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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布满符印,不能使用任何遁法。公孙纹龙要逃跑,就要从我们五人中硬杀出一条血路。
“哈,那我就杀出去呗。”
他笑了下,嘴角露出一丝寒意。
上官翩翩叹了口气,把她的腕上的两枚银镯取了下来。
现在她的手拿着一对龙凤双环,她拿环的手既稳又坚定,
环心空空洞洞,正中对准了公孙纹龙的画戟。
“咦?”
公孙纹龙一愕,他那比女子还要白皙的手臂忽地暴起了万千条钢索般的青筋,死死拿住大震动的血色画戟不放。
“啊!!!”接着他暴喝一声,又一条手臂加持在画戟上。
“嗖!”
画戟终究被吸入一枚环的正中,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个所在。
公孙纹龙惨叫,碧目流下两行血泪——失去画戟,仿佛在他心窝剜上了一刀似的。
“这是家父亲手锻造的法宝‘名利圈’——我不想让公孙世子颜面尽失,变成街头杂耍的猴子——你的神兵我已经套了,如果公孙世子要反抗,接下来我就套人了。”
——那对银镯是元婴强者上官天泉祭炼的法宝?
我和她初次见面就觑到了翩翩腕上的这对镯子,看上去银镯只是精美的饰物;即使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这表面普通的银镯是镇压一城、扭转局势的宝贝。
颜若琳的金乌剑直接抵在没有兵刃的公孙纹龙喉头上。
“哈?失礼。”
公孙纹龙摆了下手,取出一块手绢把自己的血泪擦净,又露出如沐春风地微笑,他的手还在一边秋风瑟瑟地颤抖,
——到底他是吓傻了,还是兴奋过亢了。我想不出来。
“其实——我只不过开个玩笑,没有在这里杀掉诸位任何一人的意思——今天看到全城都贴满了上官少城主邀我的请帖,我就乘兴而来——你们不会把我当囚犯招待吧?会吗?不会吧?哈哈哈。”
公孙纹龙的杀气忽然全消,他拍拍地藏狮子的脑袋,狮子汪了一下,也缩小成一只黑色狮子狗,被他抱在怀里。
——我们眼前仿佛真是一位人畜无害、脸嫩得能挤出水的五好青年。
还有一只同样萌萌然的小狗。
但我们五人无一敢放松。
上官翩翩依旧握紧她的龙凤双环,
“我请公孙世子来,是为了和你约定——你要在我们上官家的规矩内寻找南宫世子,不要祸及无辜;公孙世子到这里来,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喂喂,翩翩姐,这小白脸的狗撕破了我的衣裳呐?!我们一道把他剁了吧,狗也炖锅里吃掉——石长老,他不是那个什么罗刹国主的徒弟吗?他师傅砍不到,先砍死徒弟也好啊!”
红衣少女怒道,她的剑进入公孙的咽喉几分。
我从另一角度明悟了颜若琳为什么要买那么多衣裳——每次,遇到稍微强点的人,她总是走神,衣服必然遭殃。
“我不是狗,是狮子——另外,你们人类真凶残,要把我煮了吃——就算我这样的妖怪,每餐只吃蔬果——偶尔才加一道修真者的腿肚肉配葡萄酒……”
地藏狮子抗议,公孙纹龙把他的嘴巴捂起来:“我的宠物嘴巴有点贱。”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想。
“少城主,还是把公孙世子和他的灵兽都禁锢起来吧。一旦被名利圈套住,随他们有什么神通手段,都使不出来,由我们如何搜魂和拷打。石监察史的意见呢?”
金云翘问。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少城主,只把公孙世子限制起来,并不违背朝廷的典章。”
石子明道。
“哈、哈、哈,还是要把我当囚徒啊?遗憾,你们抓不了我。”
公孙纹龙笑,
“——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同伴一直在不远的地方关注这里。”
他打了个响指。
我望向会场之外。
会场是鏖战之地,场内的符文比之外面的凌牙门城又强了数倍。金丹者如无许可,只能用大神通强行轰开穹顶般罩住一场的阵法。
但远处的那个人信步走了进来。
那个少女一袭白衣,青丝盘头,赤裸的玉足寸土不沾,御风飘然进入。
阵法对她毫无反应!
“不必惊讶。刚才我的鏖战把防护阵法破了一道口子,她不过抓准这一道缝隙入场罢了。”
公孙才笑到一半,颜若琳把剑横在他的脖子上,冲那女子大喝,
“再前进!就杀了他!”
“你杀杀看?”
