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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还俗和尚，还在恪守普陀寺那些和尚的信条？”燕青语嗤之以鼻，“那帮和尚都钻进发霉的经书里去了，你也和他们一样？”
正值这说话的当儿，一灯和尚的表情又变了几变。看上去他正寻思着什么事情。
“和尚拿朝廷当猛虎，他们对朝廷来说，又何尝不是？”
“住口！”
一灯和尚暴怒道，或许是燕青语这话触了他的禁忌，他刚有所缓和的面上又笼上一层阴影。
少年见一灯和尚头上爆出的青筋，当下便拉住柳之云远离了这二人。燕青语站在一灯身后，不闪也不避。只听一灯和尚一声怒喝，手中青筋暴涨，一股子真气便从他身体散发出来。
四周围观的人们大惊，刚刚已经缓和的局面现在又处于失控的状态，他们也没料到。一灯和尚脚下发力，顿时他脚下踩踏着的青石板都裂开了几道缝隙。这力道着实让人感到惊讶。
“喂，这家伙也太——”
柳之云的话都未能出口，书墨便拖着他和小悦到了一边。书墨抱怨道，“你要不多嘴，这事儿绝对不会发展成这样。”
“谁知道他这么不讲理？”柳之云辩驳道，“修行人，修行人，怎么到处都是这种修行人。话都不听就动手，真是毫无教养。”
“人家一个花和尚，你和他谈教养？”
一灯和尚怒喝一声。被燕青语抓住的手臂一提一扯，便挣脱开了燕青语的束缚。眼瞅着他又要开始撒野，四周围观的人们立刻又纷纷避开。街边的商铺也匆匆关上了门，连之前一灯喝酒的青楼都不再接客了。
一时间，大街上便只剩下他们这几人。
燕青语纹丝不动，他看着一灯和尚。斗篷下的黑影中传来一丝微不可闻的嗤鼻声。
“喝！”
一灯左腿一蹬，便向燕青语踢去。燕青语微微一侧身，那威力巨大的腿便踢向了他的身侧，带起了他的一片衣角。一灯和尚的攻势却并未因此而缓下来。他紧接着回身，硕大的拳头如雨点一般砸向燕青语，燕青语在那阵阵拳风之中左右躲闪着，他却始终没有出手。
这里毕竟是望京，他可不会随意出手的。
一灯的拳虎虎生风，不愧是普陀寺曾经的外功高手。他脚下的青石板路面都因为他的力量而裂开，这威力让人咋舌。
“住手！”
一声大喝从街角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嘈杂的喧闹声疾行而来。姗姗来迟的城卫们披挂着银色的铠甲，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这里是什么情况！”为首的是一名高大的男人。他手持着长戟厉声喝道。他的眼神在场中一扫。便见到了如疯狗一般的一灯和尚。
“你是什么人！敢在望京城内撒野！”骑兵吼道，他身后的士兵们一哄而上，将手中的长戟对准了一灯和燕青语。一灯的拳并没有因此而放下，他依旧死死盯着燕青语，直到士兵们涌上前来他才堪堪的放下手来。
“老贼，你可不要在我面前说半点普陀寺的不是。”一灯吼声如雷。
燕青语轻笑，“我何时说过普陀寺的不是了？”
骑兵队长手中长戟一挥，士兵们便将两人隔开。骑兵的目光落在了燕青语身上。书墨看到骑兵的眉毛又拧成了一个疙瘩。
“又是你？”他嚷嚷道，“你们御监司就没有一天能消停点么？”
燕青语耸肩，“乔四爷有命令，我不敢不从。我只是个跑腿的，你有什么不满，请去找乔四爷理论。”
“名满京城的燕大人都只是跑腿的。那乔老爷子，我可惹不起。谁不知道你们御监司都是一帮什么人？”骑兵不满，“这次的事儿，你又有什么解释？”
“内部问题。”燕青语言简意赅的说。
“又是这个理由？”骑兵嘟囔，“你们修行人，屁事真多。每天都有内部问题。”
他拉了拉缰绳，胯下的马便发出一声长鸣，“不行，今日这么多人都看到了这人在这里撒野，望京的治安由我们来管理。他我们必须带走。你毕竟是御监司的人，我们就不追究了，不过这人，我不会放他走的。”
“找乔四爷。”燕青语淡淡的回答。
不等他说话，士兵们便一哄而上将一灯用长戟围在中间。一灯怒目圆睁，盯着士兵们，却并未发作。
“齐队长。”柳之云探出脑袋，对骑兵队长嚷道。
“柳大少爷？”骑兵扬起一根眉毛，“您怎么又在这儿？”
柳之云苦笑，“这可不能怨我，什么事儿都叫我都赶上了。”
“那您还真是容易赶上事儿。凡是京城里有犯事儿的地方都有您。”齐队长说，“既然这儿也没事了，您也就快回家去吧。”
柳之云赔笑，“齐队长。这犯人可是修行人啊。修行人的事情，还是修行人来管理为好。而且这是乔四爷要的人，您不如直接让燕先生带走他得了。”
柳之云话未说完，骑兵便转头作势要走，柳之云见他不听自己的话，便也无奈的摇头。而那边燕青语更是像一个没事人一般站着，任凭秋风掠过他的长袍。
街道上空无一人，这不像是一个喧闹的接到应有的场景。
一灯和尚被士兵们推攘这往前行，他瞪了一眼士兵，那个士兵立刻缩了缩脖子。
