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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军府内的禁军们领了命,数百骑便连夜奔驰于平城通衢,闯入寺庙中,登时只见处处惊呼叱喝,整个平城都是一片乱声,沙门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何事,就被士兵们赶出寺庙,当然无人肯依,与卫兵们冲突争执,甚至由庙中取出武器,极力抵抗。也有的较柔弱顺从之人,连袈裟僧履都来不及穿上,就被赶了出去,踉跄地被赶到街上,惊慌万分。
这些人当然不知道这是为了救他们,顿时和领军禁军接连起了争斗,街道上到处是打斗吵骂之声。
陆寄风赶至中观寺,外面的骚动已让寺内众僧纷纷惊起,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陆寄风找到一名沙门,抓着他问道:“罽宾挂单的和尚人在何处?”
那沙门一指精舍,陆寄风便匆匆赶去,虽然外面众人奔走惊慌,但那精舍却显得十分幽静。
陆寄风奔入精舍内,遍处经典及译文中,吉迦夜黑瘦的身子更显得渺小,他在武功尽失之后,专心翻译佛典,不问世事。此时他坐在几前翻阅经典,沉思译文,垂眉低目,法相庄严。
陆寄风唤道:“大师!”
吉迦夜并不抬头,道:“陆施主夜访,有何要事?”
陆寄风急道:“皇上已经决定……要坑杀所有沙门,请大师速随寄风逃离平城,以免遇害!”
吉迦夜竟十分平静,道:“这乃是可预知之事,贫僧早有所准备,施主不必惊慌。”
陆寄风一愣,吉迦夜道:“石室之文揭破魏主身世,魏主断断不容秘密外泄,只要与身世有所关联,必将悉数毁之。舞玄姬出身佛门,魏主何能容忍?会有今日之劫,早在贫僧意料之中了。”
陆寄风听了,急道:“那么大师为什么不及早离开避祸?”
吉迦夜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若这是业力所至,贫僧愿意领受。”
陆寄风急道:“您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大难不死,必有因缘!您怎能坐以待毙?请随陆某远离避祸!”
吉迦夜长叹,看着遍地经典,道:“这些经书是带不走了?唉……法灯将灭,罗汉涅盘!”
陆寄风一携吉迦夜之手,便道:“走吧!”
陆寄风带着吉迦夜,匆匆奔了出去,不料大街之上,却见到一队队皇宫派出的禁军奔驰而过,朝寺庙奔入,竟挥着刀剑,见到沙门就砍!
陆寄风大惊,他带着吉迦夜,正迎上一队禁军,其中一人鞭马就要朝他们踏去,陆寄风挟着吉迦夜,一跃跳上马背,将那禁军拉扯下马,喝道:“你做什么?竟敢当街杀人!”
那禁军被拉得跌下马,摔倒在地,惊愕道:“大胆刁民,皇上下令杀尽沙门,你竟敢抗旨吗?”
陆寄风喝道:“万岁尚未降旨,你是听谁说来?”
那禁军愕然看着陆寄风,显然不知道这个看似平民的人,怎么敢这么有把握说皇帝没有降旨。他并不知道眼前之人,是他的顶头上司。
这时一人飘然而至,一把拉开陆寄风,道:“徒弟,你又惹大事了!”
陆寄风一愣,他一被拉开,那禁军便慌忙爬起,落慌而逃了。陆寄风这才看清把他拉到一旁的人,是伤已养得差不多的眉间尺。
眉间尺道:“你派了领军府的禁军到处赶人,把整个城闹得天翻地覆,难道皇帝睡得太熟,这样还吵不醒他吗?他刚刚派人到领军府,知道你又干了什么好事,我看他八成气得睡不着了。他已经下令免了你的官职,叫别人代替你所有的职位,那些禁军都是他派的。”
陆寄风一咬牙,道:“事到如今,能救一个算一个!”
这时但听得远处一阵阵哀嚎,火光上冲天际,竟是庙宇被焚了。吉迦夜愣然看着中观寺烈焰冲天,到处都是沙门惊慌奔逃。数骑禁军奔驰而过,铁蹄肆无忌惮地踩过众沙门的血肉之身,街道处处染血,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陆寄风愤怒得睚眦欲裂,大喝一声,便纵身跃向数骑,掌风过处,数百禁军不是被推下马,就是摔跌马侧,被受惊的马匹拖行疾奔,血肉模糊。陆寄风顺手夺了其中一人佩剑,随手或剔或刺,连伤了数名正要砍杀僧人的士兵。
那些差点没命的僧人都惊呆得不知该做何反应,陆寄风跃上塔,喝道:“快往西门走!逃出平城!”
