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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横玉缓缓侧过头来,向他几人望了一望,低声说:“如果真的做了手脚,现在发现,总比到七月十五当夜再发现的强。”
三人急道:“可是,您……”
戚横玉微微一笑:“你们怕什么?我又没说立即就要上去,何况很有可能上不去了……你们且瞧——”说着,抬手向那楼梯一楼升转二楼的拐角处一指。
几人一同顺她指处望去,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凉气!
却见那转角墙壁上赫然贴着一张淡黄色纸条,约有巴掌般大,纸上有字迹,可惜彼处窗棂被封,光线阴暗,又隔了些距离,且有栏杆扶手遮阻,从底下往上看,模模糊糊,难以辨清。(未完待续。。)
ps: 明日更新时间为上午10:30和下午19:30。
第131章 剑思鸣(四)
穆青露叫道:“有人把纸条儿钉在墙上!上面写了什么!”
段崎非沉声道:“楼梯上积尘那么厚,至少也须五六年时间。可那字条目测纸面甚新,如何贴上去的?”
司徒翼一边扯住蠢蠢欲动的穆青露,一边答:“或许是站在下面,用暗器送上去的。”
段崎非摇头说:“翼师兄,您瞧那字条所钉位置,恰在楼梯上升顿拐处的窄角。如果站在下首发暗器,那暗器若要走直线,不破坏扶手栏杆,可万万到不了那个位置。但现今栏杆完好,上面也同楼面一样覆着厚厚尘土,那么又会是怎样的暗器,可以在如此狭窄的楼道中拐出如此急的弯呢?”
他几人正议论不休,突听戚横玉在旁斩钉截铁地说:“不必争辩了,这纸条,是有人亲手贴上去的。”
段崎非、司徒翼、穆青露一起“啊”地讶异道:“怎……怎么贴?”
戚横玉淡淡地道:“上上乘的轻功,自可以做到踏雪无痕,履尘不污。只不过如今江湖中轻功能达到这般境界的人,已极罕少。今日我且也勉力一试。”
她话音甫落,突然身影一闪,已斜斜往上,向楼梯转角字条所在处掠去。
司徒翼等几人一起惊叫:“小心!”却见戚横玉身势如流星一般,刹那间便去到那淡黄色字条前,她将纤纤十指疾伸,嗖地揭下字条。段崎非在这暗淡呛人的厅堂中,本已生起万般压抑之感,此刻愈发心中不宁。正在担忧之际,却见戚横玉探出的十指之间。隐有精光闪烁,知道四师叔乃有备而去。这才略略放心。
却见戚横玉一揭在手,立时飞掠而下,那楼梯上的覆尘,竟仿佛如同先前般宁静。只在极仔细的察看中,才隐隐瞧得出一点点被足风掀动的痕迹。
三人正赞叹间,却见戚横玉凝视覆尘,纤秀的脸庞上竟流露出淡淡的惊忧之色。司徒翼叫了声“师父”,才听戚横玉轻轻开口,声音竟微有一丝颤抖:
“那么多年。我将‘拾翠步法’勤练不辍,却终究做不到履尘无污。但那贴字条的人,竟然办到了。只不知……不知他是……是……”
她一咬牙,收起惊忧神色,将手中字条一展,低声道:“看。”
几人一起探头瞧去,只见戚横玉手中握着一支小小的银制镊子,那字条却不是她亲手揭下,而是用镊子夹下来的。段崎非正暗自钦叹四师叔心思缜密。却听穆青露已按捺不住,朗声诵读:
“十五之夜,牵念之人,尽在彼室。君敢来否?”
楼道静寂,唯有她清亮的声音回旋其间,在梁柱间久萦不去。
戚横玉沉吟良久。低声道:“不必上楼了,我们走。”
穆青露犹有不甘之色。嘟囔着:“啊,好想提前瞧一瞧那东厢房第三间屋中景象?”
司徒翼道:“字条上都那样说了。你现在进去,定然看不到甚么重要事物,不如等七月十五夜再来罢。”
戚横玉将浅黄字条小心翼翼折好,收进一个特制布袋子中,回身道:“那贴字条的人,轻功犹在我之上,其它武功恐怕也极高。他料想我们也会提前来到,这字条正是他留下的挑衅和警告。今日一行,已属冒昧,赶紧离开为妙。”
他一行十人,迅速撤离客栈,转眼便回到第一重院落中,幸好直至退出客栈正门,都无人阻扰,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沿着废弃石径复又向山下行去。此处本属半山,又兼烈日当午,更无游人前来。然而行了一会,偏偏听到石径另一头传来人声,吵吵嚷嚷地说着:
“老子不信邪,偏要先瞧瞧去。那厮花样多,你们不懂!嘿嘿,有了,老子提前几天,趴那屋床底下去,看他玩花样!谁怕谁咧!”