“我自己走。”他皱着眉头说。
书墨和柳之云看着一灯和尚被带走，目瞪口呆。他们原本以为燕青语会出手阻止，却只看到燕青语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原地。
“燕先生？”柳之云试探性的问了问，“就这样让他走？”
燕青语转向他们三人，摇头。
“御监司要的人，从来都不会要不到。”
第二十三章 大人物
柳之云苦笑，御监司的力量，他自然清楚。而那名乔四爷在京中说话的分量，也能算是说一不二了——当然，这仅限于在修行人的问题上的说话分量。
“燕先生，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先行告退——”柳之云缩了缩脖子，对燕青语说道。
燕青语看了他一眼，目光若有若无的瞟到了书墨身上。书墨感觉往后退了两步，但这依旧瞒不过燕青语的眼睛。
“你，跟我来。”他说。
“我？”柳之云一愣，“我去哪里？”
“不是你，是我。”书墨叹了口气，上前说道，“晚辈见过燕前辈，不知前辈找我，有什么事。”
燕青语不言，他转身作势要离开，书墨看了看燕青语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柳之云。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要不……我也去？”他小声说道。
“我可没有叫你。”燕青语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柳之云只能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推了书墨一把。
“去啊，燕先生找你必然是有急事。修行人的内部事情，我们外行人可不好过问。”
“那你先带小悦回家，我随燕先生去去就回。”书墨嘱咐道，“再也别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和小悦就好了。”
燕青语走路的速度很快，书墨一时间竟然跟不上他。他刚看到燕青语一片衣角，转眼燕青语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了。他只能加快自己的脚步，以免自己更丢了。
他们穿过了热闹的市井，穿过了零散的民居，这其中不乏有人认出燕青语的身份，但燕青语都没有停下脚步，他带着书墨穿过了整个白虎门以内的平民区，进入了朱雀门的范畴。
他们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少年看到燕青语在一个不起眼的门前站定，在那里等待着他。
“燕先生，这里是——”
他看着那扇门，门很破旧，和四周破旧的院墙很好的融为了一体。但是这扇门在这种地方出现，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朱雀门内，怎么会有这种破旧的小房子？书墨奇怪的想到。
他看到门上挂着一个小牌匾，这块朱红色的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潦草无比的大字，御监司。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三个字写的是什么。书墨怀疑，这题字的人根本就没有学过书法，甚至自己都能写得比他好。
御监司？
他突然愣了愣，这就是御监司？这和自己想象中的御监司偏差未免也太大了吧。他想象中的御监司应该是和皇宫一样豪华，难道这个世界里位高权重的人都喜欢住这种小破房子？
燕青语抬手敲了敲门，书墨只听见门内传来一阵咳嗽声，然后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既然知道我在，何必敲门？”
“规矩不能坏。”燕青语答道，他推开门，领着书墨走进了院子中。
葡萄藤下，两个石凳，一个躺椅，一盏茶壶，一盘点心。还有一桌棋局和一名在躺椅上悠然自得的闭着眼睛的老人。老人满头白发，似乎是丝毫不在意进门的两个人是谁。但是书墨知道，从一进门开始，他的气机就被这名老人盯上了。
“那和尚呢？”老人没睁眼。
“被天策军带走了。”燕青语回答。
“哦？”老人应道，“当着你的面带走的？”
燕青语点头。他说道，“天策军对我们意见很大。”
“无妨，无妨。”老人哈哈笑道，“意见很大又怎样？还能冲进来绑走我这个老头子不成？这帮混小子，只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动动手脚，年轻人还是沉稳点好。”
“您老人家不去找找天策军的麻烦？”燕青语说道。
