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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之后我秘密向姬真人和文侯做一个报告就是。”)
——我要在数十年内晋升元婴者,这点寿数由它去吧!
于是,张机子神色凝重地向七位门人宣布我没有损伤,无论心身。
我让大家罢手。七门人撤开围子。
“祝两宗在元宵志得意满!”
清矍老者领南宫车马扬长而去,远远消失。
“原君,真的无事?”琳公主关切问。
“恩。和刻令咒时候差不多,剑宗可不知道我又收了一笔好处。”
我故作轻松道。
——五劳七伤大手印是一门死里求活的秘密神通。寻常的法门是损耗自己的心念和躯壳来提升战力,如我和晓月死斗时候那般,也是金丹人尽皆知的功法;通过折损自己的未来的天年寿命来提升自己真元,这是五劳七伤的奥义所在——在心念、躯壳之外,还有更缥缈的寿可供消耗。其中的玄妙,只差林道鸣支取寿元重铸躯壳一线了。
南宫磐石在云梦之役中也用过这门神通来使自己恢复战力。
我想了起来。
——即使我不能在元宵恢复真元,也能用五劳七伤大手印来突然拔升自己真元!
又要拼命了,这次是真的拼寿命。
“传说南宫磐石有两位下层元婴的供奉长老,不知道那个老者是哪位?”梅芜城自言自语。
“他就是南宫腾蛟。”
我说。
众人讶然。
“为什么?”柳子越问。
“直觉。”我答。——明堂中一定有元婴者看破这一点,但他们装作不知。
他取小册子记下来。
文侯和小芷的车马悠悠赶上我们两宗的车马。
文侯微笑致意:“方才和公卿会晤,略迟了些出宫——据说天子和知了义手谈甚欢,对我们昆仑颇有好感;芷姑娘麾下的数十金丹也有了五品的正式武职。”
琳公主向她们说:
“刚才南宫家给原君灌顶了一门五劳七伤大手印。”
文侯哦了一声。
小芷眉头一皱。我挽过她的手,笑说是故人还报一桩,对斗法颇有助力。
“姬师姐,这次我照姬师叔的锦囊背诵。但是天子对中州建立昆仑子宫观的事情含糊过去了,我没有完成任务。”琳公主神色微有气恼。
“开价高一点就是为了讨价还价,无妨事的——天子应承了原师弟说的第二件事情就好。”
文侯道。
“可是,天子身边都是剑宗的内侍傀儡耳目,护卫他的其余高手更不用说。即使在中秘书阁,我们也无法和他单独接洽呀。”
我问。
文侯从袖中取出一面镜子予我,
“乐静信真人留了三道枉凝眉的镜光在这面镜宝上。叔父昨夜托仙鹤捎我,元月七日我们就靠乐真人的三道镜光达成会晤。”
第一九八章 二会天子(五)
昆仑丹药冠绝天下。结合雷池锻体,到了元月六日夜,我的真元恢复至下层金丹的规模。真元越沛,复原越快,三个月后我大概就能恢复和晓月对战前的精气神。
只是,远水不解近渴——元宵之时我至多只能达到金丹中层的真元规模,与去年九月踏入夜郎城时仿佛(稍有不同的是,我的境界和神通手段已经远非当时可比)。
小芷在朝会后就匆匆离开帝都——宇文拔都在正泰二年元旦黎明大破妖军,禁军乘势渡过大河,占领北岸筑堡,京畿的各路勤王军也奉朝廷的旨意开拨驰援;这番小芷精选了三千练气士义军也在帝都外驻扎,由河北投奔她的一位可靠中层金丹管辖。她既然成了朝廷名下的平妖将军,也奉旨指挥京畿义军加入天波侯郭子翰开往大河北岸的勤王军序列。
据小芷说她把一切弄停当,大概也只能赶在元宵夜前回帝都。
我没有和她多相处的时间,也无暇跑去她的义军营中见识,只能等到元宵夜后再找时机。
文侯知道姬傲剑赖在上清宫跟从我学雷法,又捎了一个料理杂务的机关傀儡娃娃来服侍美少年。我传功六日,傲剑终于没有糟蹋自己的顶尖仙苗资质,掌握了运御阴雷的地煞级术法——自然,每次凝结数枚阴雷都让他微弱的真元消耗殆尽。所幸,我们这里是昆仑的上清宫,即使傲剑的真元不足炼化黄芽丹和筑基丹,昆仑也总有充裕合适的其他灵药来助他固本还原。
