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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机子点首。
不理剑宗三人,我们乘鹤回御馆。
服下张机子带来的天仙玉露后,琳公主的七识逐次开启,她哼着不成语句的梦话醒转——
“貌似,貌似我躺着就赢了。”
“运气在我们一边。”
我感叹。
“把和氏璧借你没有错。”
红衣少女说。
原芷把怀里的碧玉蛤蟆雅言捧给琳公主,
“她也没有事情。”
蛤蟆跳回琳公主袖里,再不肯出来。琳公主欣喜地捏了下袖中蛤蟆,然后她对自己残破的法衣皱起眉头,
“张师兄,我要整妆后再见天子。”
御馆明灯映水,华茵缤纷,浑然没有猴妖大闹的迹象。天子的御席不知道挪移到何方;真人和公卿们也不知所踪。数十个傀儡内侍在默默洒扫御馆。
庭中的承露盘上残留着五柱金烛龙血,每柱都烧剩下二指高。
我望张机子。他也是满脸疑窦。
不出意外,琳公主脸现愠怒,随后她咦了一声。
御馆庭中还有二个活人
——峨冠博带的美公子躬身把五枚金烛的烛火一一剪灭,切分膏腴龙血成三份;随在姬小艾身后的柳子越恋恋不舍地把龙血盛入青、红、白三个葫芦里。
“妖邪遁去后,太后依然心悸。天子仁孝,侍奉太后离开这是非之地,公卿随之护驾疏散。”
文侯道。
“姬师姐,我爹爹呢?”
红衣少女问。
文侯牵过她手,以扇指空,肃容向我们说,
“真人们各有要务,我们先看完拔都和侯德健的这番比斗吧。”
弥散在御苑的龙血之雾消耗一空,现出珠玉盘般的夜空——漫天的烟火如花雨绽放,星河一样播撒到我金丹目力的极限外;在明亮如星的烟火间则飘荡着团团流云般的蟹状阴霾,一收一缩地鼓荡。
一枚赤星盘桓在斗宿和牛宿之间,缓缓地向西北移动。
寻常人眼中必然轻轻放过,但我看到分明是澎湃的九头龙蛇血凝成的巨船
——船尖上立着一只矮小的猴子;红脸的高长猴子和黑脸的壮实猴子的道胎躯壳横陈在它前。妖持着棒儿的手血肉模糊,和九州神铁粘连成一气,难分彼此。
“一刻钟前,斗法失败的猴妖反悔要对天子不利;颜掌门种在他念头中的天道誓言发作,猴妖元神重创,仓惶逃出御馆。拔都不想放过这个展现自己风采的机会,多生出这个枝节来。”
文侯叹息。
蟹云如涛,拍打上船。血船被四面八方绕上来的蟹云沾上,不断缩小、崩塌、融化、湮灭。九头龙蛇的血坚凝则胜过精金,在蟹云的侵蚀下却脆得像琉璃。
——锦衣青年立在烟花寥落的星河尽头,他的手上擎了一把凄如长夜的短刃,与慕容芷的金目鲷毫无二致。
原芷有手背抹眼睑上的泪。琳公主问她怎么哭了。
“我的躯壳没有复原,刚才激斗中被妖气稍许侵染了阴神。无妨事的。”
白衣少女道。
“拔都每刺一剑,就能催发出一团侵蚀万物的剑气——要是剑宗的慕容观天复生,怕也不过如此。”
文侯悠闲品评。
我替原芷岔开话题,
“姬师姐,我听说宇文拔都的神剑叫不祥之兵,怎么和传说里剑宗的五大神剑金目鲷妙用酷似?”
