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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书墨丢掉树枝，蹲到女孩的面前。他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做错事的男孩，就像上一世那样，他总是对女孩子没有办法，尽管面前这个小女孩只有十多岁的样子。
小女孩没有说话，她的瞳孔漆黑，漆黑中泛着一丝幽蓝的光，那眼神很深，深到让少年一眼望去望不到底。她用那平静的眼神看着书墨，书墨被她看得有点心慌。而她那头乌黑的长发却也像是缠绕着他，令他喘不过气。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袄，小袄只能勉强遮住他的小腿。女孩光着脚，她的小腿裸露在外面，这让少年怀疑她会不会冷。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的家人呢？你一个人来这里的？”
书墨的问话像连珠炮射向女孩，但是他的问题都石沉大海，一个都没得到回答。
女孩直勾勾的看着少年，像看着一个熟识已久的人。
破庙内，独臂剑客慢悠悠的坐起身，他看到窗外树下那对视的人，又一次扯紧了破皮袄。
柳易开始觉得，天越来越冷了。
“你一直在偷看我练剑？”书墨挠了挠脸，问这个小女孩。女孩有些点了点头。她抬头头，看书墨的眼睛。
“一根破树枝而已，哪里称得上是剑？”柳易淡淡的嘲讽到，关于被书墨吵醒这件事，他似乎感到很不爽。于是将自己的怨气全表现在了脸上。
书墨瞪了自己的老师一眼，他对这个师父的表现也很不爽。既然有女孩子在这里，他居然还不给自己留面子。这样的师父真是恶劣。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书墨又转向小女孩，“这里荒郊野岭的，不像是有人家的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爹娘呢？”
小女孩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你住在哪里？”
沉默。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还是沉默。
“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啊？”他狠狠的问道。
沉默。
不知为什么，书墨有点烦躁。
原来是个哑巴嘛，书墨摇了摇头，他不在奢望从这个女孩身上找到什么其他的线索。
然后他也开始沉默，既然对方也是一个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人，那么沉默就是此时最好的选择。
女孩的手指再次开始运动，书墨盯着她的手指。看着它们在地板上画出一个个痕迹。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书墨的脸色有点微变，而他身边的柳易却像是在看一场很精彩的喜剧一样看着自己这个叛逆的小徒弟。他的表情中甚至带着一点幸灾乐祸。
“诱拐孤女是犯法的。”
“滚！你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书墨挥了挥手，似乎是想把柳易从自己的眼中像灰尘一样拂开。
“有这样对待师父的徒弟么？”柳易大声嚷嚷道。
书墨没有理他，对他来说，自己整个师父的抱怨是微不足道的，他的抱怨的分量甚至不如这个小哑女在地上写下的字的一半。
“你到底是谁啊。”书墨轻轻的说。
他仔细盯着女孩的脸，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在那张精致的脸上，他找不到任何信息，反倒是女孩被他这么盯着，却又低下头，似乎在躲避这什么。
他堪堪的别过头去，无奈的抬头望着天空。窗户上传来细雨敲打的声音，将破庙内的沉默表现的淋漓尽致。
柳易的表情十分丰富，他看了看书墨，又看了看小哑女。然后又盯着自己的手指，仿佛那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一般。
“你这臭小子，你问人家的身份人家当然不可能告诉你啦。”柳易带着奇怪的表情说道，“你见过有直接问对方身份的人么？”
“我问你，你若是一只不受人待见的妖怪，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妖怪？
书墨面带疑惑的看着柳易，然后又转向小哑女。他没有从小女孩身上看到狐狸尾巴，也没有看到胡子。他只看到一个有些畏畏缩缩的小女孩。
“你是说——妖怪？”书墨语带讥讽。
“是能够化身人形的狐妖。”柳易纠正着小徒弟。
“你怎么知道？她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而已。”
“嗯，但可能真实年龄比你我加起来还要大。”柳易打了个呵欠，又拉过了破皮袄盖在自己腿上。
书墨想象着一个足足有一百多岁的女子，身材是小女孩儿的样子，但脸上刻满了皱纹，佝偻着腰，就像天山童姥那样。他不禁有些想笑。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又笑不出来了。
“你真是狐妖？”
