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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霖握住细链的两端,在灼目的火光中盘腿坐下。火圈燃势虽猛,却奇迹般地没有向他逼近。他神色平静,微抬左手,将一端细链从地栓中穿过,地下传来“啪嗒”一声,那细链一端已被固定于锁栓内。穆青霖瞧了朱云离一眼,又缓缓抬起右手,那消魂细链的另一端眼看也将被锁入地栓中。
朱云离的呼声凄厉:“好小子——你够狠毒——”穆青霖却一言不发,他侧过头,依旧端坐于烈焰中,满屋火影似对他亳无影响。他依旧举着右手,徐徐地将锁链朝地栓送去。忽然之间,光影交错里,他唇角似乎微微一扬,竟在此时此刻,对朱云离投出了一记淡淡的微笑。
朱云离声嘶力竭地狂笑起来:“好,好极了——穆静微,穆家当了几十年的软骨头,居然终于出了位心狠手辣的人物——好!好!好!穆静微,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奔赴九泉,咱俩重新再来一番恶斗!”
穆青霖的坐姿纹丝未动。他已将消魂细链的另一端也穿入地栓中,他右掌轻抬,覆在地栓上,只需轻轻一压,消魂之链便会再度锁住。朱云离周身被捆,整个人又被牢牢定于石室中央,就算身上带着钥匙,也绝不可能自行开启,这一锁之下,他势必难逃火海。
隐弦之墙忽又有崩裂的声音,那几根被陶罐中药液浇洒过的隐弦支撑不住,又断了开来。火舌翻卷,倏然越墙盘舞不休。穆青霖望住朱云离,竟又笑了一笑,笑容极为清俊平和,瞧在朱云离眼里却寓藏了无限杀机。随着那浅浅一笑,他稳稳地举起右掌,便要朝地栓按落。
门外忽传来朱于渊的暴喝声:
“青霖!”
穆青霖闻声微微一怔,抬眼朝门外望去,却瞧不见朱于渊的身影,只能听到他的呼喊——“青霖!就在今夜,你曾亲口对我许下诺言!你答应过——”
穆青霖的神情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朱于渊继续喝道:“你答应过——留他——留他俩性命不杀——”
石室中越来越窒闷,纵然门扉洞开,也已几乎无法透过气来。火焰纵晃间,忽有一条纤细人影跌跌撞撞地抢入。她悲声厉呼道:“云离!云离啊!”她掩住口鼻,在烈火与浓烟间急急四望,一眼瞧见被困于石室中央无法动弹的朱云离,她猛然撤手,纵身跃起,如飞蛾投火般,直直朝他扑去。
朱于渊的呼声已从焦灼急怒转为深深的恳求:“青霖!青霖!——”(未完待续。。)
第223章 斯人去(二)
穆青霖的眼神一闪,垂下脸,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右掌已从半空中落下,但他将手臂偏了一偏,右掌擦过地栓,“啪”地拍在一旁坚硬的石砌地面上。
杜息兰却没有瞧见他的动作。此刻天地之间,她眼中唯剩下朱云离一人,在满目火浪与焦烟中,她望见了那小半堵显形的隐弦墙,被泼了药的隐弦已经支离破碎,像被撞出一个大洞的蛛网般,在炽热的气雾中收缩震颤。杜息兰想也不想,一面唤着“云离”,一面奋不顾身扑向那破洞中。
朱云离横陈于地,正在奋力扭动,徒劳地想要将消魂锁链挣松脱。他听到杜息兰的呼唤,忙忙地抬起眼,却骤然瞧见杜息兰飞投向隐弦破墙。朱云离的脸色霎时变了,他大声嘶吼道:
“息兰!莫过来!”
可惜已太迟!杜息兰陡然迸出一声惨呼,呼声极其凄厉,就连正低首垂目的穆青霖都猛地抬起了头。只见火浪翻滚间,杜息兰本已穿过弦墙的大半个身子蓦地扭缩成一团,又痛苦地伸展开。她的颈间、手臂、腰背与脚裸瞬间皆现出无数道血痕,血光飞溅,飞溅的血光里,有冷冷的红色丝弦影子裹在她的创口中一闪一闪。
朱云离狂呼道:“息兰!”杜息兰已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她朝前摔去,重重砸在他身畔。
朱云离艰难地扭转身躯,匍匐于地,爬到她身边,一声声唤道:“息兰!息兰!”杜息兰浑身抽搐,竟已无法应答。朱云离叫道:“你还能动吗!快扯开我身上的锁链,让我撤走隐弦!”
