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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十年来,矿税不断增加,较之以前已经涨了十三倍,采矿已经无以为继。所以在今年春,武家决定关闭矿洞歇业。
没想到年初换了一任矿税使,所有的章程都变了。并且明确答复:武家矿洞歇业可以,但是每个月的矿税再加三成,每个月要缴纳纹银四千八百两。
除此之外,还要增收九千岁生祠税一百八十两,辽东抚军税八十两,黄河中下游决堤地捐三十六两,合计每个月需要交纳纹银五千两。
开矿无法维持劳力的薪水,根本无法承担巨额矿税。不开矿仍然要继续纳税,武家自然不愿意了,于是就到衙门讲理。
如果没有去讲理,最多也不过是查抄家产。
但是武家的族长偏偏要去讲理,而且是到矿税衙门去讲理。
没想到朝廷矿税使讲理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水火棍伺候着。武家族长讲一句,就打十棍。
结果武家族长讲了五句话,就没有讲了。
不是武家族长不想讲,而是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开口。因为五十棍打下去,武家族长已经咽气。
族长被当堂打死,整个武家坡都沸腾了,于是组织更多的人继续讲理。
这一次是到县衙去讲理,而且一次就去了十六人。
当然,这十六人到现在也没回来,反而是官军进驻武家坡,全村的男人不分老少全部发配充军,女人全部充作官妓。
0058、石头当酬金
“全村四百八十七口,到现在还活着的就剩民妇一人。民妇还不能死,因为娘娘还不知道武家坡的冤屈。”
“原来还能够沿路讨饭求得一些冷饭来上供,但是,县衙和矿税衙门已经下令,谁敢接济民妇,一律发配充军。现在人们避之如蛇蝎,民妇已经无物可敬。”
“拿不出供品,那就是对娘娘的大不敬。民妇没有供品,只有用自己的鲜血来上供,希望娘娘能够大慈大悲,不要责怪民妇的亵渎才好。”
老妇人虽然声音嘶哑,而且说话上气不接下气,一直断断续续,但是熊储还是听得明明白白。
就连旁边的霍连山,都已经完全听明白了,而且气得拔出鱼肠剑就要离去。
“老人家,用你的鲜血当供品肯定是不行的。”熊储把那四块带血的石头拿起来说道:“如果您老人把这四块石头交给我作为定金,我就能够给您老人家带回祭品,而且是娘娘很喜欢的东西,然后武家坡的大仇就算报了。”
“小公子说哪里话来。”老妇人闻言精神一振,浑浊的双眼仿佛突然注入了活力,开始放光:“只要能够给数百人伸冤,就算把民妇的人头带去,那也是理所当然!”
“娘娘需要的不是您老人的家的人头,而是矿税使的人头!”
熊储摇摇头,随即对霍连山说道:“你赶紧快马进城,给老人家添置两套衣服,还有饮食酒水,然后购买一辆马车过来。一个时辰为限,快去快回!”
刺杀朝廷矿税使,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熊储曾经跟随逍遥子杀向许昌,就是追击原来永宁县的矿税使,那一次刺杀可谓是惊心动魄。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刺杀行动,逍遥子和熊储才和霹雳堂结下深仇,最后决定端掉新安县的霹雳堂分舵,消除隐患。结果逍遥子为了救援熊储,伤在唐锲的歹毒暗器之下不治身亡。
矿税使三个字一出来,熊储就会想到很多事情,然后心中就开始抽搐,然后就开始坐立不安,浑身都开始冒热气。
好在这一次并不是免费杀人,因为老妇人已经同意把四块带血的石头送给熊储。
在熊储看来,这四块带血的石头绝对千金不换。
这一次的生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有价值。至少在熊储看来,这是自己所做的最有价值的一笔生意。
有价值的事情,那就要用心去做。
等待霍连山返回的这段时间,熊储根据老妇人的叙述,在地上反复勾勒了芮城县古魏镇的地图。。
霍连山当过小叫花,见过不同的人物,知道很多事情。一个半时辰的时候,一辆带车棚的马车过来了。
熊储上车一看,里面竟然还有炭火暖炉,甚至还有一壶热水,车棚里面已经很温暖,两床棉被临时构成一个小床铺,倒也显得很整齐。
霍连山把老妇人扶上车,并且放下棉帘子,这才说道:“公子,我想到老妈妈应该要热水,所以走得有些慢了,没有耽误工夫吧?”
