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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丝竹声不绝於耳。
与韩断对视一眼,叶翎潇放下药碗,掠出房门,闪身上了屋顶,向下观看。
只见店门外的街道上人头攒动,都翘首遥望著街角。街上的黄土路上铺著大红的毡毯,毡毯上撒著无数雪白的玫瑰花瓣。远远的,街角出现了一丛队伍,当先两个赤裸上身的汉子敲著巨大的铜鼓,身後跟著八个壮硕的汉子,每人肩上扛著一根椽子粗的毛竹杆,竹竿上搭著木台。一尊一人多高的玉石雕像姿势怪异的侧身坐在木台之上。所过之处,街边的百姓莫不趴伏在地上虔诚叩拜。
叶翎潇坐在房上,冷眼看著这些人跪拜一尊无知无觉的雕像,心中大是不以为然。可等那雕像抬到近前,叶翎潇不禁睁大眼睛咦了一声。
那雕像通体由一块洁白的玉石雕成,头上卷曲的秀发是用黑玛瑙镶嵌,发间装饰著翡翠雕成的几片绿叶和宝石做成的野花。一双明眸竟是由纯净的琥珀雕刻,细细的长眉斜挑入鬓边,鲜红的嘴唇是用整块玛瑙切削砌成。那雕像穿著束腰敞袖的大红色纱裙,丰满的胸部若隐若现,美丽修长的双腿叠在身下,宛如刚刚经受雨露般慵懒餍足。
这雕像不似平常神像那般端正严肃,反而风情万种,透著说不出的妩媚迷人,叶翎潇呆呆的目送那雕像远去,心中只重复著三个字──太像了。
韩断倚在床上,见叶翎潇失魂落魄的进屋,不由奇道:“叶翎潇,你怎麽了?怎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叶翎潇走过来,视线死死盯在韩断脸上,好半天才回过神,“见了鬼倒不可怕,我方才竟然见到了你,而且你──居然变成了女人。”
韩断一愕,笑道:“看来叶公子真的见鬼了,不但见鬼,还中邪了。”
“啊?我既没见鬼也没中邪,我只是看到那个大巫,那个女人的雕像,和你几乎一模一样。”坐到韩断的身边,叶翎潇忆及方才所见,喟然叹道:“难怪那日阿败将你错认为大巫,你和那个大巫真的很像。”
“你说我这样子像女人?”韩断提高了声音笑道。“那可怜的女人长得未免太难看了。”
“你错了,那个女人很美──既有成熟女子的媚态,又有孩子般的纯净,让人一看,就想据为己有,收藏在金屋之中。”仔细观察韩断的眉眼,叶翎潇有些疑惑,“真是奇怪,方才我觉得你和那女人一模一样,可再看,你的样子与那雕像中的女人也就最多相似三分而已。”
韩断无奈的任由叶翎潇上下打量,胸口发闷懒得和他争论。“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一会儿像一会儿不像,依我看你的眼睛该找个大夫好好治治才是。”
叶翎潇见韩断嘴角含笑,挑眉斜乜自己,心神一漾,恍然想到:是了,就是这个,那雕像中的女人也是这副神情,既狡诘又无邪,如此矛盾的两种感觉混在一起,竟是如此和谐,让人只想沈溺下去。
叶翎潇对这大巫的来历分外好奇,看韩断服药後困倦的睡下,起身离开客房,在前院的食肆寻了空桌坐下,点手唤过了小二。
“客官你要用饭?”那小二一身汉人打扮,说的话却是夷族口语,态度也不若中原小二殷勤。叶翎潇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让小二捡山珍野味上几盘,见那小二收了银子想要下去,忙道:“这位小哥,我有事想要问你。”
那小二停住脚步,闷声道:“啥事?”
“方才我见门外吵嚷,有人抬著雕像招摇过市,你可知那是怎麽回事?”
小二满脸不屑的哼了一声,不耐烦的说道:“客官不知道吗,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巫蛊节,那个雕像被苗民敬为大巫,说有百种灵验,我却是不信的。什麽大巫,当年不过是咱们纳西族土司拉普大人捡来的苗女,後来失了宠就连生下的孩子都被土司大人命人烧死了。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又能有啥灵验?那些跪拜她的苗民实在可笑。”
叶翎潇早先在李家祠堂的供桌下听过酒桶怪人关於大巫的三言两语,此时见小二满脸不屑,这才知道信奉大巫的都是苗民。这小二并非苗民,言语间却是极尽轻慢的。
“这大巫为何是座雕像?小哥可知这大巫本人现在身在何处?”
