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黑暗中有白影一晃,游心从巨梁中飘然落下。她轻轻一扯,一条薄如蝉翼的丝带悄然卷入袖间。她点了点头,道:“是我。”复又引着朱于渊,一同走回石门边。
她又朝穆青霖脉脉地望了一眼,才敛去情意,回转了脸,正色朝朱于渊施了一礼。淡淡地说道:
“你我早就见过面,在七月十五日的千佛山客栈中。我是天台派第一脉传人,自幼随了师父姓氏,我的全名,叫作顾游心。”
朱于渊悚然道:“那天夜里,画卷中的杨枝观音,就是你——”游心道:“没错。化身观音,一击惊退朱云离,随后又替你指路的人,都是我。”
她沿石阶徐徐走了两级。接着说道:“七月中旬,朱杜二人离开京师。我随后称病独卧,借机悄悄离开神乐观。我平时为人冷淡,没有朋友,偶然消失几天,只要不耽误宫中祭典,也无人过问。
“我观察了屋中形势,决定偷梁换柱,用暗暝术匿形于画中。我的暗暝术学得很好,朱云离轻易发现不了。但我年纪尚小,武学功力尚浅,不宜轻率出手暴露自己。因此只好利用朱云离畏惧师父的心理。一直屏息等待,想挑选最关键的时机,一举击溃他。
“可惜我没能一击命中,但总算起到了一些震慑作用。令他俩逃出了屋外。我趁机熄灭了灯,解开众人的穴道。但朱云离临去前,用隐弦反扑一招。我避闪不及受了伤,无奈之下,只能再次隐藏。
“我躲在客栈大厅的椽木上,恰好瞧见了各人离去的方向,而你先前在屋中的言行,我也全看在眼里。我见你似乎真心想寻找他们,于是才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在暗中为你指明了方向。”
朱于渊低声道:“原来是你……难怪他俩逃出去后,才会有那段奇怪的对话。”
游心问:“甚么对话?”朱于渊道:“他俩以为出手的是大师伯,可是却又觉得功力有差别,因此又惊又疑。”
游心冷冷地道:“他俩万万想不到,天台派第一脉已有传人。他俩更料不到,那位传人已经在神乐观潜伏了将近十年。”
朱于渊道:“我现下知道你是谁了。但我还有很多疑问,需要你俩一一开解。”游心刚想回答,穆青霖却在门后平静地开口:“我来说吧。”
游心转向他,眼底浮起爱忧交杂的神色:“你的身体……”穆青霖微微笑道:“没事。”他朝朱于渊一示意,朱于渊点了点头,来到石门前,在台阶上缓缓坐下。游心叹息了一声,也挨着他坐下,穆青霖亦在门内盘膝而坐,从容地道:“阿渊,接下来是九年零六个月前发生的故事,请你听好了。”
景泰四年二月初五。凌晨。灰蒙蒙的天空中霰雪纷纷,雪已连着下了几天几夜,刻着兰草纹的白色地砖上,早已覆盖了尺余的积雪。
朱漆院门被轻轻开启,一对年约三十来岁的夫妇,牵着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出现在院中。
男子回身掩起院门,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女子神情紧张,紧紧牵住小男孩,贴墙而站,静静等待。小男孩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架小小的木制玩具车,他的心思似乎都在木车上,不时地举臂,投入地将车子在空中移来旋去。
男子沿院巡了两圈,察看完毕,走近他俩,低声道:“息兰,随我来。”
杜息兰点点头,拉住小男孩,道:“走吧。”小男孩儿突然甩了甩胳膊,挣脱她的手,叫道:“兰姨,瞧!”