戚横玉等几人本自警觉对望,一听那人的声音,瞬间大喜过望,忙忙地奔上去,唤道:
“二师伯!”
“傅大……阿唐!”
来人哈哈大笑,当先迎上前来,却正是傅高唐、穆静微、金桂子三人。两拨人骤然在此相见,都又惊又喜。一番叙旧诉别过后,才有时间慢慢细说这些日子来的经历。
原来众人离开洛阳后,洛涵空便派人四处活动。那皇甫伦一开始却咬定牙关,只用大酒大肉尽情款待傅高唐,却无论如何不肯放他离府,大有要将他羁留过七月十五之意。
穆静微赶到后,与洛涵空一同上下奔波,又加上先前散出去的那三封信件推波助澜,一时江湖上人人尽知十七年前朱云离夫妇要挟天台派的那段往事,大为不齿,皇甫伦每日倒要面对无数武林豪客的讥刺与挑战。
那皇甫伦心志甚坚,打定主意,任大伙如何喝骂,就是不松口。洛涵空和其母亲性子激烈,眼看日期将至,说不得便准备动手。却不料皇甫伦又提前得知了消息,抢先在傅高唐喝的酒里下了迷药,趁他醉倒时,直接将他抬进了大牢深处。
傅高唐醒来后,勃然大怒,便要发作。凭他的武功,砸碎枷锁、逃出大牢,本不是甚么难事。可皇甫伦早有准备,用锁链直接在他身上捆了二三十圈,锁链另一头又牢牢定在地上的桩子里。那锁链和桩子的材料都很奇异,不知从何觅得,无论如何破坏,都完好如初,是以傅高唐又挣又砸,却毫无作用。
里外各自愁忿之际,忽又峰回路转。这一天深夜,有人凑到傅高唐所在牢门边,低声唤“傅大侠”。问答之下,才知那人正是昔日在“朋来阁”曾当众感谢傅高唐的林家长子林鸿。彼时林鸿父亲病危,他却因在衙狱中当值,延误了回家时辰。幸亏傅高唐出手,将林父的性命稍延了一刻,父子方才得见最后一面。那林鸿本为洛阳城知府官衙中的一名头目,手中恰掌管着监狱的钥匙,他见傅高唐蒙难,有心相救,于是趁夜黑风高之时,揣了牢门与锁链的钥匙,悄悄来寻他。
傅高唐颇为感动,却怕牵连林鸿,死活不肯走。倒是林鸿深明大义,道皇甫伦父子如今这般德性,自己也不愿在他们手底下做事了,全家人早已收拾了细软,只待救出傅高唐,便远远离开洛阳,避回老家种田过日子去。
傅高唐平生最爱面子,还在沉吟,林鸿知他犹豫,早已吩咐洛涵空与穆静微潜入相候。傅高唐被他三人一劝,知道千佛山之行非同小可,只得勉强同意当一回“逃犯”。于是傅、穆、洛三人,与金桂子一起,又带了十几名摧风堂精锐子弟,紧赶慢赶,终于及时到了济南。
傅高唐听闻方才楼梯上有轻功绝高的人留字条一事,大为激动,立时便要进去瞧个究竟,但被穆静微和戚横玉双双阻住。众人一合计,都觉朱云离做事历来滴水不漏,又岂肯轻易显露端倪。眼下他分明已抢先来过此地,字条即为示警。若再硬闯进去,万一遭误导或暗算,也只是徒劳无益。不如以静制动,到期再来。于是合力拖拽起傅高唐和穆青露,一起离开。(未完待续。。)
ps: 下一更在18:30分。
第132章 千佛会(一)
天顺六年七月十五,中元节,夜。
淡黄的带斑的圆月缩在云层里,宛如巨大独眼,在天界注视人间。山中景物仿佛受到无声的威胁,尽皆停止了活动,只静静地互相依偎,似乎在祈祷能平安渡过漫漫长夜。山路寂寥,唯有山路尽头破旧客栈二楼窗缝中透出的一点烛火,和远处踏叶而来的一行人身影,才隐约搅入一丝丝悸动的气息。
穆青露驻足,低低唤道:“爹爹,二楼东厢房第三间有人了!”
段崎非向穆静微一瞧,见他脸色苍白,神情竟是少有的紧张与激动。戚横玉在旁瞧见,忙道:“莫急,终要见面的,谁也跑不了。”
傅高唐遥遥一指那微弱的烛光,笑道:“静微,走,接你的宝贝儿子去。”说着,独自大步开行。
金桂子赶紧说:“师父,稍等……”
傅高唐侧过头:“怎的?”
金桂子道:“房中很可能不止一人。”言毕瞧了司徒翼一眼,问:“阿翼,你意下如何?”
