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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无常见我震惊不已,轻轻收回了手臂,强忍着泪水哑声说道:“姑娘慈悲心肠,想来没有见过这个,小的这是中了江湖中一种人人自危的毒药,混名叫做‘雪后寒’,此药虽为剧毒,却也有料想不到的疗伤效果,服用之下一日之内,除了缺胳膊少腿不能治愈,其他伤势无论轻重皆可治愈,莫说是小人这等皮肉伤,便是伤及内脏只剩最后一口气儿,也依旧能够恢复如常,看着就和没事儿人一样……”
这话说得我心头一亮,怪不得方才病无常明明受了女眷们的重创,却能在转眼之间气血顺畅伤口愈合,原来并非受人有心救助,而是借了毒药的副作用。
只不过,既然是毒药,越是奇效,必定越是奇毒,忍不住脱口问道:“那么,这‘雪后寒’中毒的症状又当如何!”
病无常叹了口气,极苦闷的摇头答道:“回姑娘的话,这种毒药毒性诡异,中毒之后也许当日发作,也许十年后才发,间隔长短人人不同,不过中毒症状大多相似,都是手足冰凉血液凝固,死时形同朽木一般,全身皮肤发紫泛红,血液尽都冻结成冰了……”
我听得心惊胆战,眼见病无常这般哀伤憔悴,又不由可怜起来,开口接着说道:“那么,这等剧毒可有解药?”
听我这话,病无常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如电,仿佛陡然间被我的话点燃了希望:“回禀姑娘,此毒虽然天下罕见,却并非无药可解,小人听闻曾有人因服用雪蟆胆汁而解毒,只需一只雪蟆足矣,服用之后即可中和毒性,恢复如常了……”
话说到此时,突然打住不说了,两眼紧紧盯住了我,满是希翼和哀求:“只不过这雪蟆天下罕有,除了姑娘,竟是无人能助小人得到,小人求姑娘可怜,千万莫要推辞才好!”
我心中大为诧异,却不敢贸然答应,想了想,开口问那病无常道:“助你解毒可以,只不过你要先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你若有半点隐瞒,就休怪我不肯相救了……”
此时病无常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赶忙又把头磕的“嘣嘣”山响:“姑娘尽管问,小的一定如实作答,若有半点假话,自愿天打五雷轰顶……”
我点点头,起身环顾四周,唯恐隔墙有耳,便起身取过石板,提笔写道:“你是因何中了这等剧毒?”
病无常回道:“是前天晚上莫长老强逼小人服下的。”
果然又是莫长老,“你可知他为何要给你下毒?”
“小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小的推测,极可能他是想以小人这条性命为要挟,逼小人替他成就一桩大事。”
“你可知是何大事?”
“那老贼没明说,不过昨晚他将小的挪出了囚室,搬进一间干净屋子里另行看管,伙食住宿都是上好的,起居还有专人照顾,据此推测,老贼如此行事,这其中必定是有一桩大事,非小人出马不足以成事,给完了苦头给甜头,老贼这是已经完全把小人当成他掌中的一颗棋子了……”
他推测的很合理,我点了点头,继续写道:“那么,你若是提前毒发,那莫长老的如意算盘不就落空了吗。”
“姑娘明鉴,那老贼考虑极其周道,每日子时必会喂小人服下一剂‘棘棘草’,用以延缓毒性,在事成之前保证小的这条烂命不会白白浪费掉。”
他的口吻透着酸楚,我却一时不敢放松,只顾接着问道:“那么你此一番拼死逃出,希望我如何帮你?”