他将木车向前一抛,小小的车轮骨碌碌一阵滚动,木车在积雪上驶出了大半丈远。小男孩一边笑,一边扑了出去。杜息兰忙忙地去扯他,那男子动作却更迅速,一脚跨出,踏住了木车,小男孩收势不住,嘭地撞在他腿上。
杜息兰顿住身形,惶恐地道:“云离……”
朱云离慢慢移开脚,木车露了出来,歪歪斜斜地横在雪地中。小男孩半蹲着,小心翼翼捧起木车,车身有些损坏,一侧的车轮也被踩扁了。他低着头,没有说话,仿佛有些难过,杜息兰来到他身边,搀他站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宽慰道:“乖,我重新给你买一架。”
小男孩眨了眨眼,忽然咧开嘴,冲杜息兰笑了一下,道:“兰姨,没事,我能修好它。”杜息兰瞧着他懂事的笑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直到朱云离在旁冷冷地说:“带他进庙去。”杜息兰才猛然醒悟,牵住小男孩,将他领进了关帝庙。(未完待续。。)
第167章 暗暝术(三)
小男孩抱住木车,昂起头,瞧着高高在上的关公像,小脸上现出又害怕又崇拜的神情。朱云离快步上前,端住关公像前第三排第三具铜炉台,自右向左连转三圈,大殿右侧的墙喀喀作响,一具兵器架缓缓抬起,露出一扇红木小门。
小男孩“噫”了一声,极为好奇,朝木门飞奔而去,边奔边叫:“兰姨,快来看,这里有秘道!”杜息兰缓缓转过脸,盯着他的背影,眼底竟泛起怜惜与悲伤的神色。朱云离立在她身旁,低声说道:
“之前借口整修关帝庙,花费近半个月的时间,将夹层都造好了。但大殿布局终受影响,有心人细辨之下,难免会发现端倪。这庙,以后恐怕不能轻易容人进入了。”
杜息兰亦低声道:“真的要把他留在这里吗……”朱云离道:“是啊。”杜息兰的声音微微发抖:“可是他才刚满八岁,他那么小……”
朱云离淡淡地道:“圣上如今被禁足南宫,不少人心中虽盼他复位,可复位之路却艰辛遥远。咱俩本为武林中人,过去几年四处辗转,勉强还能藏住行踪。但现下圣上急需用人,好不容易才将咱俩安插入神乐观,咱俩若想闯出片天地,早晚必将现出形迹,到时绝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妥贴对待这孩子。”
他朝正在好奇摸索着木门的小男孩望了一眼,又正色续道:“穆静微虽已不足为惧,但这些年来,天台派却另有别人,一直在打探咱俩行踪。咱俩对这孩子的态度真真假假,我冷淡,你亲密,那人因此无法确定这孩子身份。但他禀性狠绝,无时无刻不想前来抢夺。好令天台派独占上风。如今咱们已在此安身,一旦被那人寻到,咱们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杜息兰悚然道:“你是说那顾……”
朱云离面色更沉肃,却微微抬高了声音,说道:“咱俩在观中已待了些日子,这些天来,我身边时时处处,总有些不妙的感觉——凭那人的追踪术,很可能已发现咱俩在京师。甚至,很可能已寻到了神乐观附近!如今观中唯一适合藏人的所在。便是这里。再不动手,就真的晚了。”
杜息兰将手按在胸口,说道:“这关帝庙,为何会有秘密的地下石室……”
朱云离依旧没有放低声音,反而带着些唯恐人不知的意味,说了下去:“那是建庙时就有的,本来只是一处紧急避难所,但从未使用过,罕为人知。这半个月来。我已暗中扩大并加固了那石室,堵住了所有通道,只留一个入口。并且,在石室的上下左右各面。我都另建了厚厚的铁墙。为了掩饰入口石梯,还特意在大殿中造了一道夹层。等那孩子进去后,我将石门封住,这样就算神仙来了。也绝对救不出他。咱俩亦可安心放手做大事了。”
大殿中忽传来“啪嗒”一声,朱云离和杜息兰着着实实吃了一惊,差点跳起来。仔细一瞧。却是小男孩手中的木车不小心砸在了地上,他正蹲下身,要重新抱起它。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花更大了。
朱云离警觉地住了口,朝杜息兰使了个眼色,自己绕到关公像背后,弯身拖出一个银制雕花匣子。杜息兰一瞧见那匣子,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云离,你,你……你要使用它?……”
朱云离道:“是啊。多一道屏障,多一份安心。”杜息兰奔前两步,将手按在匣盖上,恳切地道:“不要啊。云离,太残酷了,不要。他……他才八岁啊……”
朱云离冷冷地道:“你再大叫大喊,若是引来了人,可就后悔莫及了。”杜息兰猝然住口,眼中充满恐惧。朱云离不容她多想,朝她使了个眼色:“去靠近他,点住他穴道,莫要弄出声响。”
杜息兰道:“我……”朱云离催促道:“还不快去?!”
杜息兰犹犹疑疑,朝小男孩儿走去,身上的衣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小男孩蹲在红木门旁,将玩具车紧紧抱在怀里,见杜息兰走近,他方才慢慢抬起头。一瞧见杜息兰的面色,他顿时瞪圆了双眼,突然站起身,叫道:“兰姨,这里不好玩,咱们出去吧!”
他一面叫喊着,一面迈开腿,猛地从杜息兰身侧钻过,直直奔向大殿正门。他身形幼小,杜息兰猝不及防,一把拦了个空,男孩儿已抬足准备跨过门槛。
关公像前的半空中忽然闪起一片耀目的彩光,流光溢彩中,一条奇异的细细链子横空而出,嗖地缠上小男孩的腰,瞬间连绕七八圈,小男孩“啪”地摔倒在门槛边。朱云离锁眉道:“优柔寡断。”右手疾抬,扯动细链。小男孩儿“哎呀”一声,伸臂紧紧抱住门槛,叫道:“不要拖我,不要拖我!”玩具车哐地砸落在他身畔。
朱云离一声不吭,手上益发用力。杜息兰朝小男孩儿奔了几步,又怔怔立在原地,竟不知何去何从。
小男孩的腰似被细链勒得生疼。他满面惊恐,死死抱着门槛,大声喊道:“我不要被关进牢里!兰姨,救救我!”
