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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不敢言。
只见那莫千秋昂然立在屋中,大声道:“各位,咱们都是武林中人,说话也不必拐弯抹角。近日江湖上传云,这落梅山庄内埋有一批重宝和一部兵书,据说那牢什子兵书着实了得,文者得之可席卷天下,武者得之可无敌于江湖。偏偏老夫文武全才,得手之后先发它一笔横财,再练成天下第一的武功,若是祖坟上积了阴德,或许还能席卷天下,弄个皇帝佬当当!老夫的脾气向来是独吃独占。各位若是瞧得起我莫千秋,便不要在这落梅山庄多耽搁功夫啦。哪一位英雄若是不愿走,就先和我过上几招。”说着眯起一对怪眼,环顾四处。鹤云觉得那扫过来的目光就象是在瞧一只只煮熟的鸭子。
众人心中所想,多数和这莫千秋相类,但此刻听得他这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口气,均是又惊又怒,只是摄于“魔杖”莫千秋的威名,谁也不敢言语。小店内一时倒静了下来,但却也没有一个人肯走。
寂静之中,忽听得有人哈哈大笑:“哈哈哈,天下竟有这么霸道的人,天下竟有这么霸道的事。”
莫千秋勃然大怒,扭头一看,只见发笑的是屋中央坐着的一个发红如火的虬髯大汉。这汉子独坐一桌,顾盼自雄,一把雪亮的钢刀斜插在桌上。
莫千秋不由笑道:“刘元吉,老夫替你赶走这批闲人,与你大有好处,你却发什么牢骚!”
刘元吉笑道:“姓刘的生来就是这个脾气,见到不平之事忍不住便要问上一问,管上一管。”
莫千秋的双目慢慢眯起,冷笑道:“这当口你自身难保,还要强自出头,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猛然间铁掌一拂,他身侧的一个酒坛子已经疾飞而起,带着一股劲风,直向刘元吉撞去。鹤云想起方才莫千秋露的那手“隔物传功”,知道这老丐内力惊人,不由心中为刘元吉担心不小。
猛然间刀光一闪,疾飞的酒坛陡地一分为二,绛红色的酒汁霍地迸出,但为那刀气一迫,竟如一股赤浪般向斜后方飞溅了出去。众人仔细看时,却见刘元吉端坐不动,酒水一滴也未溅到身上,那把插在桌上的钢刀正自微微颤动。原来他在瞬息之间,拔刀劈出,又将刀插在桌上。只是这一刀疾如闪电,快得那把刀似乎一直插在桌上未曾动过。
众人见了这惊雷掣电般的一刀,无不心惊,均想:“原来这刘元吉武功如此高强,幸亏适才我未曾贸然向他动手夺图。”更有人想这老丐莫千秋内力过人,若是换作我,只怕未必接得住他这大力抛来的酒坛。
这时忽听得有人大声赞道:“好刀,天下竟有这么快的刀!如此好刀便该当浮一大白。”
莫千秋循声望去,见大声叫好之人竟是一对中年文士,不禁怒极反笑:“两支臭笛子,放在嘴边胡乱吹吹还成,用来抢宝贝却是未必管用。”说话间掌力一吐,一个酒坛子带着尖锐的呼啸向青城双奇飞去。
方氏兄弟听得酒坛子疾飞而来的呼呼风声便知单凭一人之力未必抵挡得住,兄弟二人各出一掌合力推出。两股大力一并,激得那坛子疾向店门口飞去。
却听有人一声长笑:“店家就这么招待客人么?”笑声未绝,一个白衣公子翩然而入,疾伸出左手的食指一挑,那飞速撞来的酒坛好似遇到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阻隔,立时顿住去势,在那人的食指上疾转了几圈后稳稳停住。
屋中群豪均是行家里手,见这白衣公子仅以一指之力,施展以柔克刚的功夫接住了合莫千秋和方氏兄弟三人之力抛来的酒坛,无不悚然动容。静了片刻,小店中刹那间采声如雷。
鹤云抬眼望去,只见这白衣公子二十七八年纪,面色如玉,气朗神清,更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自他身上隐隐散出。