病无常赶忙又重重磕下头去,颤手在石板上写道:“此地乃是丐帮大殿,高手如云机关重重,莫说我一个废人,便是金甲将军再世也绝难杀出一条血路,所以小人此一番冒死来见姑娘,不为逃生,只是为了求得姑娘赏下一个承诺,待他日若有命活着出去,求姑娘借皇室之手,千万为小人寻得一只解毒的雪蟆,小人虽然自知恶贯满盈,心中也存着侥幸,奢求身后有孝子打幡,清明有妻浆饭……”
写到这里,病无常的手颤抖的越发厉害,几乎连笔也快握不住了,我看着他转眼之间枯槁萎靡,如同一只瘪下去的羊皮球似的,虽还是那么大的架子那么长的手,可腔子里却是空的,被生生抽去了活气儿,只还剩下一层皮,全凭着一点儿微薄的希望,看着我,如同秋虫在夺命的霜雪降临之前,看着枝头最后的一片绿叶一般。
虽然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然而我却不能忍心袖手旁观,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的心也跟着酸痛了起来,一时不计后果,提笔在石板上写下:“你若能真心悔改,立誓从今后痛改前非,将这些年所有不义所得捐出修桥补路周济穷苦,后半生只管隐居山林,从此不问江湖纷争,那么待此一切结束之后,我可以替你去找来雪蟆解毒,助你得一善终……”
见我应允,病无常赶忙起身退后三步,冲着我插烛也似的叩下头去,嘴里连声说道:“小人定当谨尊姑娘教诲,待他日若能出得此处,必定将一干身家全部捐出,开粥厂舍义馆,从此吃斋敬佛,为前半生犯下的罪孽日夜忏悔,致死方休……”
我点点头,招呼他起身,他却依旧牢牢跪在地下,以手抚地,低声开口说道:“姑娘不计前嫌救助小的,小的虽死而不足以偿,只不过眼下除了一条烂命之外身无长物,小的愿意将一桩秘密说与姑娘知道,或许能帮的上姑娘一点儿小忙……”
我听他这话微微一愣,想他身为鳌拜府上的家奴,能知道什么秘密是和我有关的?
猛然间转念一想,难道说,此秘密是关系我府上的?
果然,只听病无常接着说道:“小人知道的这桩秘密,干系姑娘府上的一家子的名声脸面,乃是当年二房少奶奶犯下的一桩天大的丑事,其中更牵扯鳌公爷府上一条家奴的无辜性命……”
一句话如五雷轰顶,震的我眼冒金星,霎时间耳边嗡鸣不已,天,二房少奶奶,碧桃!
还不等我做好心理准备,病无常俯身在地下,已经开始低声叙述起来:“想来姑娘必已知道,小的本是鳌拜鳌公爷府里的一名家奴,因是汉民,所以并不得公爷信任,平时只是做些看家护院,乃至巡逻查夜之类的杂事。同僚多为汉人,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其中只有一个满人是个异数,人人都叫他‘巴祖尔泰’,据他自己说来乃是镶黄旗人氏,只因当年祖上开罪摄政王爷多尔衮,致使满门尽被斩杀殆尽,唯独剩下他一人孤苦无依,委身投靠在鳌公爷门下,好歹算是保全下条性命而已,这十几年下来,胸中空有屠龙之志,双臂图有千百斤的气力,奈何时运不济命数奇零,只落得个替人看家护院的营生,所以终日多时郁郁不乐,一有空便以酒浇愁,喝得个昏天黑地……”
“这巴祖尔泰年纪约有三十上下,生得眉目俊朗身长腰硬,不吃酒时倒也称得上一表人材,不过平日里只是孤傲的利害,不爱与同僚交谈,唯独就和小的还有两句话说,常常搭档着一起巡夜,隆冬天时也曾坐在一块儿烤火,就着花生米喝烧刀子,凭心说来,小人和他虽称不上朋友,却也算是相处得来……”
“本来日子就这么无风无浪的一直过下去,可就在两年之前的一天,事情发生了转机,小人记得那一日正巧轮到他放假休息,来约小人一起往白云观观瞻游玩,正巧小人有点儿事脱不开身,他便一个人去了,可等到天黑回府之后,我看他倒不似平日那般萎靡不振,面上反而还微微有些泛红,好像还带着几分笑模样的,不由嘴快问了他一句‘今儿出门遇上什么好事儿了,别是有哪家俊俏的小媳妇瞧上你了,偷着跟你佛堂后面拉手了吧?’本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竟把他登时说憋红了脸,比手画脚当场便要和小人过过趟儿,好容易大家伙儿七手八脚给拉了开来。这事儿虽然他嘴上不说,明眼人却都瞧得出,他这是被我一句话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这件事后整有一个月,那巴祖尔泰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酒倒是喝得少了很多,小人在一旁瞧着,他要么就是晚上睡不着一个人出来遛达着看月亮,要么就是傻愣愣的对着梅花儿说话,满脸绯红手脚出汗,整个一个意乱情迷的模样,那时候小人还好笑,这么一条丈八长的大汉,居然也会跟个少年人似的,犯这些英雄气短的迷糊事儿……”
