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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往你那边儿去了!”一会儿又叫着:“又让它给跑了。”一团忙乱撞在一起,却也顾不上羞臊,一味儿的非要逮着那只蝈蝈不成。
眼看追到草地边上,龙广海一个箭步迈在前头,边跑边对我高声叫道:“在那边儿哪,快过去。”紧跟着一个虎窜扑在地上,两手牢牢摁在地上,我大喜过望,高声问道:“抓住了吗?”他急出一脸油汗,恨声说道:“傻子,还问什么,还不快把手绢儿拿过来。”我急忙跑过来,拿手绢儿罩在他手上,两手死死捏住手帕四边儿,看他轻轻提起双手,喝一声:“快抓。”一个用力扑下去,果然看间蝈蝈在帕子里挣扎,心呼一声侥幸,这小东西,终于成了囊中之物了。
心中欢喜,脸上不觉绽出笑容来,一抬头看见那龙广海和我隔着不到半尺,一样趴在地上,满脸草屑泥土被汗渍的一道一道的,却是掩不住得满脸灿烂,一时显尽天真无邪的少年天性。
虽是止不住的高兴,却不敢再放肆下去。轻轻拿帕子笼着蝈蝈直起身来,见龙广海也站起来,于是将蝈蝈递在他手上说道:“可算逮着这磨人的小东西了,龙世兄好身手。”
龙广海却不接过,只是轻轻拍打手上泥土,转瞬之间已是将神色恢复如常,一副气不长出心不跳的模样,淡淡说了句:“总笼在手帕里怕是要闷坏了的,不知哪里有盛蝈蝈的玩意儿?”
我想了想,仍是将蝈蝈递给他,笑着说道:“龙兄稍等,一会儿就有了。”
说话间往道边柳树上折了根枝条在手里,靠在树下细细编折起来,龙广海在一边树荫底下远远看着,神色虽仍是淡淡的,人只顾负手站立,眼波流转之间却又似在看我,似在看景,更似在不住回味方才那捉捕的快乐。
一阵凉风卷过,吹透一身热汗,激得我不由打了个寒颤,方才想起自己只穿着双鸦头袜,竟是赤足站立着的。大惊之下抬眼看去,见龙广海依旧定身站立在一箭地外,仿佛早已发觉我的窘迫,面儿上又假装一无所知,见我羞臊的涨红了脸颊,神色虽是凝然不变,唇角间却有笑弧微微,激荡开去。
见他这般模样,更是臊得我恨不得钻进地里去。自古以来女子的脚就是不可轻易示人的。汉家以缠足为美,女子十岁上下开始缠足,以尺余长的浆白布条紧紧束缚肉脚,反复包裹四五层。为求足型精巧似蒸裹小粽,更是用小木槌日夜反复敲打,直至将一双天足折成三寸大小,方才算是不错规矩。我满家女子天生天养,同男子一样上马行军下马安营,不拘那许多繁文缛节,但对女儿家的一双脚却也甚是珍视,非自家亲厚女眷一律避之不及。今日一时玩心大起,竟全忘了这一层厉害关系,更是袒露双足许久而不自知,想来必是全被那个龙广海看在眼里了。偏偏方才又把鞋脱在了草地之外,眼下再想去拿非得经过他这一关,那岂不是更被他瞧了笑话去!
一时越想越急,越急越乱,竟是呆在当场全无主意,手中编了大半的蝈蝈笼子一个拿不稳,咕噜噜滚开了去,手中空虚更是心中慌乱,我待要蹲身去捡,却突然撞见龙广海正立在眼前。
只见他一般赤着双脚,石青的棉袜上粘满了草屑,一身崭新的长袍连腰带也不见了,从上到下满是泥灰草籽,连一张白净脸庞也灰扑扑的。这副样子换在别处许是狼狈,而此时此刻,我只觉他一如冬夜,即深邃又寒冷,叫人难以接近。唯独那双眸子,却仿佛冬夜星宿,即清澈又明亮,只在曳曳一闪间,已是驱散尽冬夜苦寒,独留下一段耐人寻味,幽幽激荡心间,叫人讷讷不知如何言语。
他似也在静静注视着我,良久并无言语,突然间竟笑了一笑,从背后伸出手来,对我低声说了句:“穿上时小心草梗,别被扎着了。”只见那手上提着的,却不正是我的绣鞋。
急忙接在手里,心头不觉一松,正想着该如何道谢,却见他早扭转了头去,俯身拾起方才滚落的蝈蝈笼子,捻在手上翻看了下,又是说了句:“手工差了些,总比没有的强。”说完便转过身,兀自走出草坪去了。
