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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心-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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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公主低估了我手上七转法宝的能耐;妖邪的巢穴我洞如观火。让少女和地藏狮子在山上兜兜风吧。
我心里痒痒,终究决定把这个胜负手咽下去不说。
呵呵。
我一面看着罗盘指针,一面用捏着《雷法总纲》印诀的手抚上前方古树。手到之处,树既自燃。树的空洞处发出人一样的绝望惨叫。
三个呼吸内,从地底的深根到蔽空的树冠,几丈树妖一点不剩地成灰。
我信步登山,初时还有不知死的树妖拦阻,被我一粘身即灭;走到山腰,已经不大有树妖抵抗,它们索性自动为我让出一条阔道来。
如此识趣配合,我极欣慰。
小半个时辰不到,我已经望到了隐蔽山腹内的荒芜古寺,那里就是风水罗盘指示的巢穴。古寺虽然大半倾毁,但规模恢宏,相当于龙虎洞天一座峰上机要院殿。我运气很好:看来邪道全在,寺内有九股金丹气息,都不甚强大——毕竟是炼药人的修士呐。
笼寺阵法隆隆运转,是从山腹中的无穷渊薮汲取灵气。我走到山门止步,无形屏障隔绝两界。
——金丹者绝不能破入。
银蛇剑从我腰间拔出,斜刺里一斩。
都天神煞轰鸣。山门裂解成无数碎石屑纷飞。我皱眉掸去锦衣上的灰尘,一步踏入寺内。
俄而我就听到了惨绝人寰的尖叫。第一进院落的大殿扑出一个血肉模糊的金丹者。他(或者她?)的全身上下,除了肩头一截雪蕊般的皮肤,再没有余肤。
我的心咚地一跳。
“救救我——里面的邪魔——”
那个金丹者还没有走近我,就僵扑在地绝命。此时我才看到他背后寄生着一团藤蔓般的草木妖怪,张开花形小嘴嚼食那具金身的血肉。
我的指尖弹出一团紫焰,射向藤蔓。金身表面的藤蔓即刻焚化。
我踏到金身旁边。陡然间有新的藤蔓从那金身的四肢血肉各处急速生长出来,向我席卷!
它们似乎是以金丹的血肉为沃土生长!
——和我的华光布施莲灯仿佛。
我屈指弹出五团艳红如花火焰,也没入僵扑的金身。一个呼吸内,火莲也从金身生长出来,和种在金身深处的妖藤互斗。随着火莲和妖藤的缠斗,它们寄生的金丹血肉越缩越小,逐渐减到手掌大小。
双方同以血肉为食,只是火本克木,胜负不难预料。
垂灭的妖藤竭尽最后一点力量向我喷吐出涌泉般的幽绿汁液。我念头一动,周身护体罡气外放一丈,一下反挡开去。绿液溅在石阶,青石生起股股酸雾。妖藤的浓酸比起寻常化尸水厉害十倍。
我心中默记下来。然后嗅一下殿深处的金丹气息。
——古怪的是,只剩下八股了。
刚才撞见的金丹已经挫骨扬灰。他口中嚷着妖邪厉害,不可能是邪魔一方,大概是妖邪制住的无辜散修。
——那么还有一个药人宗的妖邪不在这里吗?
我暗道麻烦:剿灭完寺内的一众人,还要再去搜山;说不定琳公主已经得了一分了。
推开第二座大殿朱门,我隐隐觉得情势发展愈发怪异。
——殿中的金丹者似乎静候着来访之人。他没有施展任何法器或宝兵,也没有驱动一个傀儡,只是痴愣愣地张望着我。
我想象中要交手的第一个妖道,反而和刚才见识的无辜散修形神皆似——他全身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游丝般的呼吸从这个金丹嘴里进出,维持他的性命不断绝。
我注意到一杆铁枪从那金丹的股后刺入,自喉头下扎出,固定住了这金丹的站姿。这是极端屈辱的惩罚。
“救救我……里面的邪魔……”
泪从那金丹的双眶夺出。
我念头的愤怒和迷惑交缠。
我走进第三座大殿,依然见到一个生不如死的金丹,他的全身皮肤也被活剥了下来。
“救救我……里面的邪魔……”
“救救我……里面的邪魔……”
……
我连过五座大殿,又连着看到五个一般生不如死、全身皮肤被活剥的金丹。
所有的谜团都会在第九座大殿揭晓。因为古寺中除了那八个勉强称得上活人的金丹,再没有其他活物了。
我回头望了下寺外的山门。已化成石屑的山门外没有异样。
不知道琳公主和地藏狮子兜风可还开心,我好像交了霉运了。
不自觉地抚了下右臂的袖子,我踏进第九进院落。
温柔的女人香和醇美的酒香扑面而来,和前八座院落阴森屠场般的景象有云泥之别。
“原公子,我家主人等你多时了。”一个妩媚的女声呼唤。大殿前亭亭立着一个宫装金饰的美妇人。她的皮肤尤其之好,在凡人的六识中这是极品尤物。
可惜女人只是一具做得妙入颠毫的傀儡娃娃。她的皮肤不知道是从哪个娇嫩女人上剥下来的新鲜玩意。只有天生的丽质或者金丹者才能有那样好的皮肤。
——金丹者的皮肤吗?