杜息兰在地上痛苦地翻来滚去,她周身的血印与裂痕越来越宽,越来越深。她无助地举起手,胡乱地朝身上拨拉,喉间发出一串串呜咽声。朱云离情急之下,勉强支撑起大半个身体,颤颤巍巍跪立起来。他对着杜息兰喊了十几声,眼见无济于事,万般绝望之中,他忽地转过身。
朱云离面对着穆青霖,张了张嘴,却终究发不出声。他一咬牙。猛地俯下身子,竟朝穆青霖咚咚咚地磕起头来。穆青霖神色一惊,缓缓立起。
朱云离用力磕着头,他似无颜直视穆青霖,只能艰难地从牙缝间一字字挤道:“求你!替我扯开锁链!让我救她!只要能救她,我绝不会再出手,之后还可以任凭你将我千刀万剐!”
他依旧咚咚咚地磕着头,额上早已皮破肉绽,鲜血歪七竖八沿鼻梁与面颊淌下。穆青霖望着他狂乱而又扭曲的面容。沉默了一会,忽然低低说道:“不必再磕了。”
他慢慢举步,朝朱云离走去。周遭的火浪如有感应一般,他踩到哪。火焰就纷纷退开。穆青霖来到朱云离面前,蹲下身,握住他背后消魂细链缠成的结,将链结解开。又轻轻扯松了锁链。
朱云离手忙脚乱甩开锁链,扑到杜息兰身上,双掌挥动间。那犹挂着血滴的一道道隐弦全被收了回来。朱云离满脸悔恨之色,抱起杜息兰,朝四下里一望,见火势越来越猛,他叫道:“息兰,挺住,我马上带你去外头!”拔足朝石室外奔去。
朱于渊穴道依旧被制,他躺在通道中,望不见石室内情形,只听到杜息兰与朱云离的惨呼声。他心急如焚,见游心追到石门前,却止足不入,倒像是受到了甚么惊吓一般。朱于渊刚喊了两声“游心”,猛地又瞧见朱云离抱着杜息兰,慌慌张张从门内冲出来。
朱云离飞步奔上石阶,将杜息兰抱到夹壁中,小心翼翼将她放入桌旁木椅,自己“砰”地长跪在一边。朱于渊脸色发青,叫道:“游心!快!替我解穴!”
游心惨白着脸,点了点头,奔了过来,替他解开了穴道。朱于渊再也顾不得其他,跌跌撞撞爬起身,冲向杜息兰与朱云离。
杜息兰倒在椅中,几度无力地朝下滑落。朱云离与朱于渊一左一右,双双将她扶住。她浑身是血,已奄奄一息,身上全是隐弦割出的一道道碎痕。她最致命的伤痕在颈间,那裂伤又深又宽,内中筋肉与血管清晰可见。朱于渊心如刀绞,颤声道:“为甚么……为甚么她会中隐弦?”
朱云离悲声答道:“十根隐弦原本互牵成墙,其中几根被破解断裂后,牵拉了未现形的弦,又被火炎一熏,纷纷收缩飘荡。你娘亲她……太牵挂我,奔得太急太快,只注意避开了已现形的弦,却不知道另有几根无形的弦,也已经挂到了破洞口……”
朱于渊瞪大双眼,一时哽咽,竟无法出声。朱云离紧紧握住杜息兰的手,叹道:“我布的弦,息兰放的火,渊儿洒的药……天意,一切皆是天意啊!”
他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咆哮,垂下头,用力撞击着椅子扶手。杜息兰本自痛苦万分地抽搐着,却仿佛忽有感应,半睁开眼,虚弱地唤道:“云离……渊儿……”
朱云离停住动作,与朱于渊一起,凑近她脸前,大声答应着。杜息兰奋力睁大双眼,眼神已开始涣散,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着:
“你俩……有没有受伤?……”
朱于渊道:“没有!没有!娘亲,您……”杜息兰脸上骤然浮现如释重负的神情,她结结巴巴说道:
“没有受伤……太好了……我……我又犯傻了……我早就该想到,对懂暗暝术的人使用火攻,会是多么的愚蠢……幸亏……你俩没有因为我的愚蠢……而受到伤害……”
朱于渊大声道:“我们没有受伤,可是您……您……”杜息兰忙忙地道:“我没事儿……渊儿呀,你赶快……赶快……”
她胡乱地举起手,在空中乱抓。朱于渊与朱云离不明白她想要甚么,都忙忙地伸手去挽。杜息兰一摸到他俩的手掌,仿佛如获至宝般,一把死死地左右握住,又摸索着将他俩的手交叠在一起。朱云离唤道:“息兰!”杜息兰却不应他,她拼命地转过头,朝向朱于渊,费力地说道:
“渊儿,赶快……赶快唤一声爹爹……娘亲想听……”(未完待续。。)
第224章 斯人去(三)
朱于渊只觉眼中发热,鼻子酸得不能自己,他刚要张口,杜息兰又催促起来:“渊儿,快叫,快叫呀……你一叫,你爹爹就原谅你了,他定会听你的话,再也不会为难你了……乖……快叫吧……”
朱云离颤声道:“息兰啊……”朱于渊却已大声说:“娘亲,您听好了!”