“拔都的不祥之兵熔铸天下神兵的精华,悉数化为己用,临敌时每每能变显出针对神兵——这已经是他变显的第三样神兵。侯德健迄今屹立,真是不可思议。”
我心里雪亮——不知道猴妖用去几枚我交换给他的令咒。
然后,我听到了宇文拔都和猴妖交锋的声音
——仿佛有意炫耀自己的武威,一旦接触,宇文拔都的英姿就不由烙在了我的念头里。我尝试封闭六识三次,可我神识里他的幻象依然驱之不去。
“三大神剑出完你都奈何不了我。哈,我告辞了。”
猴子也在我头脑中哭丧似地尖笑,我头疼欲裂,不由单膝跪地让身体不坠。原芷三人也单膝跪在地上。年轻门人里唯有琳公主站立自若,她有和氏璧护持。
姬小艾挥扇驱开我们念头里的大妖尖啸。
猴妖把九州神铁插入血舟尖,两具道胎小妖的躯壳一并扔入血中,无匹的妖气藉由神铁贯注血舟。
赤星沸腾,血舟融化。
以九州神铁为心,分成数十股血柱向六合八荒延伸。柱头再度分化成七七四十九朵血莲。每朵血莲开合出一尊兽首,都是《山海经》里的洪荒异兽。四十九兽吞吐妖雾,金目鲷的剑气顷刻风卷云残。
我在龙虎宗浏览过《山海经》,看过即忘;倒是琳公主蹙尽眉头。顺着她的目光,我发现一朵血莲盛开的兽首恰是凶煞白虎——原来九鼎也曾镇压过洛神族人,怪不得当年侯德健能用九州神铁击伤洛神瑶。
“强弩之末罢了。我就代天落歌还你一剑元始之章的十譬喻,惩戒你惊骇天子的罪孽。”
宇文拔都手上的短刃一暗一明,黑焰呼吸吐尽。他擎的剑没有器形,而是一派十色琉璃的光华聚合——百、千、万、亿的分丝琉璃剑光从十色流光中生长出来——仿佛拔都持有的是衍生到无尽宇宙的宝树。
连文侯也合十赞叹。
——是身如芭蕉,中无有坚。斩灭。是身如聚沫,不可摄摩。斩灭。是身如焰,从渴爱生。斩灭。是身如幻,从颠倒起。斩灭。是身如浮云,须臾变灭。斩灭。是身如电,念念不住。斩灭。
锦衣青年在四十九朵血莲构成的坛城中蹁跹漫步,用宝树挥洒扫灭。一朵朵异兽被解脱出形骸,莲瓣滴开飘洒,化成烟花焚尽。
宝树隆隆做响,漫空的琉璃树枝收束回不祥之兵。神兵宝焰三跳,三声大雷霆遍彻夜空。残余的龙蛇血还原为一枚龙蛇头颅,挑在不祥之兵再度变显的凤翅金枪上。
“此物还是要奉还天子。”
他空寂地站在莲心上。九州神铁在虚空残留出一眼弥合中的幽隧——猴妖临战而遁。
我念头中拔都的烙印点点消散。
“今夜太迟了,明日还是元月十六,我陪诸位一游帝都吧。”
姬小艾笑语,吩咐柳子越把三个盛龙血的葫芦各分我们一人。
“临行前天子叮嘱我分了五枚洪荒龙血赠答你们;另四枚已经捎给剑宗的三个。”
她又沉吟了一下向我说,
“原师弟,明日午时后你先去上清宫见掌门,一切的事情向他叙说。”
正泰二年元月十六日子时,元宵斗法终结。
第二一七章 铸剑(二)
元月十六日午时差一刻,张机子叩响我道场的门户。
这段日子接触,我对张机子颇有好感:此君遇事沉稳镇定,待我不卑不亢。我不想让他久候,急从道场后的药池跃出。在内室换上见掌门的法衣、佩上法剑,然后游至前厅的的镜前整妆(一呼吸内一气呵成),请他入室。
随着元宵斗法的终结,我为斗法而强行提升的真元也跌落回上层金丹的规模。
张机子引我往上清宫的别院去。
重重回廊中我用神念问他,
“张师兄,昨夜后来两宗的真人们是不是又去密室谋划,琢磨划分帝家的势力了?”
——和琳公主搭文侯车回上清宫后,我调养迄今,外面的事情全不知道。
“诸位真人有大悲悯慨然入世为天下人求福祉,我们这些出世的门人只能高山仰止了。我修持自身尚且无暇,世间的学问更是大半寡昧,世俗的事情就是听过也留不下心。”
看来张机子就是知道也不会说了。
我迅速转移话题,
“小芷……恩,我姐姐回了河北军营还是借住在文侯府呢?”
“原芷师妹去文侯郊野的辋川别墅了,约莫黄昏回城。”
昨夜在御苑被猴妖毁去的是唐未央的替身傀儡——小芷斗法时泼人脏水,事后是担忧唐未央会去文侯的别墅寻找物证,洗清污蔑吧。
我转念想安置那具傀儡和手铳的小庐有屈灵星赐予的念兽少司命镇守,道胎金丹休想入内寸步。这件事终究会变成两宗各有说辞的无头案。
我暗叹了一声。原芷做的这桩事情绝不磊落,我可袖手不管。
——还有什么事情我要问张机子?
我敲了下自己脑袋,始终想不起来。
“掌门师尊暂居宫观的这栋别院,师弟静候掌门处理毕宗内外事务吧。我奉师尊之命还要为天子清整御苑:昨夜宗门和妖邪斗法,酿成御苑数十里死寂。我宗承诺普施甘露,俾使百里灵山在仲春苏生。”
张机子领我至一栋别院告辞。
门户虚掩,我一推而入。
别院小桥流水,开遍了雪蕊似的梅树。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我在上清宫有日,第一次发现道观内还有如此好的去处。
我在梅林中走了几个之字,看到一张古树桩雕成的大案,木案四面各安置了一个小榻。一个榻位眠着一只肥美的虎斑猫。案上摆放好了酒器,我嗅出是长生酒的缭绕妙香,主人位置的那盏酒少了一指的量。
琳公主是白虎一族,我琢磨那只虎斑猫是不是她某家被编入昆仑道兵的妖怪亲戚。可是我却几乎察觉不到猫散发出的妖气。
或者他真的是一只灵智初开的猫(我基本不信);或者这是一只缩小到猫形的道胎虎道兵(我心里开始盘算他和颜缘的关系)。
“四万亿,你好大的胆子!原来溜到这里了!”
