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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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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摇得一阵恶心,拿手去拨开他,一手捶着胸口一面说道:“你是不会明白的,他对于我来说,不但是君父,是九五之尊,更是知己,是佳偶,我甘愿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牺牲性命,又有何不可!”

玉淇一呆,捏的我生痛的大手也不由自主松开了,“我不懂,我的确不懂得,我只知道如果我真心爱上一个人,我会成全她,会为了叫她活得更开心而无所不为,哪怕背负上千古骂名,被自己的亲人唾弃也无所谓,只要她能过得快乐,过得风光体面,哪怕我只能远远看着,也等于是成全了自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几乎沙哑了起来,我只觉自己仿佛一只被猛然敲碎了的瓷瓶,顷刻间破碎成粉粉面面,散在地下,连拾也拾不起来了。

“玉淇,难道说,你是为了成全我,才投靠老贼鳌拜的吗?”我的话语也好像破碎的瓷器一样,支零破碎的散在空中,干涩难听。

黑暗中玉淇沉默了一会儿,粗重的呼吸声仿佛一计又一计的拳头,不断砸在我心口上,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他用一种冷漠的声音,生硬的说道:“我钮钴禄玉淇,虽与芳儿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却也不是就只认得芳儿一个女子的井底之蛙,要知道天下佳女子成千上万,环肥燕瘦千娇百媚,我那心上人,便是其中最出众的一个,说实话芳儿,无论学识相貌,还是家事地位,你,都不足与我那心上人相提并论……”

他的笑声响彻斗室,仿佛根根钢针扎在我的心上:“到今时今日这等时候,芳儿莫非还在以为,咱们当年那些小儿女的情话,会是认真的吧,呵呵,那芳儿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想鳌拜鳌中堂慧眼识英雄,我投在他老人家阵营之下,为的就是早日出人头地升官发财,博一个万户侯,风风光光将我那心上人迎娶过门,从此芙蓉帐暖被翻红浪,做一对儿珠联璧合的恩爱夫妻,说不完的情话绵绵,享不尽的风流快活,芳儿你倒是说说,我又怎么会为了你这么一个干瘪瘦小的丫头,舍弃我如花似锦的前程,还有,心上人呢!这一层道理,恐怕芳儿你是不会明白的……”

眨眼之间,他又恢复了从前那种冷漠无情的脸孔,我被他如尊石像似的托在怀里,一股泪意涌在心头,却强忍着不叫释放出来:“我不懂你,真的不懂,一时是亲密无间,一时是疏远陌路,一时是青梅竹马,一时又是罗刹恶鬼,你究竟哪一句是真,那一句是假,此时此地,只有你我二人,难道你还不肯同我说说真心话吗!”

黑暗中,玉淇刀刻般的面容一丝不露,凝固着一层牢不可破的冷酷:“方才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俱都是发自我的真心,芳儿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与我没有关系,你若非要执着下去,只会是自惹烦扰而以……”

见他依旧是这副模样,我忍不住喊出声来:“钮钴禄玉淇!”

他咬着牙狠狠回敬:“芳姑娘!”

“淇表哥……”

“芳儿妹子!”

两人之间转眼又堕入无声的沉默,压抑和愤懑在彼此心中起伏不平,我再也无法在他膝头安坐,一翻身跳在地下,他这次也并没有阻拦,只是扭过头去端坐不动,这小小一间斗室,开始变得令人难以忍受,满目疮夷之中惟一一处安身之所,却容不下两颗曾经相爱的心……

我烦躁的在地下来回踱步,随性踢开满地残渣碎片,原本按照左连城的计划,火药引燃之前我带着大娘躲进地窖,他另有暗道夹层暂且避乱,待一切结束之后,颂平会带人即刻将我救出,绳捆索绑残存叛众,连同整座地下总堂大殿,一起献于龙广海,可是现在时势变化,左连城是生是死无法知晓,是胜是负不得而知,若是我当真无人来救,只怕真要毒发死在这一片黑暗中了……

想到这里,不由苦笑出声,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吐露心声,开口说道:“小时候常常想,若是能在很年轻的时候死去,其实也是一种幸福,不用忍受老来病痛的折磨,不用看着自己一点点变得鹤发鸡皮韶华不再,在死去的以后,面容还能保持年轻和美丽,静静躺在摆满鲜花香料的棺材里,穿一身鲜红色的华美衣裳,头戴珠冠耳佩明珰,安详得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或许很多年以后,有人经过我的墓前,还会惋惜道‘这么年轻就去了,难为她在人世间匆匆走这一场’……”