这白衣公子进得店来,放下酒坛,向莫千秋拱手道:“莫老前辈,一别数载,想不到风采更盛,更想不到你老的脾气仍是如此火爆。”
莫千秋一言不发,眯着一对小眼细细地盯着那白衣公子。众人瞧他那蓄势待发的模样,只道他瞬息间就要冲上前去和那公子动手,店中立时静得鸦雀无声。
静了片刻,却见莫千秋将铁拐在地上重重一顿,喝道:“罢了罢了,傅抟山,当年老夫打不过你,一隐八年勤修苦炼,想不到现如今仍是比不过你。既如此,你来了,我就走!”话未说完,拎起铁拐,大踏步便出了店门。众人见这莫千秋来得干脆,去得潇洒,不由心中也自佩服他拿得起放得下。鹤云听得莫千秋叫这公子作傅抟山,不由双目一亮,心中激动万分:“师父曾说约了傅抟山傅大侠来做帮手,他可终于来啦。”
只见六合刀陈总镖头走上前去,长髯抖动:“傅大侠,上次多亏大侠仗义援手,救了在下的大急,可惜大侠神龙见首不见尾,未让小可见上一面,今日若知傅大侠来此,我陈升那是说什么也不来此捣这个瞎乱了。”傅抟山拱手笑道:“‘大侠’二字,如何敢当。追回镖银的区区小事,总镖头也不必如此总是挂在口边。”陈升笑道:“哈哈,在大侠看来是区区小事,在陈某眼中可是关系数百人饭碗的大事了。既然傅大侠也是为此事而来,陈某这就告退,日后大侠若有用得着小可之处,陈升赴汤蹈火,绝不含糊。”
傅抟山道:“今日陈总镖头卖给在下这个人情,傅某感激不尽。”陈升笑道:“傅大侠言重了,哈哈,今日得睹大侠一面,也是了了老夫平生一个大愿。”说罢,带领一群徒众走出小店。只听得马蹄杂沓,一行人渐渐远去。
跟着只听有人高叫道:“傅大侠,至正七年悍匪胡血刀集结人手要血洗我万马山庄,若不是你传书示警,我们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傅抟山向那人笑道:“那次屠庄主知难而退,避免了一场血战,这才是英雄本色。”那屠庄主笑道:“这一次傅大侠亲至,屠某更要知难而退了。”
这傅抟山在江湖上何等威望,小店中的武林豪客竟是不少人受过他的恩惠,其他人众见那桀骜不驯的莫千秋都自愿空手而归,无可奈何之下也纷纷向傅抟山行礼寒暄而出。片刻之间,刚才还热闹拥挤的小店变得冷清了许多。
看到许多人见了傅抟山时的激昂神色,陆鹤云心中也不由一阵激动,暗道:“想不到单凭‘傅抟山’这个名字便能令这多纵横江湖的豪客俯首帖耳。‘侠’之一字竟有如许大的力量。”
傅抟山环顾四处,只见酒店内只稀稀疏疏地坐着数人:中间一张桌上坐着一个虬髯汉子,身旁的桌前坐着一个黑袍客和一个紫衣少年,身后一张桌前坐着一僧一道,四目紧盯着虬髯汉子。傅抟山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又见两个中年儒生坐在虬髯大汉右侧的一张桌前,浅酌低饮,极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这时屋中客人稀少,刘元吉早已看到了陆鹤云。他见到鹤云孤身一人时,不由得心中一震。鹤云见到刘元吉焦急疑惑的目光,连忙走上前去,颤声道:“刘大哥……”刘元吉听得他这一声微带哽咽的呼唤,刹那间似已料到了什么。他缓缓垂下头来,一大滴泪水倏地流下。“啪”的一声,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粉碎。鹤云一时感到手足无措,只得怔怔坐下。
傅抟山走上前来,低声道:“这位便是元吉兄么?小弟傅抟山在此恭候多时。小弟在路上时,便听江湖上消息灵通的朋友说起,楚先生在许公祠内……”他转过头问鹤云:“这位小兄弟是楚先生的什么人,为何携有楚先生的游龙剑?”鹤云的眼眶发红,正待言语。却见傅抟山神色一紧,沉声道:“且慢,此处不宜多谈!”右手一扬,一锭大银已抛在了胖掌柜的怀中,“掌柜的,这些银两便算作今日的酒钱,想必你是受惊了吧?”
