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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秋风，流岚，古刹
少年和小狐狸跟随着慧言大师一路走来，一路无话。慧眼大师默默的在前方带着路，也不曾回头搭理身后的二人。纵使书墨和诺诺心中有无数疑问也无处询问，便只能作罢。
他们穿过拥挤的人群，人群之中似乎有很多人都认识慧言大师。有伏龙山的本地居民，也有外来的修行人。但大家都十分有默契的不去打扰大师，顶多会站在路边向慧言行礼，而慧言大师虽然闭着眼睛，但也会一一向那些人还礼。
他们经过了小镇，来到了上山的必经之路。诺诺重新回到了那条山道之上，她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古怪。
“大师，我们真要上山？”诺诺不禁问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慧言大师平静的回答。
“可是……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小施主，缘分未到，急是急不来的。”
“那我现在缘分可到了？”
慧言大师终于回过了头，可他的双眼依旧紧闭。他转向二人的方向，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
“小施主，什么是缘分？”
诺诺瞠目结舌的看了看书墨，她可没想到眼前的和尚会突然向她问禅。她可不是佛教信徒，一只小狐妖，哪知道什么缘分？
慧言大师似乎是猜到了诺诺的样子，他微微笑道：“小施主，缘分这东西，强求不得。一花是缘，一叶也是缘。今日无缘，明日说不定会有缘。方才你上山，是你缘分未到。现在你上山，是你缘分到了。你和这地方有缘，便能来到这里，若是无缘，也不能强求。”
书墨听得晕晕呼呼的。他不知道和尚在说些什么。什么方才上山，现在上山，今日无缘，明日有缘。他不知道诺诺曾来到过这地方。自然也不知道诺诺想要进寺去面见尊者。他只是觉得这大师的话听上去像是在指明着什么，却又觉得这缘分太过于故弄玄虚，让人不得而知。
“大师的意思，是他就是我的缘分？”诺诺看了一眼书墨说道。慧言大师不置可否的笑笑。
“缘分是一个人，一个物。或是一段情，一件事。甚至干脆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小施主，你觉得是哪一种呢？”
书墨愣了愣。此时就算是傻子也应该能猜到说的就是他。但他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诺诺的有缘人。莫非那一次在树林古庙中的邂逅，便是这缘分的开始？
诺诺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这让少年有点匪夷所思。他在那之前从不知道小狐妖的存在。他们的生命从未有过交集，但是现在他们的关系却难以描述。到底是同伴，还是其他什么人？
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大概会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于是便岔开了话题问道：“大师，您为何要请我们二人上山？”
“因为缘到了。”
慧言的话着实让人无法理喻。似乎在他那里，什么事情都能和缘分扯上关系。
“因为我到了？”
“不是你，是缘。”
于是少年便不再言语。他知道，即便是说下去，自己也不会有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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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了那盘旋而上的石阶，便是那道诺诺进不去的寺门。她就是在这里遇到慧言大师的。此时已是近黄昏了，山间也逐渐冷了起来，山风在山间穿梭而过，发出呜呜的响声。寺门口立着的石雕佛像此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似乎到来的三人惊扰了它们的清梦。少年看着那两尊眉清目秀的佛像，心中却生不起半点涟漪。
山并不高，其间却是流岚涌动。四周都浮起一阵淡淡的雾气。而这又给这座寺庙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感觉。那造型古朴的古寺门内，是一座并不怎么高大的建筑。写有伏龙寺三个大字的牌匾正悬于那建筑中央。这便是那大佛升天时所在的寺庙？书墨怀疑的看着这寺庙。可它看上去并不够气派，也不像是出现了一位大佛的寺庙。恰恰相反，这就像是一座很普通的寺庙一般。虽不大气，却让人产生一种亲近之感。
寺内的院落倒是很大，可院内却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其他寺院的那些金光闪闪的佛像，也没有来往的僧人，看上去一副人丁凋零的样子。可就算这样，寺院的地面依旧整洁。