别院水边的馆阁里传来琳公主欢快的声音。
她换了蔷薇色的轻纱,轻灵地步至我临近的小榻,玲珑的足踩在藤萝鞋里。原来粉碎的右手回复如初,莲藕那样圆润丰硕。
“原君坐吧。这里不是昆仑掌门作主,是我作主。嘻嘻。”
她的右手拾起席上的拂尘,鞭在小榻睡猫的脊椎骨上。这一手的劲道极弱(连筑基者的开金裂石都达不到),猫却嘶叫着从好梦醒来,戒惧地跳上木案。看清是琳公主后,一溜烟窜开。
“我家养的猫,会抄书;其他别无长处,极蠢又贪小。十年了连人话都不会说一句,比起逢蒙差远了。”
我坐上原来四万亿占据的榻位,想了下把缺了分量的酒换到自己这边。那盏酒大概是猫精偷喝的,承受不了药力睡了。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姬琉璃的画,也是他构建的一个法界,外面的人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画描摹的是过去帝都的一处好花园。真实的花园荒芜了,但丹青让之长存。”
琳公主介绍。
“你的手还很好吗?”
我问她。
“我刚睡醒不久,透支真元当然衍生得血肉完全,就是现在全身乏力,用不出术法来。不过这段时日宁静,我也不需要斩妖呀杀怪呀——就是要斩也没有剑了;用手撕开邪魔的话,也容易把衣裳溅花——和翩翩认识后我早不干了。”
少女边酌边说。
我终于想到忘记问张机子什么了:自己心目中把翩翩放得太远了。
“上官师姐还好吗?昨夜她没有立功,龙虎的那个小老太婆真人要她死的眼神都有了。”
琳公主停了杯,
“现在还是让翩翩静一会儿吧。晚上姬师姐请我们逛帝都,我写纸鹤劝她来散心了。”
“原来你的剑也废了。”
我说起剑的事情。
“彼此彼此,金乌剑灵还在。我当时撤手不迟,否则不止剑灵,我的半边身体恐怕都要没了。”少女夸张地做个了鬼脸。
“——如果你老实佩上和氏璧,怎么会遭到这样的奇险?我许可你斗法,是让你积攒功德,不是让你轻掷性命——再这样胡闹,以后你们白虎绝种,我不会再管。”
颜缘掌门的声音传来。
“那时我把和氏璧借了原——”少女抗议到一半缩嘴。
(“我答应爹爹要一直戴着和氏璧的。”)她神念里对我说。
我有些歉疚。
玉树临风的中年美男子执羽扇翩然而至。四张小榻还欠一人。
“天落道友不修辞令,性情又像磐石难动,耽搁到卯时三宗才议出一个保帝家江山的方略。幸好有剑宗的拔都在星夜舞剑,才不显得无聊。”
颜缘淡淡道。
我和琳公主都静了下来。下面掌门会向我们透露三宗纵横捭阖后的结果吗?
“原剑空,你入门一年就积累了内门弟子该有的修为和功劳,按例该拜位师尊。我想你也未必愿意昆仑其他的元婴道友担当你道法上的指导——你的性情太骄傲,还有击退云梦之人和妖猿德建的大功绩,做不乖他们弟子的。”
我脸红了一下。掌门说的很对,也不客气。
“那长老会是要请五位真人中的一位做原君的师尊吗?”
琳公主小声问她爹,
“我想爹爹做原君的师尊最最好。”
她咯咯笑起来。
“你不要胡言乱语。”
颜缘斥她。
“敢问掌门,那位真人精专神魂之学?我想拜为师尊。”
我不假思索道。
第二一八章 铸剑(三)
“怎么会如此?”
琳公主稍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她当然不知道这是我埋在心底很久的念头。诸天雷法总纲的确是我一路保命建功的厉害法门,但我并没有放在第一神通的位置;清羽掌门赐予的五通令咒才让我钦佩,我期望有朝一日也能靠类似的绝顶神通回转慕容芷的心意。
“昆仑的二代真人们把俗务都托付给长老会,一心求证返虚大道;即使有卓异的四代弟子,也是我们这些三代真人指导。姬小艾是四代弟子中第一人,她也不够见到观水祖师,道法全由先文侯和姬琉璃传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