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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璇回视了他一眼,陷入沉思:“是他没错,可他为什么要刺杀皇上?又为什么要盗画?”
脑中突然闪过一些念头,她抬头道:“我们去找副山长。”
夜已深,两人上门拜访时,副山长早就就寝。可因着赵惟宪郡王爷的身份,他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殷勤地招呼。
第一卷 藏书阁盗影
第二十八章 雾色
展璇撇了一眼赵惟宪得意的神情,不就是官高一级压死人么,看把他美得?
“副山长,能否查一下柳毅的家世背景?”
“你们等等。”副山长提着烛灯从书架上厚厚的一叠书中取来一本小册子,说道,“书院学生入学前,他们的家世背景都有登记造册,这是柳毅他们一届学生的登记簿。”
他一页页地翻阅,翻到一半时,终于找到了柳毅的名字:“柳毅……祖籍山东,今年二十有二,诗书传家,父亲为小县教书先生……”
展璇听到这里,就打断了他:“假的!一个诗书传家的子弟,怎能练就一身好武艺?况且,我曾听他亲口说过,他家中是开武馆的,他还有一个兄长。”
副山长有些不悦她的质疑,皱眉道:“这登记造册的内容,怎会有假?”
展璇反驳道:“那副山长当初可曾看破我是女儿身?”
“这……”副山长顿时无言反驳,连女子入学他都没能分辨,更何况是个男子了。可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渎职之罪,辩解道:“柳毅文武全才,是书院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他应该不会是盗画、杀人的真凶。倒是那白玉堂行踪诡异,行事乖张,老夫觉得他才像盗画、杀人的真凶。”
展璇看着也查不出什么线索,便匆匆向他辞别。
他说的也对,以柳毅的才华,将来参加科举,必定高中,可谓是前途无量。那他到底有何动机要行刺皇上呢?
从副山长处出来,夜更深了一层,原本就雾霭沉沉的天,此时更加迷蒙,隔十步路便分辨不清事物。
“你去哪儿?”赵惟宪在她身后喊住了她。
展璇顿足回眸,夜阑人静,迷蒙的夜色中只有他们二人,气氛顿时间变得怪异。她有些不自然地躲闪着目光,指了指西南方向:“我想再去藏书阁看看。”
朦胧的月色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藏书阁的小径上,各有所思,谁也没有言语。万籁俱寂中,唯有两人踏叶而行的细碎脚步声。脚步声越是谨慎细碎,踏叶的声响反而越清晰,一声声敲击在两人心中。
一阵凉风拂过,展璇冷不噤地打了个寒战,虽是春夜,却因着雾色笼罩,更寒了几分。身后的脚步声及近,在距离她身后一步远处有放缓了步速,春夜的寒风恰好被他的身影遮挡。想不到他竟如此细心,听着与她齐平的脚步声,她的心从未有过的平静和祥和。
余光扫到他的衣襟,她悠悠说道:“皇上说,是你向他求旨赐婚的,为何?”
身后一片静默,唯有脚步声乱了一拍,赵惟宪不自然的声音随后响起:“本郡王那是为了报仇。”
展璇顿足,回头质问道:“我何时跟你有仇?”
赵惟宪唇线上扬,半真半假地回道:“你忘了两年前,你在宴席上抢尽本郡王的风头,害得本郡王被父王禁足数日。你说,是不是该找你报仇?”
“小人!”展璇浅笑着转身,根本不信他的话,心里却暖暖的,如饮热汤。
雾色中的藏书阁,隐隐约约,尤其在夜幕下更显得神秘莫测。藏书阁大门前守卫的衙役早已困得睡了过去,只余下门上两侧的灯笼依旧高挂。昏暗的灯光,犹如鬼火一般,摇摇曳曳。
“啊,鬼啊!”前头十步远处,一个惊叫声响起。
展璇和赵惟宪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即加快了步伐前往查探。前头一人影跌倒在地上,浑身哆嗦,他的身旁是打翻了的灯笼,火光未灭。
“高夫子?”赵惟宪认出了那人,正是书院里打更巡夜的高夫子。
高夫子长松了口气,惊惶未定地拍着胸脯道:“是你们啊,吓死我了。”
原来是把他们俩当成鬼,两人不由地觉得好笑,不过也难怪,他们两人半夜三更走在书院里,手上也没打个灯笼。高夫子隔得远远的,朦胧中,只听到脚步声,却不见人影,也难怪他会如此惊吓。
视线落在人工湖中央,展璇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高夫子,书院里有人传湖中有水鬼,你见过湖中的水鬼吗?”
