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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嘟嘟囔囔地说完,挣扎着便要立起。可刚立到一半,腿一软,又扑通跪倒在地。
穆青露扒着树身,数度尝试,却都失败了。她无可奈何地跌坐在柳荫下,心道:“麻烦了。今日碰到的窝囊事太多,旧伤新恨一起发作,再加上又饿又累,一时片刻怕是动不了了。唉,心口不知怎地,痛得慌……算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反正此处离山庄很有些距离,多半不会有人来。”
她艰难地解开背包,掏出水囊,吞下几片药丸,又勉强咽了一些干粮。夕阳益发西斜,她只觉眼前黑黑沉沉,浑身虚弱不堪,那温温热热的水迹似乎又从脸上淌下了。
她吸了吸鼻子,恶狠狠地道:“没出息的东西!哭甚么哭!睡觉……睡一觉,等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泪眼迷蒙中,瞧见一只小小的飞虫在眼前盘旋,穆青露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它,小虫飞旋几周,轻轻栖于她掌间。穆青露瞧着它圆圆透明的小翅膀,仿佛又觉得不那么害怕了。她低低叹息一声,将手掌搁在膝盖上,倚着柳树树身,慢慢阖拢双眼,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幕寂寂降临,归鸟入巢,草树的影子在旷野上舞动。哪怕是江南,此时的秋风,也终于杂了一阵阵寒意。穆青露在睡梦里瑟缩了一下,没有睁开眼,她将自己团得更紧,仍旧坠落在深深的梦境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微微一惊,缓缓睁开眼来。只觉天地寂寥,只有偶尔飘来的几记夜鸟啼声,回荡在淡淡的月光里。
她挺身便欲立起,忽觉有东西遮盖在身上,她动了动身子,那一大片东西缓缓滑落,她提起那遮盖之物,就着月色一瞧,顿时“咦”了一声,奇怪地道:
“这是哪来的斗篷?”
那斗篷质地普通,花色素朴,瞧去乃是寻常男子穿戴之物,但成色颇新,也没有异味,似乎没怎么使用过。穆青露站起身来,抖了抖斗篷,一脸疑惑,她圆瞪双眼,认真地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说:
“啊,我晓得了。定是三秋放心不下我,怕我露宿街头感染风寒,特意带了这斗篷来找我。他寻到此处,见我睡着了,便没有叫醒我,将斗篷披在我身上,就离开了。”
她心中感动,朝着紫骝山庄的方向,低低地道:“三秋,谢谢你。”
她披上斗篷,背好行囊,重新戴妥竹笠,轻轻拍了拍小柳树,又低头瞧了那平平的土坑 一眼,便在夜色中迈开步子,朝远处走去。
她没有走大路,在旷野上一步步朝东方前进。天地间一片茫茫,世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南京城与紫骝山庄已越来越远,前方隐隐现出一片稀稀落落的屋舍影子。
穆青露勉力按下心底挥之不去的锐痛与悲哀,踮起脚朝前方看了看,像是要分散自己注意力一般,自言自语道:“几年前经此地出城,记得附近好像有一片村庄。现下将夜深,倘若真的露宿野外,对伤势恢复颇为不利……不如进村瞧瞧,说不定能遇到好心人家,哪怕只投半宿,也总比在外头吹凉风强。”
一念及此,她便加快脚步,朝那些黑漆漆的屋舍影子奔去。奔到面前,仔细一瞧,果然为记忆中的村落,一条小径曲曲折折从两旁屋影中穿过,却瞧不清另一头通向何处。村落周围有田地,阡陌纵横,十几具瘦骨伶仃的稻草人,在夜风里幽幽地摆着臂。(未完待续。。)
第195章 生别离(四)
穆青露左顾右盼,沿着小径,缓缓走入村中。道旁有栖鸦被惊动,啪啪地拍打着翅膀,从矮墙上惊起翻飞。除了鸦噪外,却是满村黑灯瞎火,村民们似乎都已睡下,再无半点人语。
穆青露摸了摸行囊,行囊牢牢地绑在背上,在胸前打了个结。她紧紧握着那个结,仿佛背包也化作了一层安全的甲胄。她又走了一程,鼓起勇气,挑了一户人家,轻叩木门,低声询问:“请问有人吗?我是过路旅客,想借住半宿,若愿接纳,必将重重报答。”
又有几点鸦影飞起,屋中却无人应答。
穆青露讪讪收回手,又换了一家,却依然是相同结局。她心头渐渐生起疑惑,放慢脚步,细细辨去,终于发现似乎不是村民们全睡下了,而是——
村中压根无人。
穆青露秀眉微皱,心头生起诧异:“方才隐隐瞧见田间有农作物,显然这儿是有人居住的,但一村子人为何都不在家中?若说是紧急逃荒,那更不可能。南京城郊从来不荒僻,他们为何要逃?”
