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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于渊摇首道:“她没——”一言未尽,忽觉头顶上银光闪耀,竟有一物飞旋呼啸而下。正在混战中的众人骤觉此物耀眼,均下意识一避,有一名讳天教徒却因正被范寓逼迫,闪躲不及,那纤长锋锐之物直刺而下,正正没入他前额,将他钉死在山道中。
众人定睛一瞧,纷纷心惊。只见那自峰顶被抛掷而下之物,分明便是一柄纤薄锐利的三尺长剑!
方寒草大吼一声:“寄梅!”腾身扑上,一把自那讳天教徒尸体上拔出长剑。他双手执剑,对着阳光,看了又看,脸色竟变得与剑光一般惨白。他不住抚摸长剑,嘶声呼道:“寄梅!寄梅!”
忽地又将剑一收,转眼向朱于渊,喝问道:
“内人在峰顶上遇到了甚么事?她的长剑为何被人掷下?!”
朱于渊道:“我也很想知道真相,但——”
方寒草突地住了口,一言不发,拔腿便朝山顶冲去。顾游心叫道:“华顶台上战斗正酣,莫要擅自攀登!”
方寒草大怒,吼道:“我老婆遇险,我非上去不可!”他竟不管不顾身后战局,只一意孤行,定要前冲。
讳天部众冷眼旁观,那毕方忽阴恻恻一笑,提高声音,叫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摧风堂的人听着,你们那位殷当家,显然已在华顶台上被天台派杀掉啦!”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摧风堂弟子大为惊惧,方寒草更像疯了似地,拔足便奔。秦智达撇下讳天,也要跟随,范寓奋力阻挡,连连劝道:“二位兄弟,冷静些!”
方寒草嘶叫道:“怎么冷静!如何冷静!咱们是来帮天台派的,结果寄梅反而被杀了!”
朱于渊大怒,喝道:“她未必已死!何况,白泽也在华顶台上,就算真有不测,也绝非天台派下的手!你若独自冲上去,才是九死一生,不如与大伙儿同进退!”
方寒草一震,脚下犹疑。毕方与朱厌等人长声狂笑,一挥袍袖,讳天教徒又如潮水般涌上。朱于渊与范寓等人无可奈何,只得一面稳住两派弟子,一面继续抵挡。
三路人马喊喊杀杀,片刻之间,沿着山道,缓缓上移,眼见离华顶台越来越近。朱于渊边挡敌,心中益发焦灼:“动静如此之大,华顶台上定然已经听见。只是依旧无声无息,不知台上到底在发生甚么。”
混乱间,忽有眼尖者叫道:“又有东西抛下来了!”
众弟子纷纷捂额急退,但见果然又有一件物事,翻滚着从天上飞下。掷物之人手劲似极精准,虽在高远之处,那物事却飞得又快又准。
眼看那物将坠地,讳天人群中忽有一道青赤相间的身影跃起,正是毕方。他长臂一抄,已将那物握于手中。他回身落地,双手那其一展,那物顿时在山风中招摇不已,居然是一柄五色令旗。
那旗以厚帛制成,上缀燕尾飘带,旗杆似为乌金铸成,闪着幽幽光芒。杆身沉重,掷旗之人将帛旗卷在杆上,是以才能一抛至远。毕方沉着脸,举旗一扬,讳天众部却都齐齐一惊。
只见那五色旗身上,赫然绣着一尊青色巨兽。那兽体态庞大,巨耳长牙,呈昂首咆哮之状,乍眼瞧去,形似野猪,却又多了一份凛然神姿。
朱于渊望着那旗,微微一愣。毕方和朱厌等人的脸色却陡然变了。那身型纤小的女子“武罗”踏前一步,接过五色旗,细细端详一番,方才开口说道:
“没有错!此旗确系真身,绝非伪造。二十七年前,教主亲手将此旗赐给了……”
她声音一咽,竟未能说下去,目中泛起古怪的神色。那朱厌却疾接话头:“那是教主亲手赐给当康大人的令旗!”
“当康”二字一出,讳天众部更加哗然。朱于渊闻言,又是一惊,暗自寻思:“当康令旗竟被当空抛下。莫非她的人……”(未完待续。。)
第256章 碧血尽(三)
…………
三道白烟,赫然自山间蹿起,贴着华顶台边沿而过,直入云端。空中爆出三声巨响,整个华顶峰巅都在不住晃动。
当康怫然变色,拿住白泽穴道的手一紧,凛然喝问:“攻山之计是你安排的?”
白泽顿了一顿,才答道:“是。”
当康叱道:“攻山队伍由谁率领?”白泽淡淡应道:“是毕方和朱厌他们。”当康勃然大怒:“讳天统共只剩下这些旧部,你竟然利用他们的忠心,令他们送死!”