那掌柜的见他出手阔绰,心下甚喜,当下滔滔不绝地道:“多谢大爷,实不相瞒,当年小老儿也曾抡过刀剑,咱们这落梅山庄的庄户多是当初跟着柳庄主闯荡的红巾好汉,真刀真枪,千军万马的也见过大阵仗。这里的人一好武,二好酒,因此上小店的生意还好做些。虽然适才许多英雄在此舞刀弄剑,不过想起柳庄主几日前的吩咐,便不怎么害怕了。”
屋中众人听得他说起“柳庄主”时,不由全留上了神。辛无伤冷冷问道:“那柳庄主几日前吩咐你什么了?”掌柜的赔笑道:“柳庄主说,这几日内便会有许多江湖英雄陆续聚集于此,让我们好好侍侯着。柳庄主还说,他自会派人接诸位到他府上盘桓数日。”众人闻言,不由全咦了一声,均想这柳含烟端的不同寻常。
那掌柜的又道:“柳庄主能掐会算,他说的话那是错不了的。当年柳庄主凭着一柄铁剑在元人的万马军中也能杀得几进几出,曾经保得徐寿辉做了皇帝。他老人家文韬武略,便是隐居这落梅山庄之后,也有许多人找他前来比武,却是没一个在他跟前走得了一招半式的。”
方文奇忽道:“柳含烟曾经保得徐寿辉做了皇帝,那是不假。只是听说他归隐之时,还有两个兄弟,叫什么田九成和冷居田,这二人武功也是不弱,不知现下为何全无音讯了?”鹤云想起曾经在师父身上的那张破纸笺上见到过田九成和冷居田二人的名字,便也留神细听。
那掌柜的脸上胖肉一阵抽搐,道:“这位爷知道得当真不少,田冷二位爷多年前便已暴病身亡了。”方文奇冷笑道:“当真是暴病死的?嘿嘿,只怕是给人害死的吧。”胖掌柜的黑脸泛了红,道:“江湖传言,也不足为凭呀。就象如今江湖传言我们落梅山庄埋有大批宝贝一样。要是有什么宝贝,小老儿我早已挖走了……哈哈哈哈。”
这时那黑袍客忽然仰天笑道:“听说那许多宝贝是埋在那柳含烟府内的园子里的,老子这次来,便是要去掘了他的园子。”
笑声才起,忽听得门外有人冷冷道:“是谁说要掘了柳庄主的园子?”这声音生冷如刀,一下子就将那黑跑客的笑声硬生生截断。众人随声望去,只见一个眇目中年男子笔直地立在门口。掌柜的立时满脸堆笑:“哎哟,狄大管家,您老来啦。”那狄大管家面色如冰,死死地盯着黑袍客,森然道:“适才那狗臭屁可是你放的么?报上名来!”黑袍客自来颐指气使,岂容他人对他如此无理,当下冷笑道:“老子的大名,谅你这闻惯了狗臭屁的山野村夫也未必知晓……”话未说完,众人只见一道黑影迅如疾风般地扑了过来。青光一闪,一柄长剑已劈向黑袍客面门。
黑袍客身形疾错,险险避了开去,但一缕长发却随着剑光倏地飘落。黑袍客破口大骂,骂声未绝,狄大管家那急风暴雨般的剑光已将他团团罩住。
鹤云见这狄大管家剑法之猛,招式之狠,当真是罕闻罕见,似乎他每一剑都是用尽全力地劈出,又似乎他每一招都要与对手同归于尽。四五招一过,黑袍客便知自己空手绝难胜得了这“山野村夫”,但要待拔出背后的吴钩剑,却是说什么也腾不出这个手来。那紫衣少年素知同伴自高自大,若无他的招呼,一时也不敢贸然上去相助。屋中众人见这两人一个攻得猛一个避得疾,身形飘舞如风,不由一起齐声喝彩。方文奇望着黑袍客的身影忽然高声叫道:“‘猛雕’晏祁!”那猛雕晏祁在武林中号称天南第一高手,众人听了这名字心下均是一沉。
蓦然间两个人疾转的身形陡地停顿下来。只见黑袍客的左掌已按在狄大管家的胸前,但狄大管家的长剑却架在了黑袍客的脖子上。二人均是凝力不发。黑袍客的黑脸刹那间变得苍白。鹤云和刘元吉见这山野间的一个默默无名的管家竟能和大名鼎鼎的“猛雕”晏祁平分秋色,二人对望一眼,均觉吃惊不小。
只听狄大管家冷冷道:“好功夫。”黑袍客浓眉一拢,扭头向方文奇怒道:“你奶奶的,这么大呼小叫地让老子分心不小,”又扭头向狄大管家骂道:“你奶奶的,这般乘我不备,算什么英雄?”狄管家却霍地将长剑一收,道:“若是你拔出剑来,狄青霜只怕未必胜得了你。”那晏祁施施然道:“原来这个你也知道……”
一个粗哑的笑声蓦然响起:“狄兄,若待猛雕晏祁拔出剑来,你可真就不是对手啦。”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文士笑嘻嘻地踱了进来。这人面黑眼小,身矮头大,摇头晃脑地站在屋中,人人均觉十分滑稽。狄青霜道:“侯先生见闻广博,来瞧瞧今日来到咱们落梅山庄的都是些什么英雄?”
那侯先生向晏祁和那紫衣少年笑道:“想不到‘紫燕’俞飞、‘猛雕’晏祁两位吴国公朱元璋跟前的红人竟然有空闲来到我们这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