这个问题出口后，他有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怎么会有这样问别人是不是妖怪的？
就他的常规认知来看，妖当然是和人势不两立的。正派人士当然会选择对妖赶尽杀绝，妖也会对人不留情面。而就算是被正派人士认为是邪门歪道的巫毒门，在这个问题上也是难得的持着同样的观点。
可是眼前这个小哑女，却毫不避讳的坐在自己面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书墨陷入了两难的境界，他不知道到底该对这个小哑女做点什么。如果真的和柳易说的一样的话，那他岂不是要将这个小狐狸杀死？
他的目光又落到地面上。那几个字刺痛着他的眼。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他抬起手臂，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嗯，一股很多天都没有洗澡的味道。
“怎么办？”书墨抬头问着师父。
“看着办。”柳易头也不抬。
“你别想置身事外啊，好歹你也是我师父！”
“可是人家说的是你身上的味道，又不是我的。”剑尊鼻孔朝天，摆出一副“就和我没有关系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样子。
“我们总不能把人家杀了吧。”书墨凑到师父耳边，小声说道。
“哼。”柳易重重的哼了一声，“就你那点剑术，杀个鸡还可以，还想杀妖？”
书墨突然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讪讪的缩了缩脖子。
“她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书墨说。
“你果然是看上人家了。”柳易语重心长的说，“这可是犯罪啊。”
“为老不尊！”
“不孝！”
两人又开始就着这个小哑女的事情争吵起来，书墨看着柳易将包裹着剑的布包拉到自己身上，又看着小小的哑女用不知该怎样形容的眼神看着自己。地面上的字迹被秋风一吹变得模糊不清，但他似乎觉得这个小家伙比自己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他突然发现，妖也不都是大家形容的那么面目可憎，起码眼前的这个小哑女是一个很可爱的家伙。
第三章 沉默的追随者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家伙？”柳易将剑换到前面抱着，对书墨说。
“我不知道。”书墨有点烦躁。“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秋雨洒在两人的身上，淋湿了书墨的斗笠和柳易的长衫。淋湿了他们的行囊。
“我告诉你，你真的要带走她的话，会惹上大麻烦的。”柳易小声说道，“光是拐卖幼女这一条就让你脱不了干系。”
“老家伙，胡说什么。”书墨说，“我可没有拐卖人家。”
“那可不一定。”为老不尊的男人吹着口哨调侃，“说不定你就喜欢这样的。”
“你够了。”书墨有些恼怒，“说起来要说的是你吧，对方明明是个妖，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的走着路啊？”
柳易一把抢过书墨的斗笠，戴在了自己头上。
“你为什么不杀她呢？”
“因为……”书墨一时语塞，无法应对师父的问题。
“你看，你不是也无法动手嘛。”柳易弹了弹斗笠说。
“可是……”
“可是这和我所谓的侠士身份相悖？”柳易轻声笑了，“书墨，你还真的很看重这个侠士的身份啊。”
“你觉得她对你有害么？”
“没有。”
“那你觉得她会随意杀人么？”
“不会……吧。”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柳易一拍小徒弟的头，“你担心官府会以诱拐幼女的名义把你抓走？”
书墨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不知道柳易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诱拐幼女到底是想干什么，不过他真的没有这个打算。他可不是萝莉控。
他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的女孩。那女孩一直都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看现在的样子，她才是一个跟踪狂，而书墨和柳易才是受害者。
“笨蛋。”书墨小声说道，他的表情稍微和缓了一些，被柳易搞得糟糕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孩子，妖和人最大的区别不是什么身份，而是心。”柳易用低沉的声音教导书墨，“我曾经见过肯救人于危难的妖，也曾见过落井下石的人。种族的区别不是品格卑劣的象征。唯一能判断的，只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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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小哑女一直跟着他们。就像一个小小的跟屁虫一般，在书墨能够看到的地方偷偷的露着一个小脸偷看着书墨。