白泽道:“他们是自愿的,还训练了不少新人。”当康怒道:“无论旧部还是新人,你又何曾将他们的性命放在眼里!”
白泽不言。当康五指一扣,牢牢押住他:“立刻下山!”
穆青露叫道:“当康前辈,前方正有混战……”
当康回目叹道:“我与那些人共事多年,最了解他们脾性。唯有押他下去,他们才肯住手。小女侠若是方便,请随我们同去,你我一起出面,设法消减无辜杀伐。”
穆青露点点头:“好!”穆青霖没有说话,只默默跟在后头,眼睛却一直停留在白泽身上。
当康将白泽一推,白泽猛地扭开头,死活不肯迈步,目中闪着倔犟的光彩。当康一眼瞥见,不觉动容。她喟然长叹一声,道:
“华儿,你可曾想过,今日过后,也许将与他们永别?”
白泽不言。当康又道:“瞿如、毕方、孟极、重明……这些人,哪一个不是瞧着你长大的?你小的时候,一旦贪玩挨骂,便去找他们哭诉,他们心甘情愿疼你哄你,你想要甚么,都会满足。”
她话锋一转。突有惆怅之色:“可是瞿如却被你亲手杀死在摧风堂。究其缘由,不过是害怕他泄露你的身份!而今日,其他的人亦被你调集来攻山……天台派和摧风堂中都不乏武林高手,华儿,你真要为了满足一己之欲,让所有人替你牺牲吗?”
白泽沉默一晌,低声说:“瞿如办事不力,按照教规,理当处死。何况,我替母亲出头。又怎能算一己之欲?”
当康摇头道:“你的初衷没错,可行动却错了。漫漫复仇路上,你早已变得越来越极端,不只是十大门派中人,哪怕一介路人,只要稍不顺从,就会遭到你狠辣无情的对待——你曾亲自央求我,要我出面,除掉这位小女侠。然而……我在河北境内同她初见时。却实在瞧不出她有甚么十恶不赦的地方。”
她话音忽低,又轻轻说道:“我额间的伤疤,便是因为在千佛山时拒绝杀人,而被你亲手刻下的纪念。如今看来。我是否还得敬谢你当日不杀之恩?”
白泽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却硬生生忍住了话语,竟没有顶嘴。
当康沉着脸,说道:“华儿。你已不是当初那个追忆亡母、一心替她抱不平的少年郎了。你越来越自私残忍,为了自己痛快,不惜利用和伤害任何人。华儿。你母亲若在天有灵,必不愿瞧见你变成这般模样。”
山风骤起,一阵又一阵,自高台上飒然刮过,众人的衣衫皆被吹得翻卷不已。
白泽的身躯微微一震,移过目光,从莹白面具的眼洞中瞧了当康一眼,又迅速转回。穆青霖立在侧旁,只觉当康神色关切,绝无丝毫伪装之态,白泽的双眸中却精光闪耀,不知道他心底究竟在想甚么。
忽然之间,白泽目光一动,低低唤道:
“……当康姨母。”
他的声音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不再是往日故作的嘶哑怪异,反而清逸柔和、极其悦耳。穆青露一听到他的嗓音,顿时失声道:
“是他!这才是他原本的声音!当日千佛山中,他开口说话之时,虽怪哑难听,但我总觉着那语调似曾相识。没错,音色虽变,语调却永难更改。就是他!”
当康乍听“姨母”二字,脸容一变:“你喊我甚么?”
白泽目光又是一闪,居然重复唤了一遍:“姨母。”
当康壮硕的身躯一晃,似隐有激动之意:“两年多以来,你对我都是直唤其名,为何今日却突然恢复了以往的称呼?”
白泽平静地道:“纵然口中不言,但您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家母的挚友,我最敬爱的姨母。”
当康眼中泛起惊喜,方才严厉的声音也稍稍放缓:“华儿,我如此训斥你,你不怨恨我?”
白泽淡淡一笑,说道:“母亲过去常叮咛我,要我务必听您的话。这世上倘若还有人能向我进言,自然便是您了。您对我当头棒喝,乃是我的幸运,又如何敢怨恨您呢?”
当康目中的惊喜渐渐化作欣慰。她注视着他,温言劝道:
“既然这样,再好不过。华儿,快跟姨母下山,阻止这场无聊的战局。咱们同回昆仑,从此长守神坛,莫要再失去任何一位老友了。”
白泽转过头,凝视着她,他的声音一旦恢复本色,竟是柔和优美,仿佛具有催眠般的魔力。穆氏姐弟瞧不到他的目光,只能看到当康的表情变化。只见当康亦回视着他,神情愈发慈爱温和,又听到白泽柔声说:
“华儿知错了。姨母,您一心希望我过得好,是么?”