少女冷冷言道。
金云翘鬼魅般地挪移到会场的入口,正浮现在白衣少女的身后,割鹿刀往她的后颈切下!
“那就先杀了你。”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金云翘就此静止,人和刀定在半空。
女子飘然飞到我们的身前,颜若琳的剑猛地插入公孙纹龙的咽喉
——她的剑忽然也静止不动了。
原来被定住的金云翘重重落在会场的入口。
少女的水袖一卷,把金乌剑从呆若木鸡的颜若琳手上卷出,拿在自己的手中,另一只水袖把公孙和狗牵在她身后,然后她无悲无喜地静静矗立,一言不发。
如梦方醒的金云翘母豹子般又窜上来护主,和石子明与我以品字形护住上官翩翩。
“啊?——啊!”
颜若琳惊叫,她发现自己的剑被那白衣少女握着,脸顿时扭成一团。小口念动数次真言,金乌剑在白衣少女的手上还是纹丝不动,仿佛生根一般。
“上官师姐,不能用名利圈套这个白衣女子吗?”我问。
上官翩翩摇首,
“不。这个女子太奇特了……虽然她近在我们的眼前,我的名利圈浑然感应不到她……也就是说——她的道心完全超脱了世俗……名利圈不能克制她。”
——那么说,在白衣少女面前,元婴者赐予的法宝再不能做依仗吗?
“把剑还给我!”颜若琳跺脚大骂。
“少城主把画戟还我,我就让霍师妹还你剑。”
公孙纹龙从女子的身后走出来,抚摸着自己的脖子,那里的伤疤已经平复如初,
“诸位,谈判需要平等和诚意——这是我们合作寻找南宫磐石的开始;凭我们任何一方,都无法找到他。””
他的语气森冷。
——画戟和金乌剑各回到了原主的手中。
第一百六章 磐石心(一)
我们在城主邸的议事正厅分成两席落座——
一席是上官翩翩、颜若琳、石子明、金云翘,还有我;
另一席是公孙纹龙、地藏狮子和那个叫霍星沉的白衣少女。
——公孙纹龙说她是星宗的弟子,金丹上层,师承不愿透露。
上官翩翩吩咐仆役为宾客奉上饮品蔬果,公孙纹龙只饮南国的咖啡,霍星沉滴液不进,地藏狮子把蔬果一扫而光。
城主邸外的金钱兵如常巡逻,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大事。
公孙纹龙打破了我们两席间尴尬的沉默,
“时间过去那么久,石监察史想必已经搞清楚满盈会那边的状况了吧?”
石子明的唇似乎想申辩些什么,最后还是神色尴尬地点头,
“我和满盈会确认,旬日前他们的确做过一单生意,那单生意的负责人请动了一些高手来擒拿南宫世子——他们做得积极过头了!哼!”
“哈!”公孙纹龙轻蔑地笑了,
“大正王朝是剑宗的发令工具,剑宗的荡魔院是巡视各大宗门的戒律院。昆仑宗和龙虎宗要和剑宗在中土竞争,白道插不大上手,就扶植了满盈会这个黑白道间行走的组织——谁想到,满盈会的行动反而误打误撞砸了自己人的脚。哈!哈!”
我用神念问颜若琳
(“满盈会真的是有昆仑和龙虎的背景吗?”)
(“啊,废话,没有宗门背景的组织怎么在乱世存在?耳目不可能那么灵通的嘛?”)
红衣少女不以为然,
(“但满盈会并不能划入邪道——那些被剑宗与官府遗弃的人和地方,一直受到满盈会的帮助——我受满盈会委托斩杀妖魔的村镇,就是被他们抛弃的贫民窟——当然,据说能让剑宗和朝廷难堪的事情,满盈会也没有少做。”)
她嘻嘻笑了,
“我不大清楚啦。”
我点头。这些黑历史大家心照不宣。
“这只是偶尔的误会,我们在这里不就是要解决误会带来的麻烦吗?”