众僧一时心慌意乱,听陆寄风这么喊,便叫嚷着全朝西边奔逃,不敢稍停。
陆寄风又拔剑往城中其他寺庙赶去,极目所见,尽是杀戮,他已见多了战争,也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但那是两军交战,是站在平等的立场。此时却全不是这么回事,士兵以武器屠杀手无寸铁的僧尼,甚至路过的无辜百姓也遭殃,更有人趁乱闯入平民居所,大肆劫掠奸淫,将一个大魏皇都,变作修罗道场。
陆寄风只要见到士兵杀人,便毫不迟疑举剑挥杀,救下僧尼。陆寄风一路挥杀长驱,一路喝道:“往西门逃出去!”
那些侥幸不死的沙门们踉踉跄跄,有如无头苍蝇地慌乱西逃。
陆寄风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只知见人便救,全无暇多做思索,身上早已被血浸得湿透了。
陆寄风砍得剑刃上处处是凹痕,便将剑随手一丢,再夺过一名禁军的佩剑,往城内挥杀而去。他也不知道暂时逃过一死的这些僧侣,再往前逃时,是否还会再遇到更多奉命杀僧的士兵,会有多少人逃出生天?他一人之力,能救多少人?
及至陆寄风砍杀得手软,刀剑也不知用坏了几把,回首看去,竟依然是处处禁军追杀的惨酷景象,处处是火光焚烧庙宇屋舍,哀鸿遍野。
陆寄风喘着气跃上一处庙宇高塔,由高处俯瞰平城街道,只见皇宫中继续涌出一队队的兵马,竟是杀之不尽。而兵士在各寺放火,更有无数逃不出来的沙门活活被烧死,到处是身上满是火舌的僧人挣扎喊叫,凄厉的哀号声响遍天际。
一阵冷风吹过,身上被血浸湿的陆寄风打了个冷颤,拓跋焘果然是狐狼之性,才做得出这样残忍的事。但是崔浩呢?他不是儒生,受忠恕之道所教化吗?为何当权势逼人时,也失去了人性,忘却了诗书?
陆寄风强忍满腹悲愤,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再高,也无法与君王的权势抗衡,就算他杀了千个、万个禁军,也不能阻止这场佛门大祸。
陆寄风颓然一叹,一人之力能救得了多少寺庙僧众?他只得一咬牙,不再看眼前的惨酷景象,转身便朝西门奔去。
许多僧侣推挤着朝西门而奔,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往那里逃,但是急乱之中,只能口耳相传,都往那里奔去,一时推挤践踏,混乱无比。宫中禁军正在各处寺庙屠杀与抢劫,竟未注意僧人们往何处逃走。
陆寄风在混乱中也只是随口说个方向,让大多数的人往同一处跑,至少他能在后方断后,阻止追兵。陆寄风奔至西门,西门城门紧闭,众僧一时无法出城,有的爬上城墙却摔跌而死,有的被守门的军卫射杀,又是一阵混乱。
陆寄风蓄劲在掌,一声怒喝,浑厚的真气袭向城门,轰的一声,城墙哗啦崩塌,巨石厚砖竟如摧枯拉朽,被轰出了一个极大的破洞。
这雷霆之威,慑住了所有的人,僧人们忍不住哭号惊呼着:“金刚味尊者显灵了!”“我佛慈悲,遣派金刚菩萨裂城墙救我等了!”
众僧狂乱奔出,陆寄风见有禁军追来,遂登高喊道:“快往西去,勿回头!”
陆寄风运气全身功力,将眼前沙石土灰,尽以真气挪移推转,竟如一片茫茫沙石飞帘,阻绝了禁军追来。一声暴喝,双掌真气推去!沙石轰然袭向禁军,每颗沙石都挟带着他的内力,所过之处有如刀风剑雨,众禁军被打得或死或伤,无法再追上前。
众僧西逃,所过皆是魏境,拓跋焘的灭佛之令也以最快的速度不断地延烧出去,每至一城,都有守城军士追杀这批僧侣,陆寄风殿后保护,这一路不停,不少僧人根本就无法承受无止尽的追杀,而死在半途。能逃得出去的人越来越少,而追兵也渐稀,应是离国境日远了。
陆寄风在这行凌乱的队伍中,找到了吉迦夜,眉间尺一直护送着他西逃,半路上也救了不少僧侣,但残存者都已虚弱疲惫。
眉间尺看陆寄风身上已有如血人,叹了口气,道:“你救这些个秃驴,有什么意义?被杀的人更多,这些人也不济什么事。”
陆寄风心中极为难过,道:“能救一个是一个,总之尽力而为就是。”
眉间尺点了点头,也不反对,道:“那你打算带这些人上哪儿去?”