我惨笑着,抬头望着一团漆黑的头顶:“像我这样的人,好强逞能,任性妄为,屡屡螳臂挡卒,不自量力,如今更是为了排除异己,为了成全自己的爱人,又亲手犯下这么多杀伐罪孽,或许命中注定,就是该是时候去了吧……”

说到这里,我再也忍受不了,疾步走在一地碎片灰尘中,含泪对玉淇说道:“淇表哥,若是你能够逃出此劫,求你念在与芳儿交好一场,千万给我阿玛还有额娘带个口信,就说芳儿今生不孝,不能怡养二老天年,还要叫白头人送黑头人,害老人家无子终老,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惟有来生还投生来做二老的孩儿,或呆或傻,或残或哑,只愿从此和阿玛额娘相守一生,终日不离身前,再不用忍受这分离之苦了……”

“你,难道就没有话,要带给你的爱人了吗!”玉淇的声音,低沉的仿佛暴风雨之前的天空。

“不用了,他的心意,我早已知晓,我的心意,他也早就清楚,我和他,今生虽无缘长厢厮守,可是在我赫舍里芳芳的心里,他却早已是我的夫君,是我今生惟一的挚爱亲人了……”想起龙广海,胸膛中一颗年幼的心里又悲又痛,更还涌动着一份莫名的激动,想到自己能够为心爱的人奉献生命,又该是何种伟大、圣洁的情节,更还有些酸楚的嫉妒道,多年之后,当他携着新妇新儿女,也许还在某个下雪的夜里,于围炉闲话之时,偶尔也想起当年,曾经有过这样我一个,为情而亡的小女子呢……

“芳儿!”黑暗中,玉淇宽厚的身影夹着风声,呼一声站了起来,只见他猛地出手,一把将我紧紧攥住了,空气中仿佛有火苗熊熊燃烧:“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可是不会帮你带什么口信的!我只知道只要我在这里,即便你一心坦然赴死,我也决不能叫你如愿,你知不知道,你的肩头有多么大的责任要背负,精心养育栽培你这么多年,玛法他老人家在你身上投下了多么大的希望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自暴自弃,遇到一点儿小风浪,就如此懈怠软弱呢!你,你不配做赫舍里家的女儿,更配不起你那爱人尊贵的身份,你这副软骨头,又怎么能担得起我们赫舍里一族的兴衰荣辱呢!”

话音未落,他扯着我大步前行,强行把我一把推进墙角,在黑暗中,他的身上分明流动着一股灼灼霸气,如燎原之火一般,烧尽了从前的青涩稚嫩,烧干了憨厚耿直,烧褪把坚硬如铁、、冷漠如冰、暴烈如烽火雷电般一个完完整整的成年男子彻底锻造了出来,在一地狼藉混乱之中,他如同一尊金甲天神一般威风凛凛,迎着头顶半尺来厚的入口门板,狠狠击出一记又一记的重拳,他竟要凭自己一双肉手,硬是为我打开一条逃生之门!

这个时刻,我仿佛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看见了纹锦、绣禧、大娘她们的脸,在一片灰蒙蒙里头,默默朝我微笑,可是当我起身想要迎向他们的时候,她们又转眼消失在无声的黑暗中了。

还不是时候吗,还没到我能够放弃的时候吗……

也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传来一片咯咯作响的声音,一片尘土纷纷落下,眼看着竟是突然间伸进了好几只撬棒,捅破了头顶木板门,只见一缕通明的灯火,合着新鲜气流,随即涌了进来。

我被灯火晃的一晕,抬手紧紧遮住眼睛,只听见一个温柔清丽的声音,在头顶毕恭毕敬的响起:“太医院医正者张,恭迎芳姑娘,一时援救来迟,还望姑娘恕罪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十一新婚初为人妇,乍一换了个身份,难免有点儿忙昏了也乐昏了,哈哈,实在对不起大家拖到现在才来更新,欢迎各位尽情拍砖,谢谢啦

山沽店

初冬的京郊,山间的气息清凛料峭,隔着帘子扑面拂来,倒叫人精神陡然一振。

经风这么一吹,全身的筋骨也是一阵松范,我随手紧了紧身上的一袭薄棉袍,在松软的迎枕里越发靠了靠,安稳的坐在敞亮的车厢里,伸手掀起围帘一角,带着几分贪婪的,沿途一路喰吸着清风暖阳的芬芳。