我沉思。
“你家主人怎么知道我是原剑空?”我客气问傀儡。
“云梦之役后,天下有识的修士都知道原兄的银蛇剑和雷法总纲。我又不是山里苦修的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对于原兄,我这两个月真是朝思暮想,梦里也是把臂同游。”
俊朗青年的声音从大殿内传来。殿门随风而开,这是一间需要走马点灯的雄壮大殿。
精致的软榻和小案已经预备好。案上摆放着金壶佳酿,嗯,连酒盏摆放的位置都是讲究过的。
殿心的青年跪坐在蒲团上,伏着另一张画案作画。他的指间夹着一直紫毫画眉笔,笔端凝在纸上。不,那不是纸,而是一张绝美的人皮——和傀儡娃娃的人皮一般美艳。
美妇人已经为我斟满了酒,安静地退出大殿。
“原兄何必见外!你我都是宗门之人。这盏酒是我请原兄的庆功酒,绝无半点异样——你还真是谨慎,那我就自罚一杯。”
俊朗青年放下画眉笔,走到我的案上,当我的面把美酒饮下一半,然后再度为我斟满。
我说:
“怪不得我无法感应到你——你我是境界上的差距——上层金丹不过是极致地近乎天地一体,终究与宇宙有隔,我始终依赖呼吸,哪怕再小的差别都能判别出来;道胎金丹则打通了宇宙物我,胎息就是天地的呼吸——只是,晓月师兄,你何必给我庆功。我立了功勋,你们剑宗不就少了功勋吗?”
——他、是、画、眉、晓、月。
不必去帝都,我假想了多月的敌手已经找上了我。
——还有其他山河榜的金丹吗?
“不错呀。我这盏酒庆的功不是你的云梦之功,是庆贺我们方才联手剿灭了药人派。”
晓月微笑。
“晓月师兄一人剪除九个金丹,我何功之有?”
“近万药人走脱,我无力阻拦。幸亏师弟决断明快,号令禁军把逃逸的药人全部阻截在绿林集上。难道不是功劳吗?”
“药人派的金丹已经成了那副模样,怎么能控制药人?现在是晓月师兄在掌控它们吧。”
前因后果,我已经全部明了。他放出药人的目的,只是把我和琳公主引来山中。
“我搜刮到了药人派的典籍,临阵磨枪学了下他们的驾驭药人的方法。前面那些是我给师弟编造的言证。如果剑宗和昆仑的师长问起来,我们两人就一口咬定事实是那样。”
晓月眨眼,故作气忿道,
“我们荡魔院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前一阵子我一直随师尊在帝都忙妖潮的事情,无暇管到京畿。这次抽战事的间隙才来管管中州,你们已经在抢我的生意了。我很不开心呐。”
我不理睬他,反问,
“你杀邪魔的手段比邪魔还要狠毒。”
“我至少留一张人皮送给需要的人;原兄可是连全尸都不留下。哈!在邪魔的眼中,你的风评可比我还差。别这样瞪着我——这是我这几个月搜集来的情报——中土的邪魔都对你想食肉寝皮——如果你不是披着昆仑的法衣,明天就有一百个以上的妖邪金丹会找你。”
晓月自指,
“我不喜欢去等人,我喜欢主动出击——我们怕邪魔,因为邪魔不择手段;所以在它们让我们怕前,我们先要动起来——嗯。我也不喜欢在帝都等你,所以跑来先找你玩了。”
“如果我不号令禁军截堵,你不怕那些药人殃及郡县吗?”
我再问。
晓月笑,
“我有一个同伴在东边等候。事情万一过线了,他会收尾。”
——是唐家未央?是流雪朝颜?还是莫语冰?
“我们是要在这座山上先比一场吗?”
我杯中的酒沸,如同自己的心。我一口饮尽。
“稍微花上半个时辰就能比出来的结果,何必傻等到元宵呢?要是师弟怕事,元宵夜我们把今天的结果再表演一遍给小皇帝看就是;师弟如果不怕事,那夜我们一起装肚子疼,我介绍你帝都头牌名妓。”
晓月热情怂恿,他的目光寒芒如剑。
我不必和他多客气了。
“晓月师兄,那么就开始吧!反正另一边也已经开始了。”
我望古寺外。
一股磅礴的妖气和另一个浩然的剑气冲天而起。那股浩然的剑气和南宫磐石鼎盛时的气焰威势仿佛。
琳公主和山河榜前十的另一位战了起来。
“大善!”