陆寄风心中茫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吉迦夜道:“此地不知何处,不如就随遇而安,且往西行,因缘自有住处!”
陆寄风全无主意,道:“便依大师之见。”
一行人往西而去,已逃出魏国的屠杀,前路却是茫茫,或许会陷入沙漠,或许又遇天灾,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没有人敢肯定。
陆寄风与眉间尺护送着众僧往西走,行了几日,但见苍茫平原外,山势连绵,点点白雪点缀林间,有一股清灵神秀之意。
而在群峰之中,有一高峰巍然独立其间,四壁陡峭,略呈圆形,远远观之有如农家麦垛。
陆寄风寻思道:“那座山峰地势奇绝,附近有山水环绕,虽有飘雪,但不掩苍翠,应是个富饶之地。如果把众僧送往那座奇峰,在其上兴建洞窟与石室,亦可暂为安身之所。”
陆寄风把这个想法与眉间尺、吉迦夜商议,两人也颇为同意,便率领众僧往那座奇峰前去。
眼见就要到那座山峰下,周围的山路渐陡,草木似皆被外力破坏移除,道路两旁光秃秃的,夹道石壁也有被外力击打过的痕迹。
陆寄风与眉间尺暗暗吃惊,此地竟已有人居,看那人破石移山之功,断非普通的高手。
陆寄风提高了警觉,与众人缓缓步行,突然听见眉间尺“咦”的一声,道:“这是什么?”
陆寄风朝眉间尺所指之处看去,但见藤蔓掩映之中,光溜溜的山壁上隐隐有五彩缤纷。眉间尺扯开藤蔓,只见灰色的石壁上,绘着一名汉服女子,那女子容颜白皙,长眉杏目,身形袅娜,清雅端庄,宽袍缓带却又有飞升之意,有如天人。
陆寄风与眉间尺越看越觉得这仕女绘像有几分眼熟,陆寄风喃喃道:“这仕女,竟有几分像祖师爷!”
他这么一说,眉间尺也愣住了,他并未见过司空有,因此半信半疑,道:“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或许这图只是恰巧与祖师爷相似罢了。”
陆寄风也不言语,继续往山上而去,但见一路之上,乱石满径,可以行走之处不过寸许,十分难行,而这样难以前进的路上,两旁竟不时有些绘像或泥像,有的画了一半便被抹去,有的只塑了一手或衣袂一角,便被毁弃于道旁,零星不全,吉迦夜见闻广博,也不知为何会有如此景象。
陆寄风在山下青翠郁茂之处暂时安顿好众僧,便单独前去探路,看此地是否可作为久居之所。陆寄风往山上奔去,及至山腰,见到山壁上被凿得一片片平整如镜,陆寄风惊心暗想:“何方高手竟能造此鬼斧神功?又有何用意?”
他继续行走寻找,突然听见远山之上,传出一阵轰隆巨响,遥遥望去,灰烟隐隐。
陆寄风想道:“凿山的高人必然在此!”
于是发足疾奔,身如鹄飞,朝那巨响传来的方向赶去。远远就听见苍老的声音高声喝道:“你这贼山,这贼岩,看我劈了你们!”
陆寄风在林间疾跃,突然脚下巨木晃动,定神看去,不远之处竟有一身影,双掌击往山壁,山壁崩裂处处,放眼所见,竟是一个又一个的石窟洞穴!洞穴内或空无一物,或有泥塑佛像矗立其间,有的在石壁被击破时,被余劲所毁而残破不全。陆寄风万万没想到此山竟藏着这么多的佛像,约略看去,个个法相庄严,或金刚怒目,或垂眉大悲,观之不尽,令人屏息。
那破壁之人满头皓发,身披兽皮,几乎衣不蔽体,竟是冷袖!
冷袖双掌真气劲发,轰然朝面前一片石壁打去,此地山石极为坚硬,无法穿凿,他双掌不断地朝石壁猛打,吼道:
“放开师父!把我师父放出来!”
石屑纷飞,又给轰出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洞穴。洞口一开,陆寄风担心他又毁了洞穴中的神像,立即闪身上前,大声道:“前辈住手!”
冷袖双拳击出,撞着陆寄风抵拒的双掌,宏大刚猛的真气被陆寄风牵引着散向周围,震得林木晃动,落叶纷飞。
冷袖似认不出陆寄风,一把就要将他推开,喝道:“让我救师父出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