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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渊儿。你是我和息兰的儿子。《淮南子》中有言:‘藏金于山,藏珠于渊’。你一出生,我和你母亲就对你寄予了厚望,所以,你的名字,就叫做朱于渊。”(未完待续。。)
第151章 痴儿女(一)
红日平西,遍洒余辉。层层叠叠院落中,一堵堵朱墙衬着明黄色的瓦檐,沐浴在浅金色的夕光里。
楹柱林立,长廊望不到头。雕花红漆栏杆前,一对翠绿的雀儿扑扇着翅膀,探头探脑,刚栖停一会,却又被突然传来的嬉闹声惊飞了。
四名明艳的少女,正说笑着自檐下走来。她们身形相仿,容貌殊异,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蓝色道袍。她们至多不过十六七岁,言谈之间,皆充满少女的天真与巧稚。
内中一名圆圆脸的少女道:“咱们在这坐会吧。”语声带着北方口音,脆脆的煞是好听。
另三人道:“行啊。”一同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坐下。
圆圆脸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点,朝嘴里塞了一块,笑道:“这些日子好轻松,我似乎长了不少肉呢。哈哈。”
另一名有着细细柳叶眉的少女道:“就知道吃睡,等恢复歌舞演练后,挨骂了可别哭。”
圆圆脸扁了扁嘴,没有说话。旁边两名少女中有一位抢着道:“依我瞧啊,乐舞官们忙得很,这演练……十天半月内恐怕恢复不了啦。”
柳叶眉奇道:“为甚么?”那名长了淡淡雀斑的少女笑了笑,说道:“内院最近来了贵人,上头一时没空管咱们。”
圆圆脸顿时精神抖擞,停下塞糕点的手,道:“是呀,贵人!听说是朱大人家的公子!对了……”她脸突然红了红,才接着说了下去,“那位……渊公子,他怎样啦?”
柳叶眉的脸颊也泛起浅红,她应道:“说起来,自从十天前碰巧见着渊公子一面后,就再也没看到过他呢。”
雀斑道:“唉。渊公子刚被送来的那天,那模样儿可真令人担心。”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胸口,眼睛却有些发亮。
圆脸道:“对呀。那天的祭祀大典排练刚结束不久,咱们几个出了玄武殿往大门走,迎面正好碰上渊公子一行人。他……他……第一眼可真吓了我一跳。”
柳叶眉语音含着轻怨:“他被好些人簇拥着送进来,可是他的衣裳又破又烂,头发凌乱,脸上还积着厚厚的血泥。我听人说……渊公子曾被歹徒劫持,千辛万苦才救下了他。他们没日没夜,连赶好几天的路,只为将渊公子平安送回京师……但既然如此。为何又让他这般落魄,一路上也不替他擦洗擦洗?”
雀斑道:“怎么没擦?光是从进大门到前殿的路上,就有好几个人想替他擦脸,只是那蘸水巾帕一凑近,就被渊公子暴喝‘滚开’。有人想讨好他,端着盛满水的木盆跑过去,或许是哗哗的水声惹恼了他,他直接就把盆砸了。唉,他那天虽蓬头垢面。但瞧人的眼神,可真……可真……”
圆脸道:“他弄成那般模样,定然遇到过甚么惊心动魄的大事儿……息兰夫人一直跟在他旁边,穿过后殿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跑上去抱着渊公子哭,渊公子顿了一顿,总算没有挣开。息兰夫人哭了一会。掏出手帕去替他拭脸——幸亏有那一拭,否则咱们还没机会瞧清他长啥样哩。”
柳叶眉突然叹了口气,道:“瞧清了又如何?整整十天。他都再没现过身。”
雀斑幽幽地说:“他自从被送进最里边的跨院后,就没出来过。”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眼中充满向往与遗憾的神色。圆脸突然像想起了甚么,欢叫一声,指着第四名少女道:“你前天不是被息兰夫人叫去了吗?快说说,碰到渊公子了没?”
那第四名少女一直默不出声,直到此时,方才将薄薄的嘴唇一抿,说:“可算碰到,也可算没碰到……”
另三人急了,一起拖着她的衣裳,叱道:“甚么叫可算可不算?哼,你自从回来后就一直高深莫测,啥也不说,哼,莫非?……”
薄嘴唇双颊飞红,挣道:“莫非甚么啊?”