他身后扬去一阵灰尘,唯剩下一个我愣在当场,手提着鞋子涨红了脸孔,竟是平生第一次不知该如何是好。
碧桃1
辗转反侧了半夜,于三更天上好容易沉沉睡去,忽闻耳边话语声响,咯噔一下醒转过来,开眼看时,已是清醒的双目炯炯了。
只见织瑞躬身趋在床前,见我睁开眼睛,急忙迈前一步,低声说道:“姑娘,方才绣禧打发人来,说二奶奶急请姑娘过去呢。”
心中又是一惊,猛然坐起身来,怎奈得头晕目眩,几不成一个趔趄摔下床来。织瑞急忙伸手搀住,草草梳洗下子,指点坠儿先行开道,蛮妮子拿着包袱跟着。织瑞生病送回家去了,独留缀彩下来看房子,临迈出院门时我回头瞧了眼她,缀彩赶忙福身答道:“姑娘放心,若有人问起,奴婢只说姑娘是早起听课去了。”
我又抬眼环顾了下屋里,缀彩领会,轻声又是说道:“奴婢省得,这屋里绝不敢漏出半点风声去。”
我方才点点头,院门外早有一乘小轿候着,抬轿子的小厮皆是手紧口紧之人,见我出来只顾叩头行礼,一路行走未曾多言半句。
好容易来在西院儿门前,此时尚未天光,恰是一片沉黑不见五指之时,远远只见院门紧闭寂静无声,除织瑞手中幽幽一盏灯火朦胧之外,再无半点光亮人烟。
在门前悄声落轿,环顾见四野无人,我待要上前叩门,手指还未及触到门环时,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分左右兀自打开了。
迎出来的正是绣禧,一见是我,急忙快步上前,伸手轻轻搀扶住。我见她虽是紧张,神色却还镇定,只是许久未睡,显见的容颜憔悴了些。
一边抬步进院,一边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绣禧微微喘气,低声说道:“回姑娘的话,二奶奶今个儿子时开始嚷嚷肚子痛,紧跟着身下见红,接生婆都是伺候老了的,一见这情景,登时就领着奴婢几个张罗开了。待东西都备齐全了,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二奶奶偏又说不痛了,不但不痛,反倒还觉不着腹中有动弹了。由接生婆摸了摸,说二奶奶素习是个身子单薄的,这胎又是头胎,极有可能会胎位不正,非要请大仙来作法助产不可。二奶奶听了执意不肯,叫奴婢打发小丫头们先回房睡,只留下奴婢和接生婆在床边守着,待到二更天上,奴婢见二奶奶合上眼,以为今晚上又是虚惊一场了,于是打发接生婆也去睡了。没想到一转身看见二奶奶又睁开了眼,一个旁人不叫,急急打发奴婢请姑娘过来,说是有要紧的话和姑娘说。”
一路说着,不多久来在正屋厅前。这正厅因朝向不对,日头常晒不进来,碧桃体质单薄奈不得寒冷,所以总在东厢房呆着,轻易不往正屋来住。这两个月因是待产,于是按规矩仍给挪回了西向主屋,此时刚一进屋,就觉着一股湿气夹着炭火气扑面而来,另有供佛的檀香味道,隐隐还夹着丝丝血腥气息,浓重的叫人昏昏欲呕。
我皱皱眉头,回头低声对绣禧说道:“叫坠儿带着蛮妮子一起,先把火盆移出去,在打盆冰进来降降温。另找个稳妥人看着那个接生婆和那几个大丫头,提防她们混出院儿去。”
边说着话边迈进内间屋来,整个屋的窗上都厚厚蒙上一层黑布,从外面一点儿漏不出光去,只见屋中门边各点起两只高盏,另在床头点着一对牛油手烛,除此之外一无光亮,连镜子也拿黑布遮得严严实实,此刻虽已熄了火盆,仍觉得喉咙烘烘干灼的难受。
定睛再看去时,只见碧桃抚着被子躺在床上,微微听见气喘的急,床上四角均放下了数层床幔,灯火昏暗中一时却是分辨不清。
心中不觉一阵抽痛,碧桃与我虽不是同服姐妹,打小却也相处的好,她为人温柔娴雅全无纨绔习气,难得又安时守份与人无争,嫁过来之后待人接物处处谨慎细致,我心中只当她亲姐妹一般,有空就在一起做活儿说话逗闷子,她也总是笑微微的,对所有人都是一般的谦和有礼中规中矩,。这样走道儿连蚂蚁也怕踩死的柔弱女子,却还要受人祸害,可是天理道义真的压不过无常人心吗?