传功之中,我又陆续钻研出许多土水雷法,把《诸天雷法总纲》的典籍谱写到“火部”;南宫家传我的五劳七伤大手印也融合贯通大半。
红衣少女每夜完成修炼功课后,都来觑我给傲剑传法。
“你姐姐真是忙碌人呐,一面修炼,一面读书,一面料理世俗军政。难为她还能跻身上层金丹之列:她的实修时间可只有我们的三分之一。”
琳公主说,
“一——不过,我相信芷姐姐一定能在元宵夜上获得首胜——虽然她入上层金丹时日尚浅,但道心非常得卓异,面对拔都也浑无动摇;她凭借手上那柄神兵,足可胜过剑宗的上层金丹——也不知道那匕首是什么来头?——我估摸至少在七转,比我的金乌剑还要强上一转;那些剑宗门人可没有得到如此神兵的造化。”
今夜是元月六日的良宵,明晨我们就要在中秘书阁设法和天子接洽。琳公主和前几日一般来探视我。我和琳公主两人并肩坐在别院的屋檐上。我一边指导庭中练习的少年,一边与少女攀谈闲扯。地藏狮子伏在阶前闲看。
“或者是她师尊赐予也未可知。星宗的积累不下昆仑龙虎。”
我说。
琳公主对小芷修为和战力的判断极有见地,但她绝对想不到慕容观天的神剑“金目鲷”和原芷夜色匕首的联系——慕容芷不可能在剑宗高人云集的宴会上施展前五大神剑之一。她和剑宗另一个上层金丹的胜负依然难料。
琳公主建议庭院中的逢蒙和傲剑一道切磋练习。傲剑在中庭预设下九枚阴雷,琳公主命令逢蒙趟过雷区陷阱。
“禀告主人……我……我又不知道傲剑的雷预先埋在哪里?万一踩上了,我就要被炸毛了!”小熊唬得毛尖尖竖起。
少女向胆怯的小熊拍手鼓励:
“喂!你又不是阴物,不被阴雷克制!傲剑凝出阴雷威力充其量是救火将军级的小炮弹。快上!你好歹是筑基灵兽的躯壳,和奔雷车相当了!伤了有的是灵药治你;不上就饿你肚子;再不上,我要鞭挞你喽!”
黑白熊无可奈何地冲向雷区;傲剑在雷区尽头不怀好意地坏笑。
九枚阴雷的位置我感应分明。
地藏狮子的耳朵倾听地下阴雷春蚕啮桑那样轻微的声响,一面和我交流神念,询问他判断的位置对还是不对。
逢蒙绕过了第一枚阴雷。运气不错的他又和第二枚阴雷差了三步擦过(傲剑阴雷触发的范围不大,如果踏入我布置的阴雷一亩内,我就能用心念触发)。第三枚阴雷在黑白熊一步范围轰鸣,小熊歪歪倒地。它的躯壳强横,只有皮毛轻伤;是阴雷爆炸时的强音把逢蒙震晕了。
傲剑疾步冲上,把五转流星蝴蝶剑抵住小熊脖颈上,欢快地向我宣布他获胜
——少年脑袋还算机灵:阴雷只能炸晕筑基灵兽,但用绝品宝兵把晕眩的灵兽斩杀一样制胜。
地藏狮子弄醒小熊,给他灌了一枚筑基丹。
琳公主在屋檐上指点逢蒙:
“下次记住啦:这样情况要封闭自己的耳识,然后把妖气外放成罩。一道妖气罩抵消一枚阴雷,冲到傲剑面前就是你胜:你是筑基,傲剑还是练气士。他来不及拔五转剑,你就能用熊掌捏住傲剑的小腰了。”
美少年听得脸色有点发蔫;逢蒙自言自语:刚才自己怎么没有想到?
我嘀咕了一下,用神念悄悄传话傲剑:
“无妨事。以后交锋,你不必一枚枚引动阴雷,可以把群雷连环触发:其他阴雷的雷力一并叠加在触发的第一枚阴雷上,一击破去敌手的真气罩直接重创!——恩,不要说这招是我教你的。”
傲剑露出心悦诚服的神色。
恍惚之间,我忽然想到前世教导自己弟子丹朱的情形。景象一掠而过,隐约如雾,迅疾如电。是前世删削未尽的回忆。
念头中突然有一阵酝酿了百多年的陌生感伤,和我的年纪一点也不相称。
“指导弟子这回事,就像训练一条小狗。”
少女的总结把我从惆怅中拉了回来。傲剑和逢蒙、地藏都各自散了,屋檐上只余下我们两人。
“这是你在传功院传习仙苗道术的心得?”我问。
“啊,是本公主在道兵院训练灵兽的心得!不过,从小我娘就是这样指导我的。在学会做人前,我已经学会怎么做一头虎妖了——大概用了四年时间我学习虎妖的一切道术和技巧,现在我训练逢蒙也是这样教法。”
“四年中你一直是一只小老虎的样子吗?”