雀斑盯着她,瞧了一会,说道:“莫非你不但见到了渊公子,而且他还对你?……”圆脸和柳叶眉一听,又惊又羡,一起牢牢瞪住薄嘴唇。
薄嘴唇叹了一声,道:“你们就爱乱想。唉,他那样的人物,就算瞟到了我,只怕也不会多瞧一眼。”
另三人闻言,瞬间静默下来。半晌,圆脸蛋才轻轻地说:“唉……他的脸……教人看了就移不开眼。但他究竟碰到了甚么事,才会悲伤愤怒成那种样子呢?”
薄嘴唇转过脸,望着檐角,似在回忆。过了一会,才悄悄地说:“其实我被叫进去的那天,并没有再瞧见他的人,但听到了他的声音。”
另三人精神一振,一齐道:“来嘛,说说那天的见闻?”
薄嘴唇道:“息兰夫人那天很忙,要我和另几名帮手在屋外的院里等着。她却和朱大人一同进了渊公子的房间。我站在外头,竖起耳朵,朱大人说话的声音好轻,我费尽耳力,才隐隐约约听见他在说‘锦囊’、‘研究了十多天’、‘穴道’、‘解开顺序’诸如之类的话。我听不太懂,倒觉得像要练甚么功夫一般。”
柳叶眉急道:“练功夫?哦,原来渊公子也练武功啊。哎呀,刀枪无眼,难怪他会受伤。真是的,练武功有甚么好,非要把自己弄成那样?”
薄嘴唇道:“随后又听到息兰夫人的劝慰声,她似乎很急,声音也挺响,不停地说‘所有往事都一笔勾销了,千万莫要钻牛角尖啦’,又说‘那人已经去了,你再念念不忘,也不可能复生了。渊儿,求求你,为了大家,好好活着吧’。”
雀斑瞪大了眼,惊道:“念念不忘?莫非渊公子……已有心上人?”
圆脸嚷道:“有又怎样?听方才的意思,他的心上人……不在了。”
薄嘴唇低下头,小声地说:“息兰夫人带着哭音,说了很久。随后她和朱大人都沉默了。就在此时,我突然听到渊公子开了口,只说出了四个字。”
另三人赶忙问:“哪四个字?”
薄嘴唇道:“他说……‘替我解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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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痴儿女(二)
柳叶眉竖起眉,问道:“解脉?经脉可以解吗?解了又能作甚么?你快快说下去。”薄嘴唇道:“我当时也很好奇。但朱大人和息兰夫人一听此言,立刻欢天喜地,息兰夫人激动地跑出来,要我们立刻去准备衣衫和沐洗用品。”
另三人边听,边流露出好奇神色。薄嘴唇突又颇为遗憾,叹了一声,道:“可惜准备完毕之后,我们几个就被遣到跨院外面去了,说是未闻传唤不得入内。我在外头等呀等,这一等,居然从上午等到了傍晚,幸好,有人送午饭,总算没饿死。我正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听到内院传来震耳欲聋的砖瓦倒塌声!”
圆脸蛋叫道:“是极!那一记‘轰’的巨响,我们在远远的前殿也听到啦!我们还以为是有人拆房建屋,原来却和渊公子有关系?哼,这么大的事儿,你也瞒着不说,太坏了。”
薄嘴唇道:“你们莫怪我。我也是摸不清朱大人和息兰夫人的想法,所以不敢随便乱讲。话说那巨声一传出,我们就被带走了。我临去前,回过头伸长脖子想朝内院看,却只瞥到漫天砖尘,渊公子先前呆的屋子仿佛……没了……”
雀斑花容失色,道:“屋子没了?莫非倒塌了?啊呀,那他会不会被压成重伤啊?”
柳叶眉叫道:“难怪这些天始终不见他。肯定是那甚么‘解脉’的鬼玩意儿,害他受伤了!哎呀,哎呀……”
圆圆脸手中的糕点袋子“啪”砸在地上,她急道:“轻伤也就罢了,如果受重伤甚至……那可咋办?”
四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柔肠百转,七嘴八舌地说着:“那样英俊的人儿。可千万莫要出事啊……”
忽听有人在身后轻轻地说:“放心吧。他没有事,他没受伤。”
四位少女如受惊的鸿雁般,倏地散到两边,一齐俯身行礼:“息……息兰夫人……”
杜息兰注视着她们,眼中居然没有责备之意。她走上前两步,柔声道:“怕甚么?起来吧。”四名少女赶紧答应,缓缓立起。圆脸蛋胆子最大,偷偷瞟了杜息兰一眼,却见她也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顿时涨红了脸蛋。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忽听杜息兰温和地说:“我问你们一句话,你们可要如实回答。”
四人赶紧说:“夫人请问,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杜息兰微微一笑,轻声问道:“好。那我问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渊儿他……很好看呢?”