上官翩翩说的和我想的类似。
“——满盈会是单线联系,那个接手生意的负责人已经失踪,他的委托人是谁,负责人委托了谁,我们都不得而知——所以,南宫世子的下落还是要依靠我们这里的搜索——南海十三郡的人家都在我们上官辖下——只要花时间,我们总能找到。”
她定定注视公孙。
“错,事情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轻易。”
公孙纹龙不以为然地轻吹咖啡,
“我和南宫磐石厮杀过无数次,他的为人我了解到骨子里。南宫从来不会无谓退缩——昨天我已经杀死了援救他的所有人;南宫如在,必然与我决战——但他没有。南宫不做不可能的事情,这就只有一个结果:他没有在一战中杀死我的希望。”
说到最后几句,公孙纹龙神情上竟露出了落寞之感,
“地藏狮子专心谛听,不会漏过方圆百里内的任何人言、鸟兽语与神念交流,可这几天我们毫无头绪;想必,你们的上官家的进展也不会超过我们。碧波金晴兽在拍卖行的出现,这意味着,满盈会委托的人已经得手,重伤或者杀死了南宫——那头兽,只是杀手们出售不需要的东西罢了。”
“确实如此。”
金云翘禀告上官翩翩,
“我们没有漏过城中的任何一户人家,但世界上仿佛从来没有南宫世子的踪迹那样。”
“南宫磐石还没有死。”
忽然,白衣少女道。
“为什么呢?”我好奇问。
“我说他没有死,他就没有死。”霍星沉淡淡道。
“你在星宗修的是推算法术吗?”颜若琳嘲讽,我暗想她大概是没有忘记被白衣少女定身的一战之耻。
“是我心血来潮。”
霍星沉说。
“女人的心血来潮有时候很准,等小姑娘你长熟了就会明白。”
公孙纹龙轻佻地回了句,红衣少女一怒拔剑。
上官翩翩挽住她的手,颜若琳忿忿不平地收剑。
公孙案上的一角应声而落,骨瓷茶具裂成两瓣,褐色的咖啡液溅在他的锦衣上。
公孙纹龙啧了一声,取出手绢一边擦拭一边说,
“承霍师妹吉言,我还怀着一线磐石健在的侥幸——假设他只是重伤未死,他或者尽量远离鱼龙混杂的城外,或者投奔到城主邸来。无论哪种可能,我都要上官家的协助:前者,我需要你们的路引,才能进入南海各处郡县;后者、我自然要在这里等他。”
“容我们这方面商议一下。为公孙世子、霍姑娘,恩,还有这位地藏狮子君换茶。”
……
上官翩翩引我们这席的人到一处小殿。
石子明把节杖插入小殿的正中石阶,一道道苍苍茫茫的清光漾出,覆盖住一殿,然后如释重负地向我们说,
“我用天罡法术‘穹庐’屏蔽了那头地藏狮子的谛听。只要我们不出此殿,除非元婴者,无人可以窃得我们在殿中的谈论——不过,上官侯爷在本城闭关,想来也没有元婴者敢入城——现在,诸位可以畅说欲言。”
“石长老,宗门只要求让南宫世子脱险,并不要求公孙世子的性命吗?”
上官翩翩第一个问石子明。
“确实。南宫家和公孙家都是星宗传承,他们在中土的势力强上一分,剑宗就弱上一份。所以,宗门的态度是保南宫、放公孙。在朝廷方面,我只需要汇报上官家营救南宫的功绩;公孙家参与的事情,可以一概隐去。”
“那在我就只要专注去找南宫磐石。在找到南宫前,公孙暂时不会和我们动手了——要应付两股势力真是头疼啊。”
她苦笑了下,
“我们就等到晚上,如果南宫磐石还不能入城主邸,就从最近的郡县开始搜寻他。”
石子明凝重道,
“刚才还有一些事情我没有在议事大厅里说。其实满盈会告诉我,那个负责人的尸首他们已经找到,只剩下空壳,生魂全无,所以委托他的是谁不得而知;另外,那个委托人找到不是一些高手,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众人的神色或者疑惑,或者吃惊。
“那就是说,那个该死的满盈会负责人找到的高手是元婴者吧”
我说。
——我见证过南宫磐石的念头分身把敖狞打得欲哭无泪的场景,也见证过他如何像操控傀儡般让数百妖兽集体自杀。
这样金丹者中的佼佼者,不是任何一个金丹能够单独重伤和杀死的。如果我是负责人,除非找到元婴者,才能自信满满地宣告能搞定南宫磐石。
“我融合了他手下大将的武道经验,见过南宫磐石的战斗,很多很多场——只有元婴者能杀他,南宫磐石很强——我觉得公孙纹龙逊他不少,大概那个白衣少女给我的感觉更接近南宫的战力。”
我又补充了下。
众人的目光移向了我。
“怪不得小贼你隔了一天就强了不少,能挡公孙纹龙那么久。”颜若琳哼了下。
“恭喜原师弟得了机缘……你怎么这么说宗门的师兄弟。”上官翩翩拉拉红衣少女。
“啊,原师侄所言完全不差,确实是元婴者。一个我们四大宗门之外的散修元婴,和龙虎宗的周祖师渊源匪浅,是五洲三界一个不服管束,恣意行事的家伙。”
“武神周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