边想间,脚下已慢慢顺着小径拐到了村落中央地带。那里似乎为村里的集市买卖之处,小径变宽了不少,两旁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摊位,摊位上还罩着油布篷盖。有些摊位是卖水果的,空空的篮筐还堆在一旁;有些摊位是卖鱼肉的,厚厚的砧板和铸铁挂钩还摆在外头;有些摊位应该是卖蔬菜的,摊子脚下还有破烂的筐子,里面盛着没及时倒掉的菜根叶片。
穆青露闻到空气中略腐臭的味儿,不自觉地捏住鼻子,加快了脚步。心道:“可真古怪。瞧这些摊位,仿佛白天还有人在这做买卖,怎的到了夜晚却全都散去了?”
纵然她一贯大胆,在这漆黑无人的空集中。头皮也微微有些发麻。她止住步子,转头朝紫骝山庄方向遥遥一望,可哪里还能瞧得见半点踪影?穆青露死死盯着那方向,怅然若失,伫立一会,只觉得心似乎被人用刀子整块掏出来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外壳还在。夜风一刮,她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赶紧喃喃地替自己壮胆:
“离开他,你不敢独自走夜路了?笑话!不就是个无人村吗。瞧我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去!”
她一振斗篷,复又迈开脚步,快速穿行在集市中,嗒嗒的步声敲叩着铺地的青砖,斗篷飘起,时不时拂到沿路的空篮破筐上。
面前不远处又是一个肉摊,两排油油的黑铁弯钩高悬在篷布盖下,砧板上斜斜嵌着一把硕大的剁肉刀。摊旁叠着好几个竹筐,筐中仿佛还套着油腻腻的麻袋。不时传出血腥味,穆青露捂着鼻子,边奔边想:“八成是白天乱抛过碎肉肝肠甚么的玩意儿,真难闻。”
她侧转身子。从肉摊旁擦过,小心地不让自己碰到脏浊之物。刚走出油布篷盖的阴影,那几个套着麻袋的竹筐忽然在月光下喀喇一晃,齐齐散了开来。
穆青露闻声惊动。蓦然回首,陡觉恶臭袭鼻,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猛地朝身后贴到!
她应变奇急。迅速转回头,朝前一扑,那团黑影一袭落空,从她身体上方扫掠而过。穆青露双手一撑地,就势一个滚翻,鲤鱼打挺复又立起。
她暗呼“好险!”探手入袖,将七根新收的朱弦牢牢缠在掌间。那团黑影呖呖尖啸,在不远处一记猝刹,旋身面对穆青露。它原本只是约摸半人高的一团,可此际却在不断蠕动、拓展、延长,身后仿佛正慢慢张开一对妖异的翅膀,月影闪幌中,乌翅深处聚攒着点点锐寒利光。
穆青露倏地瞪大双眼,那黑影突然又一记利啸,双翼疾收,拢于背后,仿佛借风助势,竟再次直直朝穆青露冲撞过来!
穆青露勉提一口真气,想使出轻功回避,可她内伤未愈,那真气晃晃悠悠,刚起到一半,又颓然散落。情急之中,她右臂疾扬,七根朱弦激射而出,正缠上隔壁摊子的篷布支架。
她用力一拽,那支架吱嗄作响,带着整个摊位一起向路中央砸落。穆青露抬足一踢,摊位稀里哗啦地朝黑影面对面撞去。黑影尖声长嘶,伸翼一拨拉,油布与木板纷纷粉碎断裂,穆青露却已趁隙收弦转身,沿来时的路飞奔而逃。
黑影紧追不休,穆青露边逃边将劈手可抓到的东西一一朝后掷去。肉钩、木桶、垃圾筐、烂萝卜……黑影似被激怒了,将阻碍之物一一击碎击飞,追势却更急。穆青露奋力吊着半口真气,只觉眼冒金星,那股股恶臭味道却越来越近。
她将身一拐,急纵出小径,往两旁屋舍当中穿去。她在狭窄的墙壁与墙壁之间绕行,那黑影个头硕大,浑不似她身材轻灵,渐渐落在了后头。
那黑影似已怒极,厉吼一声,蓦收双翼,在墙上一弹一蹬,急纵冲天。穆青露抬头一望,但见它直射而上,黑沉沉的双翼一张,身躯竟又增大了好几圈。它在月光里飞旋一周,利芒森森,准确无误地叮啄向穆青露头顶!
穆青露双眉一剔,叫道:“千佛山的蝙蝠!”