高夫子脸色刷地白了一层,他左右顾盼,神秘兮兮地低语道:“我不止见过湖中的水鬼,还见到屋顶上有黑白无常前来索命。”
“黑白无常?”展璇有些匪夷所思。
高夫子猛点头道:“是啊,就在藏书阁的画被盗的那一晚。那白无常手里还有一条粗大的蟒蛇,太吓人了。不跟你们说了,此地阴气甚重,你们还是别停留太久。”
高夫子打着灯笼慌慌张张地跑开,只待远离了藏书阁范围,才又重新响起那熟悉的打更声。
“水鬼、黑白无常、蟒蛇……”展璇一点点捋着思绪,总觉得这些事与案情息息相关。
“对了,那晚我和灵儿在水中见到水鬼,也是今晚一样的天色。莫非这一切都是有人在作怪?”
赵惟宪眉梢微挑,打死他也不会告诉她们,那晚她们撞见的水鬼其实就是他。他不过是偶尔路过湖边,看到有人落水,他才跳下去相救,谁能想会搞得如此狼狈,还当了一回水鬼?
“笨蛋,这天底下哪有鬼?”他不由地轻斥,鬼神的论说都是人的心理在作祟,他从来不信世上有鬼。
展璇也有些汗颜,好歹跟着包大人经历了这么多案件,她怎么能相信这些鬼神邪说呢?她甩了甩头,继续正题道:“高夫子说看到黑白无常在屋顶上,而且白无常手上还有一条粗大的蟒蛇。蟒蛇……难道是梅花钩?”
她在脑海中想象着梅花钩的形状,举目望向藏书阁的顶端,在那隐约昏暗之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她试着推理:“高夫子因为惊吓过度,再加上天色朦胧,他看不真切,看到有两人穿着黑白衣裳站在屋顶上,就误以为是黑白无常索命。”
赵惟宪点头暗衬:“如此说来,前来盗画之人,可能不止一人。”
展璇也同意他的观点,继续推论道:“高夫子所见到的白无常,极有可能就是白玉堂,而那黑无常……”
“是柳毅!”赵惟宪紧接她的话。
案情已有了些眉目,嫌疑人锁定在了白玉堂和柳毅两人身上,可还是疑问重重。一个手里有梅花钩,另一个有梅花镖,两人皆有可疑,她不由地疑惑了:“他们之间到底有何联系?是同谋犯案,还是各有所图?”
赵惟宪却不似她这般忧虑,理所当然道:“白玉堂不是约了展护卫明日后山比试吗?将他擒下逼问不就是了?”
“白玉堂虽然行事乖张,不按常理,但他绝不是宵小之辈,否则他也不会在行迹暴露后,还明目张胆地与我哥定下比武之约。”对于五鼠的品性,她还是了解的,江湖人行事只求痛快,绝不会做歹恶之事。
与赵惟宪分别后,她又来到兄长的住处,想同他商谈一下案情。兄长的办案经验丰富,或许有其他的见解。
第一卷 藏书阁盗影
第二十九章 遗书
房内漆黑一片,想必兄长已然睡下,她不忍打扰,正欲返回,却恰好撞见兄长从夜幕中归来,身上带着雾气。
“小妹,怎么还没睡?”
“哥,你不也还没睡吗?你去监视柳毅了?”
兄长手持巨阙,整装肃然,一丝不苟,显然是去办了正事,她才有此猜测。跟随兄长进了屋,随着烛火燃起,无意间瞥见兄长的衣袖有处破洞。她连忙叫兄长将衣衫换下,穿针引线,替他缝补。
他们自幼父母双亡,兄妹俩相扶相持,大多时候都是兄长照顾她,她所能做的也只有缝缝补补这些细微的琐事。
手上熟练地穿梭针线,嘴里还不忘询问方才之事:“柳毅可有什么动静?”
展昭一边饮着茶水,一边细细地打量着低头缝衣的妹妹。别人府上的千金娇生惯养、衣食无忧,而他的妹妹自幼就跟着他漂泊江湖,吃尽苦头,他这做哥哥的,心中有愧。如今她终于寻得一户好人家出嫁,他也宽心了许多。
“他一晚上都未出过房门,早早地便睡下了。”
“我若是他,此时也不会再轻举妄动。”虽然没弄清他刺杀皇上的原因,但她确信他留在书院必定还有未完的意图。展璇手上顿了顿,忽然思路一转,抬头问道:“哥,你是不是也不相信白玉堂盗画杀人?”