感受着身后拿到灼热的目光，书墨只能默默地跟随走师父的脚步后。不过好在柳易对这个小哑女的跟随是不怎么在意，或许说他根本只是喜欢看到书墨吃瘪的表情。总之他对于小哑女是狐妖这件事毫不放在心上。偶尔还会冲着身后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如果只是一个“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这样的理由是完全不能让书墨信服的，既然对方这么执着的要跟着自己，他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说像对待一个偷窥狂一样将她赶走吧。
他试着告诫自己，小哑女只是一个走失的孩子，不是柳易说的什么狐妖。不过他也不相信为什么一个哑女能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生活这么久。有好几次书墨和柳易在野外宿营的时候，小哑女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又不知不觉的出现。
书墨有时候会将师徒二人的食物送一点过去，不过每次当他一靠近，小哑女便匆匆的跑掉，书墨只能看着她刚才还在的位置默默的叹气。他将食物放下，等过一段时间再去的时候，食物早已成为了小哑女的腹中餐了。
“我告诉你啊，一旦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我们就必须和她分道扬镳。”柳易警告书墨，“虽然我们对人和妖这种身份不太在意，不过难免会有些自诩正义的人士会认出她的身份，到时候我们都会受到牵连。”
“知道啦，真烦。”书墨皱着眉头说道，他似乎不爱听柳易这话。
“你这小子，我这是好心好意在教育你！”
书墨不想接他的话，他拿起为小哑女准备的食物，向身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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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小哑女今天依旧是躲得远远的。她藏在草丛后，露出一双大眼睛盯着书墨。
书墨将手中的食物放下，然后原地盘腿坐了下来。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很不想回到柳易那边去。
他盯着小哑女露出草丛的半张脸，一脸苦笑。
“你这小丫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跟着我的呢？”明知道不可能得到回答，他依旧低声的问着，“我又不是你的亲人，甚至连你的同类都算不上，为什么会跟上我呢？”
风吹过草丛发出簌簌的声响，小哑女的眼睛眨巴着。倒映出满眼星光。不远处柳易生的火照亮着她的半张脸，书墨看到那脸上露出一丝微羞的红晕。
“那老东西说你是狐妖，不过我从没见过能化身的妖。说起来以前见到还都是修行不到家的妖。你既然能化身，为什么又要跟着我呢？”书墨双手撑地，向后仰望着天空。
“你让我想起了以前看的故事。”他说，“我以前看过很多故事，故事上说，狐妖都是一些痴情的女子，你如果是狐妖的话，大概也是那种人吧。”
“喂，小丫头——”他说，“——哦，不能总是叫你小丫头。你有名字么？”
说完他自顾自的笑了，“啊哈，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有名字。”
“那么我叫你诺诺怎么样？”书墨看着那被夜风吹起的长发说道。“诺诺，多好听的名字。”
“诺诺，我们过几天就会到达有人烟的地方了，一个人类的小镇。而你不能进去。”书墨说，“万一被别人发现你的身份。你会有危险的。”
他盯着诺诺，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不一样的表情，但他很可耻的失败了。诺诺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是专注的看着他。
他有些挫败感。说了这么多，这个小家伙还是像没有听到一般。他又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了。
“总之，诺诺。你不能和我们进城。”书墨有些生硬的丢下这句话，起身回到了柳易的篝火边。
于是夜色中只剩下风吹过草丛的声音，只剩下秋叶飘落的声音。
诺诺小心翼翼的走出草丛，走到书墨放下的食物边上。她坐下，轻轻抚着自己的长发。
“诺诺，诺诺，诺诺。”一直被书墨认为是小哑女的小狐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终于将这两个字铭刻于心口，她才露出一丝笑容。
第四章 苍狼
行路永远是最痛苦的事情。书墨在跟着柳易学习的这段时间里对这句话有了最充分的体验。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时间，连休息都没有，一直走在通向目的地的小镇的路上。而身后的那名小跟班诺诺，跟随着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