四位少女没料到她竟有此问,互觑一眼,都有些害羞。薄嘴唇见杜息兰凝视她们,眼中竟充满了期待,赶紧壮着胆子答道:“渊公子他确实……很好看。”
杜息兰嘴角含笑,赞许地点了点头。四人见状。赶紧提高声音:“很好看……好看极了。”
杜息兰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声音也益发和缓:“那你们觉得,渊儿他……长得像我还是像云离?”
四人得了她的鼓励,也兴奋起来。窃窃私语一番,柳叶眉抢着说:“五官像夫人,脸型像朱大人。”
杜息兰的笑意渐渐漾开。她望了四人一眼,轻声道:“好啦。快去休息吧。”四名少女见她没有怪罪自己在背后的议论,终于放松下来,笑着道了别。结伴离去了。
杜息兰立在廊下,听着叽叽喳喳的声音远去,嘴角的笑意停留了一会,突然渐渐收敛,一双美丽的眼睛里,也慢慢蓄满了烦忧。
她呆呆站了一会,叹了口气,转身沿观中大路朝里走去。穿过热闹的东西两大跨院,又走了一会,便到了她和朱云离的居处。她踏进前院,朝旁望了一眼,见侧边小小院落的朱门紧闭,两名侍女正一左一右,守在朱门边。她垂下头,默默穿过前院,进了正屋。须臾,屋中传出朱云离的声音,问道:“听说你今天下午特意吩咐人,将神乐观中唯一的石砌池子填平了?”
杜息兰道:“是啊。”朱云离的声音略有几分惊奇:“为何?”
杜息兰语带忧虑,轻轻地说:“渊儿自从那天之后,看见水塘河流,就烦恶不止。咱们观中那池子虽为人工开凿,规模却颇大,若是他哪天见了,一时想不开……”
朱云离道:“你倒考虑得挺周到。”
杜息兰道:“自从渊儿回到咱们身边,转眼也快半个月了,可他却始终闭门不出,有时好不容易劝他开门,进去后每次都见他独自对着那本集子发呆。我总担心……担心他会寻死……”
朱云离平静地说:“你别胡思乱想。他绝不会寻死的。”
杜息兰急道:“你这人心肠好硬,渊儿的模样你又不是没见着,凭甚么这般肯定?”
屋内传来拖动椅子的声音。朱云离道:“坐下吧,忙了一天,别累着——放心好了,渊儿既已开始琢磨《登善集》中武功,就绝不会有轻生之念。因为他心中有目标,他要练成绝世武功,去完成心底的念想。”
杜息兰奇道:“他的念想?”
朱云离道:“是啊。你难道瞧不出来,渊儿恨透了白泽和樊千阳?”
杜息兰道:“他……”朱云离夺过她话头,肯定地说:“他沉默多日,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替我解脉’。只因他那时已从悲恸中清醒,深知唯有解开封脉,武功才能飞速长进。如今他一心要杀掉樊白二人,所以他非但不会寻死,还会好好地活下去。”
杜息兰惊道:“杀白泽和樊千阳?不行!那两人的武功多么可怕,渊儿怎可以同他们动手?无论单挑哪一个,渊儿都死定了。不行!不行!”
朱云离道:“以渊儿先前的武功,若想对抗樊白二人,简直是痴人说梦。但眼下却大为不同——他体内已有穆静微与傅高唐的二十六股内息助阵,若能再学些精妙招式,假以时日,谁胜谁负可就难说了。”
杜息兰却毫无兴奋之意,依旧忧虑重重:“云离,那二十六股内息,到底有没有害处?”
朱云离道:“当初刚听到封脉消息时,我也极惊疑,就怕穆静微暗挟私心,渊儿身体将永久受损。但拿到锦囊后,我瞧里面写的解脉之法却温和平正,不像甚么邪方。虽则如此,直到那天解脉后,我方才确信,穆静微的本意确实只是要抑止渊儿习武,而并无加害之心。他注入十四条经脉的内力,就像看门人一般,只要渊儿保持武功平庸、内息低弱,就绝不会发动。”
杜息兰道:“穆静微对渊儿存了十七年疑心,他如此做,想来正是为了试探,也为防止咱俩偷偷接触渊儿,私下教他习武罢。”
朱云离道:“渊儿这些年来武功几无进境,确实受了不少委屈。好在穆静微这人自诩君子,做出这种事后,心里想必也过不去。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将这十四股内力赠给渊儿,算是当作补偿。只要能按独特顺序解脉,它们便会继续留在渊儿体内,并转化为他自身的内息。”
杜息兰微微有些欢欣:“嗯,太好啦。”
朱云离话锋一转,悠悠地说:“但此次解脉令渊儿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