晓月鼓掌。




第一八七章 吐纳山河(一)
第九间大殿诸尊阴森铜像,随着晓月空落的鼓掌悉数粉碎。
残毁铜像的半身流泻…出斑斓缤纷的剑光。堂皇大殿瞬时被汪洋之光淹没。
我合上眼睛,挥银蛇剑编织剑网。雷光八面外溢,迎上源源不断疾驰来的飞剑。
“第一柄轻如跳蚤;第二柄利如龙牙;三柄是开山重剑;四柄剑曲如虹……。”我的神念默默体验银蛇剑和每一柄剑交手的感觉。
林真人赠我的炼剑之法上谈过:飞剑与凡剑分别,天材地宝锻造的剑壳只是外表,内里是御剑者融入道心念头凝就的剑心。是故,飞剑能由主心指挥、飞驰万里;是故,飞剑能如意盈缩、变化法相;是故,飞剑静伏则借天地灵气温养、飞剑出匣则在斩杀中磨砺精进。
丹在剑尖上、剑在丹心头!
剑即我,我即剑。
——六合八风的剑光千万,其实只有七柄五转飞剑!
它们恍如晓月心性的七相:狠如狼、狡如狐,无情如严冬酷寒——斩杀之、踏破之、侮辱之、摧毁之——全力一战,永世不让敌手翻身!
才过十余呼吸,我和飞剑已有几百个回合攻守。它们的剑心我逐渐清晰,三十个呼吸后我对七剑的熟悉已经如同数十年的宿敌,琢磨透了七剑剑心。
我和银蛇剑只能就地防御,见机用剑吐雷光遥击晓月本尊。但绝无法仗剑欺近,也不敢操控飞剑袭向晓月。——我并非剑宗真传,脱手御剑有极大风险被晓月轻易隔绝人与剑。
每一次与剑光相击,我就像用银蛇剑硬接了一发神威将军炮弹。数百个呼吸后,我和七剑来回近万回合。好似在炮弹横飞的沙场出生入死,有近万神威将军在我周身三十步内逐一坠落燃烧。
我的金身躯壳不住摇晃。全身远逾金石的骨骼接连轻响,就像被顽童用小锤子忽沉忽飘随意击打的瓷器。我内视中骨上满布细小裂纹,不知道何时会一声清爆断折;我经脉穴窍中流淌的真气越行越快,金丹把真元疯狂地灌输向四肢百骸。初时真气流转金身周天,还是溪涧淙淙之声,渐渐变为江河翻滚。终于我的耳识听到了自己提至极限的金丹运转之音——仿佛万丈浊浪击天、让风云变色的怒海!
我越过了十倍音速,在方丈狭小范围内腾挪四面八方的剑位,拔银蛇剑刹那击刹那挡,硬吃飞剑无休无止炮弹般的轰击。
我从没梦想过:自己能达到如此从心所欲,念动剑至的境界!
迟速先后的界限已经逐渐泯灭,只要我念头想攻,我的剑就能追上无论何处飞来的敌剑交锋;只要我的念头想守,我的剑就能截住分明已突破了我剑圈的敌剑。
在六识的范围中,七剑之阵混元无缺,千千万万的剑如流水般无断续;在我的念头神识之中,七剑忽聚忽散,分进合击。像鹰鸷飙旋,虽然凶猛,终究能够把握。
当初我在夜郎城外只看到钟大俊混元剑阵的汪洋剑芒;后来,我作为旁观者能体验到林真人凤凰十二律的和鸣;如今,我与晓月为敌恶战,真正亲历了更高的剑境。
——我好像站在了剑术的终末,半脚已经迈入剑道的起点。形骸已经不能局限我,或者说躯壳与念头的分别已经相融。
我忘尘形。我得剑意。
——再往前走上半步,就是天人不隔、打通宇宙物我的无漏金身。
凭借剑道之悟,我已经看到了那个境界。
——只需要躯壳的铺垫,踏上乘云的梯子。
只需要躯壳的铺垫。
——即刻之我却做不到。
“叮铛!叮铛!钉铛铛铛铛!”
我持银蛇剑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剑风一寂,挟烟尘滚滚四散。
六把飞剑纷纷坠于烟尘,如破镜块块碎开。剑上灵性磨灭,瓦砾间的只是数十团顽铁罢了。
古寺的九间大殿面目全非,触目都是断垣残壁。每一次飞剑攻守,余波都能切开豆腐般推梁倒柱;数万个回合下来,盘踞山腹的庞然古寺几乎被夷平。
——瓦石中还有零零星星的血肉碎块。
我微微皱眉——近千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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