“你做得很好,比我想的要好很多。”熊储拍了拍霍连山的肩头:“你过去几年在洛阳城内见过世面,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
霍连山不明所以:“公子有什么吩咐?”
“老妇人的亲人已经全部都不在了,她也无处可去。”熊储反手指着河南说道:“我让你赶着马车从禹王渡过河,到灵宝县城南李家客栈等我三天。我知道你身上不差钱,现在年关将近,租一个跨院住下来,把老人家伺候好。”
霍连山点点头:“我早就没娘了,现在有了一个娘,当然要供起来,这都不消公子吩咐。公子真要去杀人?”
“不是杀人,而是去做生意。”熊储笑笑:“现在你有娘了,我就要加倍做生意。不然的话坐吃山空,到时候让老娘饿肚子,那就是不孝了。”
老妇人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经过在车上一番整理,换上了霍连山买来的崭新衣衫,头发重新盘起来,已经面貌一新。如果不是额头上深深的血洞,熊储一下子还没有认出来。
说是老妇人,年龄其实并不是很大,还不到五十岁。
霍连山看见老妇人出来,赶紧摆手:“老娘,您就别下车了,我这就给您老磕头,今后就我娘了。”
老妇人很明显已经听到了先前熊储和霍连山的说话:“小公子,这如何使得?”
熊储点点头:“没什么使不得,就在娘娘坟前磕头,让娘娘作证。他叫霍连山,从小没娘疼,名字还是我给取的。从今往后有娘疼,这是他的福气。”
小马车走了,赶车的就是霍连山,乌骓马挂在车后。
熊储并不着急,这里距离古魏镇不过九十里路,现在刚刚日头偏西,赶到古魏镇吃完饭正合适。
上一次的段虎没杀成,这算是熊储第一次单独做生意,心里有些期待,也有些激动。
一个男人能够单独做生意,那代表着成熟。
一个男人能够第一次做生意,就做了一件很值钱的生意,那代表着骄傲。
人们总说女人很喜欢骄傲,其实男人更骄傲,也更期待能够让自己觉得很骄傲的事情发生。
二更天时分,熊储把呼雷豹放在古魏镇西门外的一处密林中,然后把白色貂皮大衣换成了黑色的那一件。
刚才打尖吃晚饭的时候,他已经把这里的方位探查清楚了。其实也不用探查,因为他进入古魏镇的时候,刚好经过了矿税衙门。
三里地的距离,熊储施展轻功返回古魏镇并不困难,而且很简单就进入了矿税衙门后面的西花厅。
进入西花厅并不是目的,而是因为打更的老头儿刚好在这里。
熊储做生意还是很讲究,因为没有人委托,他也不可能杀了打更的老头儿。
找到打更的老头儿,熊储不过是问了一句话:“矿税使邱德志住在什么地方?”
更夫并没有隐瞒:“迎春阁今天下午送来三个姑娘,邱大人就在东暖阁招待她们。”
更夫说话也很讲究,反正熊储认为很讲究。
迎春阁送来三个姑娘这是不错的,因为熊储下午进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同时还知道了,这个矿税使邱德志,其实就是一个太监。
所以更夫说邱德志在东暖阁招待三位姑娘,这就很讲究。招待迎春阁的姑娘,这能不讲究吗?