不觉一个箭步来在床前,伸手揭开幔帐,只见碧桃面色蜡黄汗出如浆,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却是气息沉重吐纳不匀,两只手死死扯着胸前的被褥,显是刻意将疼痛强行忍着。我见她被褥下面已是腹挺如鼓,垫褥上隐隐有血丝外渗,不觉心疼得叹出声来。
想是听见我的呼唤,碧桃悠悠睁开眼来,似是不甚清醒,又似等得太久,双眼翕合间于眼角处缓缓滑下一滴清泪,微微转脸向我,张开口使了使劲儿,竟是一时发不出任何声响来。
我的心中又是一阵酸楚翻涌,却强撑着不肯动了性情。面上微微挂上三分笑意,俯在床头轻声说道:“芳儿一得了信儿就赶忙来了,二嫂可觉着好些了?”
碧桃微微睁开双眼,认了好一会儿,待终看清是我,竟是挣扎着启齿一笑,凄婉如抱香残菊一般,只在面庞边一闪,依稀便再不能见了。只听她沙哑着声音缓缓吐字道:“好妹妹,总算还能撑到你来,不旺了咱们交好一场……只怕今晚这一关,嫂子终是熬不过去了。”
我急急捏住话头,伸手替她拭去泪珠:“嫂子这是怎么了,眼看着小阿哥就要生了,就要做人家额娘的人了,没来由哪里来的这些丧气话!”
碧桃静静的看着我,任由我擦去颊边泪珠,看了一会儿,轻轻把头摇一摇,开口说道:“好妹妹,有些话在心里憋的久了,日子一长连自己都忘了。可有些话,我若今儿再不说,怕以后没机会说了……趁着眼下就我们两个,妹妹可愿听我说说?”
眼泪撞上眼眶,只能生生强咽了回去,近前握起她的手,只觉碧桃的手心火烫,直烫的我心头一颤,待定睛要看,却听见她轻声说道:“打我还在老太太膝前耍闹时就和芳儿处得好,心里早拿芳儿当亲妹子看待了。本来在娘家做女儿时也有几个同胞姐妹,可论起心来不及还芳儿对我的一成好。我虽然面上不说,可嫁进府里这些年,谁是拿真心对我的,谁是拿假话灌我的,我这心里还是分的清楚的……”
“芳儿你是知道的,我们二爷是个耐不住的性子,起初对我也还不错,可日子一久了,慢慢也就看不在眼里了。在外面喝酒叫局是有的,在屋里挑拣抓刨也是有的,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去年秋天他见我有孕,指着幌子讨进来个佩环来,从此新人送旧,他也就更不往我这屋里来了。”
轻轻叹了口气:“本来是想啊,既然二爷的心不在我这儿,再多强求也无益处,不若听凭他去了罢,我只求全心全力佑护好腹中的肉儿,有朝一日瓜熟蒂落,无论小子姑娘,总算是我老来有靠,。可万没想到,我一退再退,一忍再忍,终还是躲不过这一场劫数去,这个连天日还没见过的孩子,怕终究还是保不住了的……”
边说着话边双手合上肚子,轻轻抚摸着,虽是声调伤心欲绝,眼里却干涩的连泪也不见一滴,蜡黄的面颊上两团潮红的血色渐渐浮上来,显见已是耗尽了气力。
见我抬眼寻找,绣禧急忙快步上前,低声回道:“奴婢先时也曾报知姑娘,二奶奶本有两个陪嫁丫头,想东想西照顾的尚算精心,可自打去年冬天被查出私拿了二奶奶的首饰聚众赌牌,照规矩打顿板子赶出府去之后,屋里就慢慢没了章法,那几个大丫头整日价粗枝大叶笨手笨脚,引得二奶奶常害头痛,也更不爱用饭食了。打奴婢过来伺候起,就见二奶奶时常腹痛不止,按太医开的方子吃药也不见效,于是奴婢按姑娘的吩咐为二奶奶更换菜肴,每日改有小厨房供饭,汤药也是煎得了才送过来,进出都由奴婢陪着,连胭脂水粉被褥幛子也换了新的。这一个月调养下来果然不再腹痛,胎也渐渐大起来了,奴婢以为这下必是稳妥了,谁知今儿还是出事儿了……
碧桃2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刚刚查证过了,董鄂皇贵妃的谥号应为清世祖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生皇四子,三月后夭折,未命名,谥和硕荣亲王,现在一律纠正过来。绣禧越说声音越小,头也慢慢垂了下去。我看着碧桃蜡黄的面庞,越听越是气堵,胸中不由得一阵恨意激将蒸腾。一时间却只能强自忍住,心中明白,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查检寻错,而是全力救下碧桃和腹中孩儿的性命来。想的清楚了不觉伸手替碧桃掖紧被子,见她合眼沉沉昏睡过去,于是慢慢直起身子,带着绣禧轻步来在屋外,低声吩咐道:“你去一趟,从东面边门出去,到范小管事儿屋里寻着知音,就说我的话,叫她快去把景嬷嬷请到这儿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