展昭薄唇微抿,摇头道:“江湖人恩怨分明,绝不会滥杀无辜,我不相信白玉堂会杀人,至于盗画……”毕竟江湖上劫富济贫之类的行为数不胜举,诸如此类不容于律法,却又备受江湖人推崇之事,他无法定论。
展璇点头附和:“我也在想,或许盗画者和杀人者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可他为何要杀山长?山长德高望重,盗书私卖,也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凶手为何要杀他呢?”
展昭沉吟了稍许,总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小妹,可还记得山长死前有何异状?”
展璇细细回忆了下,陈述道:“山长死前应该是在看书,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本《山河志》,然后就是胸前中梅花镖而死。他死时,手里还拽着一锭银两。不过,他既然是在看书,那为何手中拽有银两?难道是从凶手身上取下来的?可一锭银两又能如何证明凶手的身份?”
听着她一连串的疑问,展昭会心一笑,看来他这个妹妹还真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儿。看她手里的活儿也差不多了,便催促道:“天也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展璇在手中快速地打了几个结,咬断线头,顺手将衣裳挂在了屏风上,这才回头道:“哥,明日午时,你会将白玉堂捉拿归案吗?”
“天理昭昭,他若犯法,我必拿他。”兄长目光中的笃定和执着,让她又是崇敬又是担虑,崇敬的是他维护律法、维护正义的信念,担虑的是他或许有一日会为他所维护的律法和正义所累。
晨光初照,院中已响起舞剑之声,时有女子的娇喝声传来。
展璇从迷糊中顿时醒过了神,平时都是兄长一人闻鸡起舞,今日怎么还多了个女子的声音?转头瞄了眼床榻之侧,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她不由地笑出了声,平日里最爱赖床之人,今天竟然起了个赶早,看来还是兄长的魅力非凡哪。
她慢慢悠悠地起床梳洗,待迈出房门,门外的两人已经晨练完毕。她斜倚在门口,目光玩味地上下打量着满头细汗的卢灵儿,直把她瞧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才罢休。
卢灵儿讪笑着跟她打招呼:“小璇子,早啊!”
展璇意有所指地跟她打趣道:“是真早啊。”
卢灵儿面上尴尬,使劲地跟她眨眼,嘴上却说道:“我每天都是这个时辰练剑的,想不到展大哥也是,真是太巧了,以后我们都一起练剑吧。”她换了副笑容迎向展昭,要多甜美有多甜美。
展璇忍不住憋笑,她这鬼话,谁能信?
展昭收了剑,拂袖轻拭着额头的汗水,淡笑道:“灵儿的剑法不错,与小妹平分秋色。小妹,你也得加把劲,多练练剑法,可别荒废了。”
“展大哥,你真的认为我的剑法不错?就冲你这句话,我以后一定更加努力,勤加练习。”卢灵儿拽着小拳头,充满斗志,丝毫没有疲倦之感。
“希望你能坚持住。”展璇鼓励地拍拍她的肩头,抿嘴轻笑着擦着她的肩而过,步向饭堂方向。
路经东边的厢房,突然听到一声惊叫从左首第一间房传出。她驻足观望,那正是赵祯的居所,她心觉不妙,莫非柳毅再次出手刺杀皇上?
“皇上!”情急之下,她破门而入,却看到赵祯手里拿着一封被茶水浸湿了一角的书信,正诧异地看着突然闯入的她。
展璇环扫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刺客后,她蹙眉盯视着他,有些费解。赵祯似读懂了她眼神里的讯息,扬了扬手中的书信,道:“这是先皇留给朕的遗书,朕险些破损。”
这时,花公公和李林从门外跑了进来,也以为皇上有什么不测,满脸的忧虑。在看到展璇也在场后,花公公挤兑着她,擦着她的身,将她撞到一边,对她有着莫名的敌意。
“皇上,奴才将它拿到太阳底下晒晒,很快就干了。”花公公小心翼翼地接过赵祯手中的书信。
展璇有些莫名其妙,主子神神叨叨,奴才也神神叨叨,还是少跟他们打交道为好。她刚想退身离开,无意间看到书信上写有“宝物”二字,她顿时来了兴趣。
“皇上,能否借书信一阅?”
花公公翘着兰花指呵斥道:“大胆!此乃先皇的遗书,你怎能随意阅览?”
赵祯却摆手阻止道:“无碍,不过是些家常,没什么特别之处。”
“谢皇上。”展璇恭敬地双手接过,大致地阅览了一番,的确如他所说是些家常的嘱咐和对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