当康道:“没错。我的心同你母亲是一样的。从你出生那一刻起,我们就希望你平安快乐、永无忧虑。”
白泽轻笑一声,低声念道:“平安快乐,永无忧虑。”
当康颔首道:“是的。来,咱们走吧。”
白泽竟不再反抗,顺从地点了点头。当康的手轻轻一动,似要从他肩头拿开,穆青霖瞧见此景,双眉却微微一锁。当康却好像又改变了主意,略一犹豫后,右掌依旧搭于白泽肩头,只是姿态比先前稍稍松缓了些。白泽的身形稍稍一顿,便又若无其事迈开脚步,二人并肩朝华顶台外沿走去。
白泽双手端端正正执着凤皇遗作,他的姿势很庄重,每踏一步,都小心翼翼。画框很大,遮住了他的视线,华顶之巅通往山下的狭道又窄又陡,石阶高低不定。白泽一步踏出,竟自有些摇晃。
当康道:“华儿,小心些。”
白泽“嗯”了一声,将那《白泽图》执得更紧。蓦然之间,又一阵强劲山风刮过,白泽突然一脚踏空,连人带图,朝山道外侧跌落!
穆青露在后方瞧得真切,禁不住惊呼一声。当康右手五指一收,提住白泽衣领,便欲助他稳住身形。可是一摇一晃间,那《白泽图》兜住风势,宛若纸鸢,眼看将乘风而去。
白泽唤道:“母亲!”画框一角竟已脱手。他的声音中有苦痛不舍之意,他用力伸手,似想抓回,但山风太烈,他抓了两下,竟无济于事,反而连画框另一角也即将脱手。
当康喝道:“华儿!攀住我!”(未完待续。。)
第257章 碧血尽(四)
她猛收回原本扣住白泽肩颈的右手,身形一长,扑向《白泽图》。她在劲风中一旋一转,身形虽壮,姿态却灵巧至极。她一把拿住《白泽图》,翩若惊鸿,已借着风势扑回到华顶台边。白泽半跪于山道上,瞧见她的动作,眼中却猛地一亮,不知是因为艳羡,还是其它。
当康左手挽竹篮,右手握画,飞掠过白泽身旁时,将右臂朝他一举。白泽不假思索,伸手攀住她胳膊,当康足下蹑风,瞬间便将他带回华顶台中,二人一同稳稳立定。
穆青霖始终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瞧着他俩。眼见他俩平安站定,他仿佛才稍稍释怀。
当康亦长出一口气,她低首一望,见白泽正扶着她手臂,面迎着她,慢慢直起身,眼中似乎惊魂未定。当康低声安抚:“莫怕,没事。”
白泽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将此图视若生命,多谢姨母,替我保全了它。”
当康肃然道:“只要有我在,绝不容它有一丝一毫损毁。”
她举起右手,将《白泽图》朝他递去。
白泽应了一声,右掌依旧按在她左臂上。他抬起左手,作势将接《白泽图》。此时当康一手执图,一手被他所攀,双臂已无空暇,身前空门亦大开。白泽的左手五指眼看将触及画框时,却陡然一翻,指尖挟着五道沧寒劲力,猛叩在当康右胸第七、八两根肋骨之间!
当康闷哼一声,下意识将右手朝外一甩,将《白泽图》送了开去。白泽却疾趁此隙,以闪电之势拔出玉笔,一挥一捅,深深戳进她的伤口,他一笔拔出,激出一股血泉。尽数溅在白衫之上。当康巨吼一声,白泽却骤然撤身,朝后急退好几步。
穆氏姐弟脸色疾变。穆青露叫道:“当康前辈!”闪身便欲扑上。
当康头也不回,大喝一声:“莫过来!”
她摇摇晃晃,立在华顶台中央,鬓发散乱,脸色铁青。她瞪大双眼,瞠视白泽,目中有熊熊怒火。她喉头滑动了几下,话声如受伤的猛兽。在低低咆哮:
“华儿!你——竟敢偷袭我?”
白泽撤身提笔,立于她对面,二人相距约有丈余,殷寄梅死不瞑目的尸身,离他不过几尺远。他声音中的温柔与优雅早已尽失,他死死盯着当康,用一种扭曲的语调,缓缓念出了四个字:
“叛教者,死!”
当康暴怒的神情陡然一震。变得又意外又痛苦,她抬起右手,掩住肋骨,指缝间有鲜血溢出。她艰难地道:“叛教?我一心一意。何来叛教之说?”
白泽嘶声道:“你屡次抗命,又放任外人进入昆仑神坛,私动前代教主遗物。你既有二心,讳天教中便万万容不得你!”
当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