大家都是讲究人,所以熊储也很讲究。
在老更夫的耳后轻点一指,让他休息两个时辰,熊储已经很讲究的来到了东暖阁门外。
0059、杀手与人头
杀手如果想活得长久,就不需要什么名气,最好一辈子都没有人知道。
熊储是杀手,自然也不需要什么名气。
既然不需要名气,就没有必要留下自己的痕迹。
来到东暖阁门前的时候,熊储就已经在内心做出了一个决定。
作出决定的一瞬间,他的右手已经按在门上。
熊储把右手放在门上,主要是做出推门的模样。
做出推门的模样,并不一定要推门,同样可以杀人。
右手即将按到门上的一瞬间,熊储的身子不进反退。
身子向后飞退的时候,他左手里面的青釭剑已经反手点出。
青釭剑反手点出,而不是刺出,是因为青釭剑没有出鞘,而是用剑鞘点了出去。
杀人,并不一定要用剑,其实用剑鞘也行的。
杀人,并不一定就要见血,其实点穴也可以。
点穴能够杀人,其他的办法同样也能够杀人。
熊储的右手剑鞘点中一个人的膻中穴,他的左肘同时猛地向后倒击,狠狠地砸在一个人的胸口上。
杀手做事,总是讲究保险。
熊储已经杀了不少人,所以知道保险的道理。
双手的两个动作做完,也就在电光石火之间,他的身后传来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重物落地的声音刚刚响起,熊储的右手已经把青釭剑拔了出来。
这个时候拔出青釭剑,熊储并不是要杀人,而是做了另外一件事。
一道寒光闪过,顿时飞起两颗人头。
两个锦衣卫的卫士,其实威胁很大。
就算两个卫士杀不死人,其实叫起来也是麻烦事。不过现在人头和身子分家了,熊储认为基本保险。
人头和身子分家,会造成另外一个后果,那就是会出现浓烈的血腥气。
血腥气太浓了,就会引起别人的警觉。
为了不节外生枝,熊储的身子已经飞了起来。
目标并不是东暖阁的大门,而是大门旁边的一扇窗户。
虽然用纸糊着,但是里面的烛光摇曳,甚至还有喃喃低语的声音传出来。
木质窗棱并不能挡住飞起来的熊储,因为他右手里面的青釭剑已经舞成一团剑花。
剑花出现的一刹那,木质窗棱就已经变成木屑。
没有了窗棱的窗户,其实就是一扇大门,只不过门槛稍微高一些。
邱德志从京城而来,人家那是有身份的人。
有身份的人,门槛自然不低,所以熊储接受了邱德志门槛很高的事实。
熊储落到地上的时候,刚好就在一张圆桌旁边。
熊储并没有看见三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因为窗棱变成木屑的时候,三位姑娘已经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你是谁?”邱德志脸色发白,却还能说话,而且中气十足,嗓子尖尖的有些刺耳。
“我不是谁,只不过来看看你,然后给武家坡一个说法而已。”熊储脸色发紫,但也能说话。
杀手不是用嘴把杀人的,而是用剑。
所以熊储回答邱德志的时候,右手里面的青釭剑已经使出了一招绝妙的剑法。
之所以是一招绝妙的剑法,因为它来自山洞的石壁上,而且是望气散人刻上去的。
祁连飞雪,就是这一招的名字,属于祁连雪花剑法里面的一招。
望气散人在石壁上留字,专门解释过祁连雪花剑法,据说是三百年前的一代奇人祁连仙子所创。
但是祁连仙子究竟是谁,熊储并不知道,也没有准备继续知道。
他用这一招来杀人,主要就是不希望别人看出自己的杀招——一剑刺向太阳。
不想别人怀疑到自己身上,但是又不想随便使出一招剑法,把一个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所以他使出了三百年前祁连仙子的成名剑法。
祁连飞雪这一剑,其实非常简单,不过是一口气刺出六剑而已,刚好符合雪花六瓣的意境。
熊储刺出了六剑,刚好是邱德志的双目、双肩、咽喉和膻中穴。。
这六个地方同时中剑,邱德志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死人。
就算以后有人推演,也不知道邱德志究竟是双目首先中剑,还是双肩被废以后,又刺中了膻中穴。
因为膻中穴和咽喉这两剑都足以致命,作为一个有原则的杀手,是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同时把一个人杀死两次的。
转移别人的视线已经完成,自己的刺杀目标已经毙命,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熊储觉得现在比杀人之前更加麻烦。
这个麻烦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桌子底下的三个花枝招展的姑娘。
按照杀手的原则,现场不能留下蛛丝马迹,当然不应该还有活人。
“如果你们现在出去,而且保证不出声的话,我就当没有看见你们。”
熊储在心中挣扎了好大一会,绝对有半个呼吸这么长的时间,然后说了一句话。
熊储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句话,结果没有听到丝毫反馈的声音,反而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气味飘入熊储的鼻中。
毫无疑问,这绝对不是邱德志的血气。
尿臊气!
香喷喷的房间里,除了浓烈的血腥气之外,竟然出现了尿臊气,熊储的脸色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后面,最后连脖颈子都红了。
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脖颈子都红了,唯一知道的就是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在发烧,又不像是伤风感冒的样子。
“这位壮士,刚才你说给武家坡一个说法,是真的吗?”
一个怯生生、脆生生的声音,终于让熊储回过神来,眼前的麻烦事还没有解决。
“不错,我今天就是要给武家坡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