿上移向苦行僧冷漠的眼。
“什么兴趣?”她问,“你对我有兴趣的地方,当然,不是我的人。”
“这次你错了,”苦行僧说:“狼来格格,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对你这么样一个人没有兴趣,那么这个人恐怕就不是人了。”
“你是不是人?”
“我是。”苦行僧说:“最少在大多数时候我却可以算是一个人。”
他忽然又补充:“只不过我和别的人有一点不同而已。”
“什么不同。”
“别的人看到你,尤其是在你现在这种样子的时候看到,第一件想到的事是什么呢?”
郎格丝毫不思虑回答:“是床。”
苦行僧又笑:“狼来格格,这一次你恐怕又错了。”他说:“大多数男人看到你时,第一件想到的事并非一定是床。”
他居然还解释:“因为这一类的事并不一定要在床上做的。”
他说话的态度虽然温柔有礼,言词中却充满了锋锐,幸好这一点对郎格丝并没有什么影响。
因为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这句话,她只问他:“你说你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
“是的。”
“什么地方不一样?”
“我看见你的时候,非但没有想到床,也没有想到有关床的任何事。”
“你想我的是什么?”郎格丝问。
苦行僧没有直接回答这旬话,他只站起来,从某一个隐密的地方拿出一张图。
一张上面画满了山川河岳城堡树木的图。
“我看见你的时候,我想到的就是这一张图。”苦行僧说:“不管我看到你什么地方,不管我看到的是你的腿还是你的腰,我想到的就是这一张图。”
郎格丝的脸色变了,甚至连全身都变了。
表面看起来,她没有变,全身上下从发梢到足趾都没有变。
可是她变了。
她从头到脚每一个地方都变了。
她光滑柔软的皮肤,已经在这一刹那间爆起,爆变为一张天空,上面有无数粒星星的天空。
——无数的星,无数的战。
在某一种时刻来说,每一粒战都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刺激。
这张图其实只不过是一张地图而已。
一张地图怎么会让郎格丝改变得如此多,而且如此强烈。
“你应该认得这张图的。”苦行僧对她说:“狼来格格,我想你一定认得这张图,但是我也可以保证,你一定想不到这张图怎么会到了我手里。”
郎格丝不说话,因为她无话可说。
她当然认得这张图,这是波斯王室埋藏在中土的宝藏分布图。
波斯的王室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王族之一,而且是少数最富有的几个王族之一。
在汉唐之前,就有波斯的胡贾来中土通商,波斯的王族也久慕中土的繁华和艳色,再加上王族权势的转移,所以有不少人委托这些商贾将财富运到中原来,藏匿在某一个神秘的地方!
这些财富当然是一笔很大的数目。这些财富的主人都享用不到了。
———个有财产需要秘密藏匿的人,通常都是活不长的。而且往往会很秘密的死。
替他们埋藏这些财富的人,当然死得更早。
——如果这些人没有让替他们埋藏宝物的那些人死得更早的把握,怎么会把宝物交给他们。
他们的人虽然死了,他们的财富也随之烟没,他们的死亡和财富本来都已经是个永远无法解开的结。
如果有人能解开这个结,这个人无疑就是富甲天下的强人。
这一类的人虽然很少,但是总会出现的。
——这一类的人,不但要特别聪明,特别细心,而且一定还要特别有运气。
这一代的波斯大君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人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件事——他从一生下来,就已经拥有一切。
所以他这一生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
——注定的并不是幸福,而是悲伤。
一个已经拥有一切的人,还有什么乐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去奋斗争取的事?
那么他活着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不过是为了“活”而活?
那么这个人和一个苟延残存的乞丐又有什么分别?
一个人生命中一定要有一些值得他去奋斗争取的目标,这个人的生命才有意义。这位波斯大君从很小的时候就认清了这一点,所以他幼年时就已决定要做一些大家都认为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波斯王室所有烟没的宝藏都发掘出来。他做到了这件事。
这张地图,就是他的成果。
他设想过所有的资料,把王室中每笔流出的财富都调查得非常清楚。
——是什么人拥有这笔财富,是在什么时候从资料中消失的?在这段时期中,有些什么人可能把这笔财富带出国境?这些人到什么地方去了,曾经到达过什么地方?
在这些人中,又有哪些人和哪些财富的拥有者有过来往?