院内唯一让人觉得有活力的东西，大概就是院角的那一株菩提了。那株粗壮的菩提树如一名谦逊而不失尊严的僧人一般站立在院角，现在已是晚秋，而那树上的树叶却依旧是翠绿如新，仿佛是新抽出芽一般。
慧言大师打菩提树边上走过，引领着书墨和诺诺穿过院子。少年的目光落在那株菩提上，慧言大师仿佛是看到了书墨的视线，他的声音从前方飘进书墨的耳朵：
“这株菩提，是当年那位得道的大佛亲手所种。在这寺庙也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待得久了自然会有灵性，这树一年四季长青不败，也算是一处妙景。”
少年哦了一声，再看这树的目光，已然带上了一丝崇敬。
他们越过大殿，来到正殿之后的厢房。与之前院落的格局一样，厢房外也是一片冷清。偶尔会有几只路过的野雀儿在这院中落下休息片刻，而后又匆匆飞走。让人惊异的是，这里明明就是一处普通的厢房，却处处透露着一股不凡的气息。
书墨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他想这地方大概也是那位大佛的居所，只是不知为何慧言大师会带他们来到这里。
“大师，这……”
慧言大师扭头，微微一弯腰，说道：“两位小施主稍安勿躁，贫僧先去通报一声。”
他说完，便走到那厢房门口，敲了敲门。过得片刻，只听见门内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的声音：
“师兄，进我的房门。何须如此多礼？”
慧言大师低着头，并不在意屋内人对自己的称呼，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恭敬。
“大师，两位小施主来了。”
书墨和诺诺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倒不是因为慧言大师和那屋中人混乱的身份，而是因为慧言大师对他的态度。慧言在佛门之中已是前辈，可为何还会对屋中人如此恭敬？
莫非，那人真是……传闻中的尊者？
第四十九章 门内门外
隔了好久，门内却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师兄啊师兄，你这是何苦呢？”
慧言大师并不答，他却还是保持着先前那恭敬的态度，退到了一边。这一下该轮到书墨和诺诺吃惊了，如果屋内的人真是尊者的话，那为何他又会称慧言大师为师兄？按照书墨所知道的来看，尊者应该是普陀寺的长者，虽说佛门是一家，但无论怎么联系，他也无法将佛门的至高长者和这伏龙山的守寺人联系起来。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屋内人却已经说话了。
“阿弥陀佛。李公子，好久不见了。”
“好久……好久不见？”书墨的脑袋更加混乱了，“前辈，我们以前见过么？”
他对这个苍老的声音完全不熟悉，脑海里也没有这个有关这个声音的印象。而这个声音却说好久不见，莫非他和自己见过面？
诺诺却激动了起来，她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小狐妖向前踏了两步，想要穿过那厢房的房门，她的脚步却悬停在空中，像是受到了什么阻隔一般，久久不能放下。
“大师！”诺诺叫出了声。自从认识她起，少年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激动。她差一点就要蹦起来了，事实上她离蹦起来也差不了多远了。小狐狸的脸色涨得通红，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她的双拳死死的握紧着。这样子，让书墨感到了一丝不解。
“大师。是我，是我啊。”诺诺叫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嘶哑。“我回来了，请告诉我，告诉我十年前的答案！”
门那边的声音略有停顿。书墨看着诺诺的样子，他突然感到此时的诺诺离自己好像很遥远，遥远到只需要一阵山风就能将她吹走。可他不想这样，他伸手抓住了诺诺的手臂，却不想被诺诺甩开了。小狐狸的眼里仿佛完全没有他，只有那个在门后的苍老声音的主人。
少年没有失落，他想他大概知道门那边的是谁了。
他没有去问诺诺十年前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想去弄明白诺诺和那个门后的人有什么关系。他现在毫无半点想法，只是觉得这山风吹得有些冷，他想快点下山了。
诺诺却是不依不挠的想要知道答案，她语气急迫的继续发问：“大师，我找到了吗？我找到他了吗？十年前你告诉我的事情，我现在做对了么？”
门那头的声音沉默了，书墨听到门后面传来一声低低的佛号，仿佛是在叹气一般。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若信缘，便是对的。你若不信，便是错的。这孰对孰错，又岂是我能决定的？”
诺诺咬紧嘴唇不答话。可以看到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将嘴唇咬的发白，书墨看到诺诺失望的表情，自己却说不了什么。