崎岖不平的山路两旁,秋草梢头犹挂晶莹,远目眺望,满山青黑顽石本色峻峭,虽不见夏时葱郁秋景绚烂,却也格外蕴着一份磅礴大气,望着望着,直叫人于胸臆之间,油然而生出一股意薄干云的豪侠之气。

以前小女儿心性,总爱秋日山花烂漫,要么就爱夏日山涧溪凉,却没想到原来萧索荒芜的冬日,京郊的山间竟然也能这般动人。

车厢中,张医正安坐在下首处闭目养神,依旧作一身灰蓝色的道袍装扮,发笼圆髻正插荆钗,整齐刻板的寻不见半点儿浮华气色,迎着一缕忽明忽暗的阳光,但见她眉目如画肤润如玉,观之就宛如个玉琢成的人儿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华美端庄,然而纵有如此天香国色,她的神情却如入定老僧般淡漠沉寂,眉宇间甚至还透着一些疲惫枯槁,仿佛此身虽还沉沦俗世,意志却早已超脱在六合之外了一般。

看着她,我心中不由幽幽叹息,眼前这位张医正,必定也是一位情殇之人。

也许是洞悉了我心头的叹息,也许是察觉到我不敬的打量,随着车身猛地一下颠簸,张医正幽幽张开了眼睛,拿水银般的一双眸子略微看了我一眼,便笼手在袖中冲我深深黔首道:“山路崎岖不平,要劳累姑娘多受颠簸之苦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赶忙躬身还了一礼:“大师言重了,芳芳虽然不谙世事,只这身子骨却还皮实的紧,这点儿颠簸做不得什么要紧,只是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住了那么久,乍又重逢清风煦阳,难免有些喜极轻狂起来,有一干言行不当之处,倒是要请大师多多包涵才好……”

对于我的作答,张医正面上微露笑容,冲我又施下一礼,姿态虽恭敬,言辞却不卑不亢,更难得分寸捏拿的极其到位,显然早有饱经事故之城府了:“此一遭丐帮投诚,朝廷不但一举收编丐帮总堂分舵全部人力物资,更难得是将一干叛众剿灭殆尽,可谓极尽一箭双雕之能事,万岁爷亲自深入敌腹运筹帷幄,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将士人人争先奋勇杀敌,气势真如裂帛破竹一般!不过若要凭心说来,这其中还要多亏姑娘您从中大力襄助,此一番才得这般顺利行事,闻姑娘此举,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曾亲口称赞道:‘索老相自然是国之栋梁,有子索额图也堪为是股肱之臣,难得他们家竟还有这么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小姑娘,那天倒是要带来给我瞧瞧,我有好东西赏她’……”

听她复述太皇太后原话,我不由吃了一惊,赶忙起身跪下,屏息凝神听她说完,连连叩头下去称道“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诺诺只是不敢出声。

见我行下大礼,张医正也是侧过身去不敢面受,说完之后伸手将我轻轻挽起,重新送回座位上坐下,拿起暖窝子里的银瓶重续上新茶,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端到我手中,行动间一板一眼分毫不差,在这样颠簸行进的车厢里,一盅滚烫的茶水,竟被她端的四平八稳,连点儿涟漪也起不来。

我嘬着一口茶水,低头默默无语,车厢中重新恢复了一片沉默,自打当日从地窖中获救,当场喂下芨芨草缓解毒性,张医正便带着我沐浴更衣重理妆容,随即便坐上了这乘马车,一路竟是马不停蹄,从通县地段一路往京城南郊赶去,这一路过来,对于目的地是哪里,为何要去,去做什么,张医正不露只言片语,我是全然不知,至于玉淇左连城他们的状况,更是无从知晓,现在想来,当时丐帮只见一片混乱,似乎有百十个做内务府笔帖式打扮的青壮少年,由魏东亭带领着,随处整顿受降,或杀或缴,或搬或封,搅得热火朝天,却就是寻不见龙广海的身影,难道说张医正所说的“深入敌腹运筹帷幄”,不过是一句官样文章吗?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平安没事就好,我这一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也可以落下了……

想到这里,精神陡然松弛了下来,满腹疑云一股脑全被抛到了脑后,手捧着茶盅,眼见桌上还摆上了几色精巧点心,桂花糕那诱人的香气嗅在鼻尖,这才发觉腹中早已是饥火中烧,一时竟也忘记了仪态体面,伸手捻起一只,就着龙井新茶,吃的格外香甜起来。

张医正看着我吃,自己动也不动,神情间却是和悦了许多,眼睛眺望着窗外,嘴角边也似乎微微抿起了一抹笑意。

她的笑容仿佛惊鸿一照,直把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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