两行清泪从杜息兰脸上淌下。她视线模糊,耳边唯有稚嫩的童音在不断哭喊:“兰姨!兰姨……”那童音渐渐变幻,在她听来,仿佛喊的已不是“兰姨”,而是——
“娘亲!……娘亲!……”
她脑中一热,猛地朝小男孩扑去,紧紧抱住了他,不停地说:“莫怕,莫怕,我保护你,我保护你!……”小男孩呜咽着唤道:“兰姨。”杜息兰一边答应,一边伸手去解那细链。
朱云离叱道:“息兰!你疯了!”杜息兰被他冷硬的声音一喝,如遭晴天霹雳,骤然僵在当场。她怀里抱着小男孩,木然许久,才慢慢侧过脸,低声求道:
“云离,求求你啦,只关押他,别伤害他,好吗?”
小男孩听到“伤害”二字,目中恐惧之色更浓。朱云离厉声道:“不行!快,点他穴道,把他带过来!”说着,又用力一抽链子。
杜息兰正要急辩,眼角余光忽被殿外皑皑景象吸引。院中的雪不知何时已越下越大,颠狂纷飞,从空中压下,在地面越积越厚。她茫茫然揽着小男孩,柔肠百转千扯,思绪仿佛飞到了极遥远的所在。(未完待续。。)
第168章 暗暝术(四)
天空阴云密布,朱云离的声音也阴阴沉沉:“再不过来,我就过去了。”杜息兰听到他的脚步声不断靠近,她心中一片迷糊,喃喃道:“我……”紧紧抱住小男孩,将脸贴在他的脸上,眼泪渐渐打湿了二人的脸颊。
高高的门槛就在她面前。门槛外,茫茫积雪又白又亮,刺得人眼睛发酸。凌晨天色极其阴暗,雪花霏霏,将庙前景物罩得模糊不清。杜息兰死死盯住积雪,正竭尽全力想着该如何出言求情,突然之间,却瞥见似落羽般纷纷坠地的雪花中,有一团显得与众不同,雪片与雪片之间似乎特别密、特别紧,仿佛与周遭雪花有了距离,只降落在独自的世界里。
她以为是眼睛花了,用力眨了眨,又仔细瞧去。那团雪花忽然加快了旋动,朔风一吹,雪片飘飖飞扬,竟贴地狂舞,不偏不倚,正正冲着殿门而来!
杜息兰吃惊地睁大了眼,陡然之间,凉意扑面,无数翻飞的雪片劈头盖脸砸向她全身。她只觉如堕冰窟,绞卷的雪片将她牢牢包裹在内,雪片团中传出一股大力,杜息兰只觉后颈中一紧,身子被一提一扯,连同怀中的小男孩一起被拉出了大殿外。
她和小男孩双双惊呼出声。骤见红影一闪,朱云离身如飞电,驰出殿门,直直扑向雪片团。那细细的链子缠在他左腕上,他十指怒张,双臂疾挥,掌中虽空空无物,杜息兰却知道十三弦法已启动,一十三根隐弦正从四面八方袭向那片诡异的飞雪!
她脑中一凉,忽然掠过三个大字——
暗暝术!
纷飞的雪片,扑人的雪团,那可怕的力量……
云离没有算错——
顾无音!他果然出手了!
恐惧宛如尖冰,狠狠戳透她的心脏。所有的温情与怜悯在惊怖中一扫而空。杜息兰紧紧箍着小男孩,死死贴住地面,对抗着风雪中的拖拽。
朱云离双目赤红,舞动十指,将十三根隐弦一起刺向那团飞雪。雪片密集如羽翼,上下翻飞,在晦暗的天色下,全然瞧不清内中有何人物!
朱云离如操控木偶牵线的偶师一般,将十三隐弦交错相结,牢牢罩住那一片呼啸的飞雪。他咬紧牙关。隐弦交织如茧,茧壳越缩越小,直欲将雪团片片绞碎。
杜息兰只觉后颈一松,拉扯的力道变轻了,她见朱云离与那飞雪激战正酣,赶紧抱着小男孩,悄悄挪向旁边。怀中的小男孩好不容易才在朔风中张开嘴,叫道:“兰姨,雪……雪里有甚么东西?”杜息兰低声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