司徒翼点点头:“我也觉得客栈中情况不简单。还是小心为妙。”
戚横玉道:“大家切记同进同出,不得落单。”她突然轻轻扯了扯穆静微的衣袖,凝声道:“静微,看护好你徒弟。”
段崎非忽觉穆静微的眼光一转,如月影般投落到自己身上,在这闷热的夜里,他却不知怎地察觉一股奇怪的凉意。他尚不及细想,已听穆静微低声说:“崎非,来我身边。”
段崎非赶紧应:“是。”挨了过去。穆静微也不多话,只淡淡地吩咐:“跟住我,无论发生甚么事,都不要随便跑开,否则后果自负。”
段崎非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悄悄抬眼。却正对上傅高唐回转了头的目光。他见傅高唐正笑呵呵瞅着自己,眼中满是温暖勉励之意,凉冷之感顿时消褪不少。这时穆青露也笑嘻嘻靠了过来,道:“小非,咱俩今晚老实点。等弟弟回来了,爹爹一开心,我们再乱跑乱玩也不会挨骂啦。”
司徒翼笑道:“你别把弟弟也带坏就好了。”
戚横玉向司徒翼招招手,小声问:“韦总管和洛堂主那边怎样?”
司徒翼立时肃然,低声回道:“三秋护送完晏姑娘,昨日刚赶回济南。涵空与他一齐带着摧风堂和我们山庄的护卫守在山脚附近。上下交攻、里应外合,以备不测。”
戚横玉点点头:“好。一同进去。阿唐!慢些。”
第一重院落,暗黑,无人。
第二重院落,暗黑,无人。
唯有那一点萤火般的烛光,似指路标记,引领着众侠。
客栈厅堂门敞开。淡黄色月光自破败的槛前投洒进来,供桌长凳、神龛蛛网一如前日。毫无人迹。
楼梯,拐角,楼梯。沉黑,无人。
二楼木制窗户被牢牢钉封起来的狭长走廊。无人。
只有那一点萤火般的橘色烛光,时不时轻跳一下,狭窄又封闭的走廊,似也随其微微震晃。
众人屏息敛神。在长廊中鱼贯向东厢第三间房走去。傅高唐走在最前,金桂子紧紧跟随。段崎非和穆青露一左一右挨着穆静微,戚横玉领着司徒翼走在最后。
段崎非听到傅高唐大摇大摆地在前头嘟囔:“搞啥?神秘兮兮的。”他甫一转念。穆静微却探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段崎非轻轻“啊”了一声:“师父……”
穆静微没有侧头,低声说:“跟住我。”
段崎非悄眼一望,见师父只握住自己的手腕,却没有握穆青露的。他心中只道师父系念自己安危,犹在青露之上,顿时有些感动。
眼见那烛光房间紧闭的木门已近在眼前,傅高唐却停下身影,向金桂子摆了摆手,二人一起退了几步。傅高唐响亮地说道:
“真想一马当先冲进去!不过,静微,还是让给你吧。悠着些,别紧张。”
他话声甚响,烛光房间内若有人,想必也听得见。但房中却无动静。
穆静微脸色依旧苍白,“嗯”了一声,左手依然握住段崎非手腕,一同来到木门旁。穆青露也想跟上前,却反被他轻轻一挡,挡在身后。
穆静微缓缓开口,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艰涩干哑:
“我来了。”
话音刚落,他抬起右手,向那木门一推,那门未落锁,“吱呀”应声而开!
猛听穆青露一声惊呼,叫道:
“里面有人!”
段崎非陡觉师父握住腕子的手一阵用力,一股疼痛涌来,他“咦”了一声,却已被穆静微拖入屋内,只觉身后脚步阵阵,却是众人紧随其后涌入房间。
幸亏穆静微不再继续用力。段崎非长出一口气,放眼朝前一看,失声道:
“这,这……这……这是?……”
房间深处,一条人影正默默伫立!
那人影背对房门,垂首静立在一张陈旧的木案前,木案上铺了一轴展开的空白纸卷。昏黄的烛光,正自钉在木案附近高壁上的铜烛台中透射而出,映着四周斑斑驳驳的墙。
房间更深处有一张旧幔被掀开的大床,床中空空荡荡,只有床脚边的墙上悬了一幅与人等高的画,画纸虽旧,画迹却影影绰绰犹可分辨,白袍青瓶翠叶,画的是一尊杨枝观音。
客房的顶是倾斜的,低处一根根横梁的影子被高处烛台的光照射在地上,如一道道坎。其中一道坎正投在那静静凝立之人的颈背处,将他的上半身全笼在暗影里。
他背对来客,左腕轻轻按住桌案,右臂微微抬起,掂着一枝笔,似正垂目沉思构图,又似再多客人也无法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