“大师，我信缘。我找对了人么？”半晌之后，诺诺小声的说道。
可那人却并不回答他。他话锋一转。便将话头转向了书墨的方向。
“李公子，不知剑尊大人近来可好。”
书墨一仰头：“一般般啦，看不出什么大问题。还有够活呢。大巫都没杀死他，他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大师你要看他的话，我现在去叫他来嘛。”
门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声，似乎是在为书墨的话而感到意外。诺诺转头看着书墨，她没想到少年会用这种语气和门后的人说话，而书墨却一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他以为门后的大师快要生气的时候，却听到了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真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就连语气也是分毫不差。”那个声音说道。
这话听在少年耳朵里却并不是什么好玩的话。他早因为诺诺的事情被搅得心烦意乱，而那人说话却又像是在打谜语一般，让人不知所云。他突然又想起了诺诺之前对他说过的话，那句在荒野之上的“故人”此时又开始在他的心头回荡起来。
故人，十年前的样子。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他的脑袋又混乱起来。“什么故人，什么十年前。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你们到底谁是谁，瞒着我什么事情。”
诺诺安静了下来，门那头也始终没有动静。他的问题始终得不到回答。他看向小狐妖，诺诺别扭的偏过了头，躲闪着他的目光。
“诺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门后的老家伙是谁，你到底知道什么？故人是谁？告诉我。”
可没人回答，门后的声音再一次打破了他对这个地方的印象。
“李公子。你信缘么？”
“不信。”书墨有点咬牙切齿的说道。“大师，如果缘就是你们这样猜来猜去的东西的话，我为什么要相信它？”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开口：“就像现在，大师。你在门后，我在门前。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猜测你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可这就是缘？如果说你今天要见我，我来了，是缘，而我没来，那也是缘？我虽然不知道诺诺要找什么人，但若是这个都是缘的话，这缘分未免也太广泛了。佛家的话总是这么故弄玄虚，一句很简单的话都能说成是猜谜一样。”
“我向柳易询问有关荆离的事，他让我自己去追寻。可我明明之前未曾见过他，为什么想去了解他？我只是想知道这把剑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却牵扯出来这么一大堆事情。这太复杂了，大师。这一切用缘来解释的话，你们莫非要说我是荆离的转世？”
“我在世间流浪了十年，我去过了西陵，到过了岭南，出到了漠北。我见过许许多多的僧人，我看到他们在世间忙忙碌碌的奔波，寻求着大道。西陵的僧侣们渴望着能修成正果，他们也是说着缘分缘分什么的。可在我看来，他们甚至还不如那些脚踏实地的百姓。他们总是猜测虚无缥缈的缘分，却明明什么都没做。”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中早已是一腔怨气。他将脑袋中的话一吐而出，只觉得一身轻松，诺诺用惊愕的表情看着他，似乎被他的话所震撼到了。
“李公子。你不必和贫僧说这些。有些事情，总归是逃避不掉的。”门后人长叹一声，说道，“缘分这东西，佛祖都说不清楚。贫僧又怎能说明白？”
书墨一仰头，说道：“大师，我不信佛，所以我不相信缘分。现在您什么都不肯和我说明，那么我现在也无法相信什么。若您今天的目的是想看我一眼，那么您应该已经达到目的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一般。他可没心思去管门后人到底是尊者还是其他的什么人，他只是单纯的对这种猜来猜去的对话感到厌烦。
他便不再说话，拉起诺诺便往寺门走去。诺诺想挣脱他的手，却感受到了从少年手中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坚持，她的眼神变了一变，心中升起一丝涟漪，顺从的跟随着他走向门外。
待他们行至门口，少年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般。他回过头来，对着那扇紧闭的门行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