这件工作当然是非常困难的,可是对一个又有决心又有运气的聪明细心人来说,天下根本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这张地图就是证明。
地图上每一个标明有“差”字标号的地方,就是一笔数目无法估计的财富埋藏处。
所以这张地图本身就是件无价之宝。
大君把这张图交给了郎格丝。
“我知道你看到我手里的这张图一定会吃惊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已经没有这么样一张图存在了。”苦行僧说。
“你们的大君已经把它交给了你,因为他已将它记在心里。”苦行僧又说:“你也将它毁了,因为你也把它记在心里。”
郎格丝忍不住问:“那么现在你手里怎么会有这张图呢?”
“因为我会偷。”
苦行僧微笑:“我也像你们的大君一样,会有一些特别的方法偷别人久已埋藏在心里的东西。”他说:“这种方法当然不容易。”
这种方法当然不容易。
从郎格丝离开波斯的时候,这个苦行僧就已经在注意她了。
——她的饮食起居,日常生活,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一个接触和反应。
“你知不知道我动员了多少人去侦察你?”苦行僧问郎格丝。她当然不知道。
他自己回答:“你一直想不到的。”苦行僧说:“为了侦察你的行为和思想,我一共出动了六千三百六十个人,而且都是一流的好手。”郎格丝这一次并没有被震惊。
要侦察她的行为并不困难,要探测她的思想却绝不是件容易事。能捕捉到的人,对这一类事的判断,也不可能是完全一样的。所以要探测一个人的心里,所需要动员的人力,也许比出战一个军团还要多得多。
因为这本来就是人类最大的奥秘。
去偷一个人心里的图,当然也要比偷一个柜子里的图困难得多。
苦行僧虽然仍然故作严肃,笑得却很愉快。
“在这一面,我相信就是天下共推的盗帅楚留香,也未必能高过我。”
“那是一定的。”郎格丝冷冷的说:“因为天下人都知道,香帅从不偷任何人心里的秘密。”
任何人都知道楚留香是个最尊重别人隐私的人。
“如果他要偷,”郎格丝说:“他最多也只不过偷一点别人心里的感情。”
“是的。”苦行僧承认。
“我也是个江湖人,而且我精研古往今来所有江湖的历史,甚至远在百年前的名侠都不例外。”
他说:“可见我也承认,在这一方面,楚香帅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
楚留香从不杀人,他总认为——
一个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中,不管犯了多大的错误,都应该先受到法律的制裁,才可以确定他的罪行。
确定他的罪行后,才可以制定对他的惩罚。
在楚留香那个时代,这种思想也许是不被多数人认同的,可是现代,这种思想却已经成为所有文明国家立法的准则。
“既然你也认为楚留香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你为什么一定要他死?”郎格丝问。
苦行僧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他的眼睛却已经替他回答了。
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说不出的怨毒和仇恨。
郎格丝在心里叹了口气,再问第二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大君已经把这张图交给了我?”
这次苦行僧虽然回答了她的问题,却等于没有回答一样。
“每个人做事都有他自己的方法,这种方法通常都是不能告诉别人的。”苦行僧说:“我也不例外。”
他说:“不管我用的是什么方法,你还没有走出波斯的国境,我就已对你这个人非常了解了。”
“所以你早就盯上了我。”
苦行僧摇头:“不是我盯上了你,而是要你来盯上我。”
“哦?”
“我当然先要想法子让你知道,我现在正在进行的这个计划,可以和你要做的事完全配合。”
“所以你相信我一到这里,就一定会来我你,不管要用什么手段,都在所不惜。”
“是的。”苦行僧说:“我确信你一定会这么样做。”
“因为你不惜用一切手段,也要得到我这张图。”
“是的。”
苦行僧说:“我不但要利用你的财富,来帮助我完成这个计划,我还要利用你这个人,来替我除掉那个蜘蛛和那个割头的小鬼。”他解释:“如果我亲自出手,别人也许就会认为我太过份了一点。”
——他们本来都是他这次密约中的盟友,如果他亲自出手杀了他们,非但不智,而且不吉。
“这一次计划中,每一点我都算得很周密。”
苦行僧说:“只有一件事是出我意料之外的。”
“什么事?”
苦行僧盯着这位长腿细腰的狼来格格:“你为什么不杀那小鬼?”他问,“刚才你本来有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在当时那一刹那间,的确随时都可以将那个割头小鬼绞杀于她那双长腿下。
“那时我确实可以杀了那个小鬼。”郎格丝说:“我本来也想杀了他。”
“你为什么不杀?”
“因为我忽然下不了手。”
“为什么?”
“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了一种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