“后来日子久了,这事儿渐渐传开了,小人方才知道,原来那一天巴祖尔泰一个人往白云观进香,无意中给他从一伙儿无赖手中救下了一个少小美妇人,两下一打量才发觉,原来这小妇人不是别人,竟是旧时的邻家玩伴,十几年后道中重逢,那女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如扶风弱柳一般可人了,更别提两人又谈起些童年往事,其中别有一份儿扯不清的情愫,一下子就把巴祖尔泰的心,牢牢给拴住了,从此后朝思暮想,只把那小妇人的模样,如烙烫般深深刻在一颗心里了……”
说到烙烫,病无常不由苦笑着按了按背上一道道的伤痕,“可是谁又能想到,原以为是这么一段风花雪月的风流事,却把巴祖尔泰个铁一般的汉子,生生推上了不归路……”
“虽然明知那小妇人早已嫁人,那巴祖尔泰却也不管不顾,执意要将一片痴情倾诉,可惜他既不知人家住在何处,也不知人家的大名,只知道人家儿时的乳名唤作‘桃儿’,小时候家在小羊圈住,单凭这么一点儿线索,要在偌大个京城寻人,真如同大海寻针一般,他却犯起了牛脾气,认定了小妇人会再回白云观进香,于是一得空便赶往白云观,死死守着上山的道路,一双眸子又望又盼,几乎要穿透了一般……”
“或许是老天有意作弄,非要叫这莽汉命丧在这一段孽缘上,在一连盼了三日之后,果然给他在白云观前等到了那位小妇人,登时朗有情妾有意,两人当下就在山后的僻静之处,成就了一段露水欢情……”
我听得犹如五内俱焚,直至听到这最后一句,胸中几乎涌起一股冲动,恨不能立刻扑上前去,把这病无常的嘴死死堵住,割了他的舌头砸碎他的牙,叫一切真相都烂在肚子里,不要叫任何人知道,不要叫我知道,因为我根本不想知道……
也是直到此时方才明白,原来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宁可又聋又哑的被蒙在鼓里,也不愿相信那孤苦无依的碧桃,竟会犯下通奸的天大丑闻!
病无常并没有意识到我的痛苦,只顾继续往下说道:“人都说妇人心毒,小人在这上头也是吃过大亏的,所以一辈子不愿做婚姻想,眼看着巴祖尔泰一天天沉迷下去,多少也劝过他几句,可他不但不听,还总要瞪起一双牛眼睛喊杀喊打道:‘她便是噬人的井也罢,陷人的坑也罢,只要老子心甘情愿,那个也管不着!’小人见劝不动他,也只能一时作罢,同僚中有几个平日与巴祖尔泰相处不好的,暗地里偷偷说,这糊涂东西如此沉迷女色,早晚得死在女人的手上……”
“就这么不清不白的,巴祖尔泰又偷着和那小妇人来往了好几个月,有一天突然见他失魂落魄的回来,牙口紧咬神情呆滞,手里死死攥着一封信笺,小人夺过来看了才知道,原来是那小妇人居然不辞而别,怎么也找不到了!身后只留下这么一封信笺,感谢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倾心爱慕,只不过毕竟罗敷有夫,不敢再犯此不伦大错,只但愿从此山高水远,有缘竟夕起相思,无缘后会终无期了……”
“那巴祖尔泰哪里经的起这个,当夜整哭了一宿,后来便疯魔了一般,差也不当,话也不回,每日可着满京城的四处乱找,见着每一个身形眉眼相似的都以为是那小妇人,一时间闹得天翻地覆,可就是连半个人影也寻不着,姑娘您想,人家这是成心要躲,哪里又能给他找得到,可怜巴祖尔泰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魂儿似的,终日要么是睡,要么是醉,三个月下来竟没有一天清醒的时候,就在众人都当他废人一样的时候,突然在一天晚上,鳌公爷派了几个亲信人进来,二话不说,当场将巴祖尔泰五花大绑,押往后堂去了……”
说到这里,病无常的语气也微微起了些哀伤:“小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从那几个来人杀气腾腾的样子里却多少也能猜出,巴祖尔泰必是犯了极大的错处,一条小命转眼保不住了,果不其然,当夜才刚过了子时,管事儿的便打发小的去领来一苇草席,伙同其他几人,去后堂将巴祖尔泰的尸首包裹了出来,可怜他一条硬汉,竟被血淋淋剁去了四肢,割去了鼻子耳朵,活活眼看着淌干了血死了,身后只还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子,被草席胡乱卷了卷,送在城西化人场的火炉子里烧成了灰……”
心口渐渐觉出剧痛,却提不起丝毫气力去抚平,只能听着病无常的声音有如暗夜挽歌,愤懑中夹着一丝刮骨的凄厉:“这事儿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