“找麻烦？找什么麻烦？”老人悠然说道，“我乔老头子活了这么久，何时找过别人的麻烦，都是麻烦找上老头子。”
说到这里，书墨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没什么架子的老人……居然是御监司的头儿。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乔老爷，但是他可以肯定一点。能坐在这个位置还这么悠然自得的人，他的实力一定不会太低。
“那么，这位小友。想必就是剑尊门下弟子，将军府的座上宾了吧。”老人睁开眼，笑眯眯的望着书墨，他的眼中没有一丝威严，全是一个老头该有的慈祥。
“晚辈李书墨，见过乔前辈。”书墨向老人行礼。
“李书墨，真是个好名字。”老人笑道，“剑尊大人真是有福，得了个这么乖巧的徒弟。”
说到剑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影，少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细节，看来这名老人一定是认识自己的师父。而且还有不浅的交情。
“晚辈对前辈敬仰已久，前些日子进京，一直想来拜访前辈，却没有什么机会。不知这次前辈找我又有何事。”书墨抱拳说道。
“不急，不急。”乔四爷说道，“你既然来了，先陪我下一盘棋如何？”
下棋？书墨的目光望向了乔四爷石桌上的那局残局，他对围棋技艺并不精通，也只是能在旅途中和柳易解闷的时候偶尔来上两局。虽然赢的时候并不多，但那都是因为柳易在他要输的时候总是会以各种借口取消对局，他才无法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一盘残局？”少年问道。
“不不不，你还没有能下这局棋的时候。”老人摇着摇椅，慢悠悠的说，“我们来重新下一局。”
他说罢，摆了摆手。燕青语立刻便从房中拿出一张长凳，一个小桌子，摆在了书墨面前。
“棋。”乔四爷言简意赅的说道，燕青语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棋盘与两盒棋子放在了桌上。
“茶。”
书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刺客头子在老爷子的指挥下忙这忙那，像一个勤劳的佣人一样，他不禁对这位老爷子的地位身份产生了极大的好奇。难道御监司的头头真的有那么大的权力和威望？
当一切都置办妥当后，书墨在乔四爷的示意下坐了下来，他望向乔四爷，乔四爷悠然的抿了一口茶，问道：
“棋艺如何？”
“略懂一二。”少年如实回答。
“那便够了。”乔四爷说，“在我这里下棋，没什么规矩。一切以胜为目的。我不管你出什么招用什么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晚辈自当尽力。”书墨说道。
第二十四章 弈棋
“老头子这一生，没多大爱好。唯一喜欢的，就是下棋。”乔四爷喝了口茶，直接将黑子推给书墨，“我走后手。”
“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书墨也不推迟，直接拿起黑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乔四爷随即下子，他盯着棋盘，顺口说道：
“小友如此年轻便已是空灵境界的修行人，老头子我也是十分佩服。不知你年方几何。”
书墨把玩着一颗棋子，说道，“晚辈未及弱冠，年方十八。”
“十八，真是英雄年少。”乔四爷大笑，“你可知道，当年我十八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晚辈不知。”
“老头子我十八岁的时候，还在乡下养猪。”乔四爷撑着脑袋说道，他的落子似乎不需要经过考虑，只要书墨的子一落下，乔四爷的子就会紧接着到达棋盘。
养猪？少年怀疑的看了老人一眼，他知道这是一名掌管着望京修行人生杀大权的掌权者，他的实力一定超出自己的想象。在他看来，自己在同辈修行人之中实力已经算得上不弱了，但是当他得知老人十八岁还没能接触到修行门槛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弱爆了。
修行当然要越早越好。
“不可思议？”乔四爷觉察到他的目光，说道，“少年人，你看得出老头子我的境界么？”
“前辈能掌管御监司，必然是实力超群，晚辈不敢妄加猜测。”书墨恭敬的说道。
这倒不是他不敢，而是他从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