她咬牙从怀里掏出那两片圆钹,朝上抛去,那蝙蝠在半空中伸爪一拔,圆钹旋转着弹飞到了远处。穆青露撒开腿,在越来越大的阴影笼罩下,拼命往前奔。
眼看将跑出扑袭范围,半空巨影中却陡然撒出一道漆黑黝暗的链条,穆青露猝不及防,被链条嗖地缠了个正着。她大惊失色,伸手欲解,那蝙蝠桀桀连声,发力一扯,穆青露如何抗衡得过,整个人被忽忽悠悠拖离地面。她功力虽失,天台派的精妙招式犹在,眼见将被越提越高,她猛然伸出右手,掰住掠过身侧的墙头,左手在腰间一拆一解,猛地甩开了黑链。
她滚落墙头,忍着周身疼痛,还想跳起奔逃,却已来不及。那巨翼蝙蝠的锐啸忽然一收,竟化作生硬的人声,怪笑道:“死——哈——啊——”
腥风与劲芒,就在眼前。
穆青露惨然闭目,一声未吭,心中却有悲愤之声狂喊不休: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未完待续。。)
第196章 流光集(一)
脸畔忽有劲风刮过,不是蝠翼掠起的腥风,却隐含金铁气息。穆青露正垂目待死,一惊之下,霍然睁眼,却见幽月光中,一道身影凛然而立,正挡在她身前,拦在她与俯扑冲下的巨翼蝙蝠之间。
蝙蝠一惊,怪叫声犹在:“死——”它已闪身欺落,双翅怒张,满口獠牙与利利森爪,一起抓向那巍然凝立的身影。
那身影微微一晃,就在刹那间,穆青露瞧见他扬起右臂,自下而上,简简单单一记倒钩,却干净利索地穿过所有锐爪尖牙,正正击中蝙蝠的下颌!
蝙蝠长声狂叫,双翼乱挥,发出扑拉扑拉的破风声,仿佛海船遇到暴雷,桅断帆裂,眼看将千疮百孔。
那身影一记钩拳挥出,尚未追击,蝙蝠已惨嘶着一连翻滚出去三四丈远。他卓然立于路中央,那蝙蝠好不容易收住滚势,趴伏在地,喘息不休,那钩拳似劈碎了它的下颌骨,它的喘息声如残破的风箱般,竟是呼噜呼噜的。
那身影朝前踏了两步,蝙蝠怨毒地尖叫一声,朝后缩了缩。那身影缓缓俯首,银白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砖地上,他背上负着一柄奇怪的武器,被用布条牢牢缠扎着,瞧不出究竟是刀是剑。他头上覆着硕大的竹笠,满满遮住了整张脸。穆青露正神志激荡间,猛然瞧见他,心头莫名一热,堵在胸口的大石猛然一松,却觉喉中一甜,她用力掩住口,急咳起来。
那身影听闻咳声,倏然回转,俯身去瞧她。就在一时间,那蝙蝠忽嗬嗬连声,两道细细铁链无声无息贴地滑来。直袭向那戴竹笠的身影背后。
穆青露瞧得分明,她勉力压住急咳,结结巴巴叱道:“小心!……身后!”
斗笠下传来淡淡的冷笑声。那身影迅速探手,揽住穆青露,一旋一跃,双双转了开去。一道黑链继续追袭,另一道黑链却似毒蛇般,自地面猝然昂起,它借着漆暗夜幕的掩饰,悄悄划过二人身后。嗖地扎进那身影戴着的斗笠边缘。
那身影凌虚拔步,已带着穆青露闪避开第一道黑链攻击。可第二道黑链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它缠住斗笠,被蝙蝠遥遥一掀一扯,斗笠翩然落地,隐于暗影下的剑眉星目猝然浮现。
那蝙蝠浑身一颤,仿佛又被当胸猛击一拳,它长声怪嘶:
“是——你?!”
嘶声未落,只见樊千阳如急箭般纵跃而起。蝙蝠双翼在地面一划,翻转身躯,便想逃蹿。樊千阳目中神光暴射,去势如电。刹那间撵至它身后。他手起肘落,一肘狠捣在蝙蝠背上,蝙蝠长声惨呼,风中传来骨骼断裂声。
樊千阳飞起一脚。那蝙蝠长嘶着滚翻在地,它奋力想稳住身形,却如同破破烂烂的风筝般颠舞不休。樊千阳一言不发。笔直朝它走去,那蝙蝠的嘶声几乎已因恐惧而扭曲:
“为——何——帮——她——”
樊千阳在它面前弯下腰,蝙蝠胡乱挥舞着翼爪,仿佛还想负隅顽抗。樊千阳霍然出手,当的一记耳光扫过,它狰狞的脸面顿时瘪塌下去,双翅也软软耷下。樊千阳单膝蹲地,一把捏住它的咽喉,蝙蝠喉间传来格格格格的声音,咽骨片片碎裂。它在窒息中翻滚扭卷地垂死挣扎,樊千阳却只是冷冷地盯着它,他的手指稳定有力,绝无松开之意。蝙蝠渐渐停止了扭挣,身躯越缩越小,破碎的双翼终于也没了动静。
樊千阳神情凌厉。他蓦然撤手,指间犹有漆黑的血滴下。他反掌将血滴一甩,腾身立起,瞧也不瞧那蝙蝠的尸体,回头朝穆青露走去。
穆青露已停止了猛咳,静静伏于幢幢屋舍的暗影间。樊千阳来到她身畔,凌厉的目光这才稍稍化解。他蹲下身,在穆青露脸旁比出四根手指,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