我好奇问。
“我兼有洪荒种和人类的血脉,其他妖兽视为修炼关头的化形成人,对于我只是随心情的事情。小时我经常在人形和白虎形之间由心变化。母亲陨落后,昆仑有不少长老公开嫌恶我妖形。爹爹才让我尽量保持人形,下山时还要附加妖力禁制不让我变化。”
“嫌恶洛神家的,就是乐静信那样的真人吧?”
“哈,过去我娘和昆仑二代真传们争夺西大荒洲,结下的仇怨化解不易,乐静信延续他师尊敌视我娘的态度。不过乐静信还算守昆仑二代祖师划下的规矩:他虽然敌视我家,但从不过线。我们洛神家就由他去了。”
少女犹豫了一下道,
“原君,我们相识一年,生死也历过无数。如果有日见识了我的妖形,会否怕我?”
“我在你上次招妖时早见过了:就像上了漂亮釉彩的瓷娃娃。”
我笑。
“那只是我半妖的样子,不是我完全的洪荒种形态。”
“我和地藏与逢蒙的关系也极好啦。琳公主的洪荒种样子,也一定是上苍的第一流造物。我不怕。”
“你的赞词我全部收下了,你说对了。”
少女微笑。
“如果不是追杀云梦之人的时候偶尔知道你的事情,我还一直当你是个人类呐!即使现在我知道你是半妖,但心里也没觉得你和以前有什么两样。”
我说。
少女咯咯笑了起来,
“我不明白大河之北的罗刹群妖为什么要和人族争执不休——我觉得:人类居住城邑,妖族居住山野,各自相安,互通有无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说起仇怨,龙系妖和虎系妖斗了不知有多少万年,哪是和人族的过节能比。”
——这大概是琳公主近月阅读《山海洪荒经》的心得吧。我记得那是一本讲述妖族历史的古书,从文明之前的远古讲起。有许多怪异谈论,甚至把人族列为妖族的一系。
我叹息,
“我父母就是妖龙杀死的。我虽然知道这和普通仇杀并无太大差别。但父母死在异类之手,总不自觉对龙族有所嫌恶。”
少女呀了一声,
“你和你姐姐海难的事情我只是模糊听说。现在你还有报仇之心吗?”
我点首,
“天下王法荡然,只有靠子女自己为父母复仇。海难时我年幼无知触怒了龙,一半的过错在我;但那条龙亲手夺了我家五百口性命,我狠狠砍回它五百剑才算公道——以前我力量微弱,龙杀我全家像天灾那样,只能把求生放在首位,复仇之念深埋;如今我力量渐强,等到了元婴后一定要了断那件事情,既告慰父母,也通达念头。”
小芷也记得我父母对她的好;我做子女的更不会忘记父母。
“古今约束修真者和妖兽的王法都是空文,只有荡魔院的飞剑能了断纠缠的因果。你自己的仇怨自己去报,宗门的典章上写明不会为门人报私仇。但是要帮忙的话,我会以私人身份会助拳——我杀龙系妖不会手软。不过,原君记得以直报怨,莫要执念。”
我郑重应承,
“我有分寸。我们家做海盗时杀人越货无数,死在龙手也是天道循环,认赌服输。我只是尽子女本分,不钻牛角尖,只找那条龙了断,不会殃及其余无辜。何况我现在是天下瞻望的昆仑新一代门人,举动不会丢宗门的颜面和风范的。”
父亲当时把我驱赶出楼船,恐怕也没有要我为他复仇的心思。他那时大概把金丹和元婴的差距视为天堑般的鸿沟,只希望我能平安度日,不要误了自己性命。
不过,我有朝一日有了复仇的能力,情势自当别论。
——算了,那也是元婴之后的事情;在茫茫的瀚海大洋中找一条未知的龙妖也是麻烦的事情。
虚空中纸鹤飞来,我拆开看过,对琳公主说,
“时辰到了,我们去中秘书阁吧。文侯和苏先生做好了布置,我和你务必要代表昆仑达成与天子的接洽。”
第一九九章 二会天子(六)
中秘书阁在宫城的西南坤位,帝家保存古今百家典籍、九流图书的圣地。通常由一个四品上大夫带领数十校书郎看管和整理图书。阁外人如要使用阁内珍藏,一律只交付原典的副本。
今年中土天子巡视中秘书阁的日程排在元月七日,文侯说天子会从巳时整浏览到午时多一刻,然后禁军的执戟郎们将簇拥天子去太学考察儒门学者的经术。
——只有我和琳公主两人受邀去,届时用乐静信的三道镜光见机行事。
昆仑的车马停在宫城的西小门,一个内侍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