他转过头,盯着朱云离的脸,目光中似有千万种情绪攒动,却终于都深深地坠沉了下去。他慢慢张开口,唤道:
“爹爹……”
杜息兰的眼睛已散漫无神,她听力犹存,听到这一声“爹爹”,她嘴角牵动,浮起一丝痛苦不堪的微笑来。她掌心已越来越冷,却依旧握着父子俩的手不愿松开。她用尽最后的气力,带着笑,断断续续说道:
“唉……我从前……真的太蠢啊……云离,你知道么,我好后悔……当年不该助你争夺《流光集》,如果没有那一次的错误……就不会有之后的一错再错……你我根本就不必与渊儿分开……”
她张大了嘴,用力吸着气,颈间的伤痕泛出一串串可怖的血泡,又噼噼扑扑地爆裂开来:“或者……接回渊儿后,我早该悄悄放走霖儿的……那样……咱们一家三口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云离啊,我们原本并没有那么坏的,可是却越变越坏……我好后悔,我好后悔呀……”
朱云离颤声道:“息兰,都怪我,都是我逼你的。我一直在逼你……”
杜息兰费力地摇摇头,忙不迭地解释道:“不是的……我之所以……做那些事,不是因为受逼迫,都是因为……因为我太在意你呀……”
她的十指霍然收紧,只听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要死了……渊儿,好好听话。陪着你爹爹,莫要抛下他……云离,你带着渊儿,好好活下去……你放心,等我见到姐姐和阿唐,我会向他们认罪,过去一切的罪孽,都由我承当……他们,他们……你从此不会再梦到他们的了……”
话音渐落,她的指尖轻轻凉凉松垂。从咽喉中吐出最后一丝气息,暝然而逝。
朱于渊低下身子,深深埋首在她的臂弯中。蓦然之间,杜息兰的身躯却挪动了起来。朱于渊猛抬起眼,却瞧见朱云离伸手抱起她,转身朝外走去。朱于渊紧跟了几步,叫道:“你要带娘亲去哪?!”
朱云离一言不发,只横抱着她,慢慢走向外头。他走出夹壁。踏入关帝庙大殿,又一步一步跨过高高门槛,走到殿外的院落中。东方竟已露出鱼肚白了。
朱于渊疾追上前。朱云离却朝他摇了摇头。他抱着杜息兰,缓缓走到院落中央。才弯身轻轻将她放下。
他转身面朝朱于渊,满脸血污犹在,却掩不住面色的惨白。他抬眼望着关帝庙中滚滚涌出的浓烟,眼底似也有奇怪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朱于渊心中升起一缕不祥的预感。喝道:“你——”
朱云离忽道:“渊儿,你娘亲就交给你了。好好安葬她,记得常去看她。”
朱于渊道:“你要上哪?”朱云离忽然冷笑一声。眼底的火焰燃得更烈了,他冷冷地反问道:“我要上哪?”
他猛地举起双手,掌间有几缕血弦飘动,他狠狠一甩臂,血珠溅开,血弦倏地瞧不见了。他咬牙道:“我哪也不去,今日我打算葬身于此!但是——里面的那三个人,就算拼着一死,我也要拉他们替息兰陪葬!”
他拔足前行,神情悍然,大步走向关帝庙。
朱于渊大喝道:“停下!——”他闪身去拦,朱云离却一把推开了他,劲力之大,令他接连趔趄了好几步。他踉踉跄跄转过身,还想阻止朱云离,却一眼望见顾游心正扶着穆青霖,从冒着浓烟与火光的关帝庙大殿门中一步步挪出。
朱云离一瞧见他俩,厉声叱道:“受死吧!”
他形容可怖,似已疯狂,浑然忘却了轻功步法,挥着手中无影无形的隐弦,直直朝二人冲去。顾游心见状,立即一携一勾,将穆青霖带到一旁。
朱云离收势不住,险些冲入烟火缭绕的大殿中。朱于渊已长身扑前。朱云离忽又厉喝:“不准拦我!”他横眉瞠目,绕过朱于渊,又拔步冲向顾穆二人。朱于渊砰地跪倒在地,大声呼道:
“爹!爹!——您不能这样!您说过不会再出手的!”
朱云离头也不回,吼道:“但是息兰死了!”
他已陷入狂怒中,喉间重重呜咽一声,又继续嘶吼着:“若非他们捆绑我,息兰怎么会死,怎么会死——我既然救不下她,我就要他们陪葬!”
朱于渊叫道:“爹,求求你,莫要寻死——”朱云离却似再不愿听。
穆青霖与顾游心默默伫立,瞧见朱云离一步步奔近,他二人一动不动,仿佛并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