小二想了想,说道:“这雕像据说是拉普大人亲手雕的,听说三十年前,那个苗女掉入了尸!山的一个天坑中,拉普大人感念旧情,就弄了这个雕像来纪念她。可是你看,这雕像的样子分明是刚被拉普大人临幸过的,这些无知苗人竟然跪拜这样的淫妇,真是可笑之极。”
小二的声音虽然不大,奈何这食肆太小,他的话从这头传到那头,食肆里的客人倒是听得真真切切。有些客人低头嗤笑,也有几个客人怒视这边,丢下铜钱就起身离开了。
叶翎潇长大後久居中原,却也知道这云贵之地,虽然苗人占了大半,怎奈地位低下反而不如人口偏少的纳西人,就连此地的土司也是由纳西人世代担当。心中对这貌似痴情却又烧死自己孩儿的拉普土司存了好奇,於是继续问道:“那拉普大人现在可还健在?”
小二哼了一声,“听中原人说红颜是祸水,这话倒一点不假,那苗女投了尸!山天坑之後没几年,拉普大人的府邸竟在一夜间被天火烧了个一干二净,拉普大人也生死未卜,那个中原的燕帝即位後,这土司之职可不是一直空缺吗。”
叶翎潇听到他两次提到尸!山,心念一动,忙问道:“小哥,那尸!山你可知道它的所在?”
小二怪异的瞥了叶翎潇一眼,说道:“你这客官问的真是有趣,尸!山就在城外往西三十里,这事秋来寨里哪个不知?”
叶翎潇暗道惭愧,直觉自己这几日打探消息竟是绕了弯路。吃过午饭,叶翎潇将几样清单的食物带回房中,却见韩断还在昏睡,心中很是踌躇。想等他醒来与他商量,转念一想,不如自己先去尸!山打探清楚,如果确定那里就是求仙洞所在,再回来从长计议。如若自己猜错,也省的韩断拖著病体来回奔波。
想罢,叶翎潇帮韩断盖好被子,想到不辞而别终是不妥,於是用筷子沾了汤汁在桌上写下尸!山三字。
叶翎潇离开秋来寨,一路向西疾奔,半个时辰後就来到一座树木茂密的矮坡前。叶翎潇左右逡巡,并不见什麽高山,心中暗暗称怪。见土坡不远立著一座石碑,叶翎潇飞身过去观看,只见上面刻著三个血红的篆书,可不正是“尸!山”。不禁哑然失笑,暗道这里人想是没见过真正的魁伟高山,竟将这低矮的土坡叫做“山”,当真好笑。
叶翎潇提气上纵,跃入了坡上的树林之中。不料这土坡看似方圆不过百丈,可施展轻功在树木中穿行半天,直到红日西沈,四周渐渐被黑暗笼罩,叶翎潇也没走出树林。周围弥漫起薄薄的雾气,第三次见到相似的树木山石,叶翎潇心中一凛,终於发现自己一直是在原地打转,早已迷失了方向。
韩断身体不适,即使在梦中也觉心口憋闷,偏偏又醒不过来,这一觉睡得很是辛苦。掌灯时分韩断睁开眼睛,只觉全身大汗淋漓,浑身无力。歇了好半天,才能起身,发现屋里一片漆黑,叶翎潇并不在房中。韩断摸到火石点亮油灯,见桌上放著两个小菜一盘点心,菜是卤汁山菌和清炒竹笋,点心是玫瑰金丝卷,都是清淡的口味,可惜已经凉透了。韩断坐到凳子上,想来叶翎潇又去打探消息还没回来。可等到临近子时,还不见他回来,韩断隐隐觉得不安。这时灯光忽闪,韩断发现桌上有些干涸的污渍。举灯细细观看,见那污渍笔画如铸,竟是尸!山三个草书。
韩断皱眉想:叶翎潇丢下自己私自行动,定是嫌弃自己成了累赘。苦笑一声,韩断走出房间,去敲掌柜的房门。
那掌柜睡的正熟被韩断砸起来,满肚子气愤,待开得门来,见韩断满脸病容倚门而立,一惊之下却也忘了发火,“这位客人,你有何事。”
“我弟弟去了尸!山为我采药现在也没回来,我想向您借匹马,前去寻他。”韩断柔声说道。
“尸!山?”那掌柜的大惊,“这位客人,你怎能让令弟去那地方,那里的林子进去就出不来,连我们本地人都不敢前去的。”
韩断心头一沈,知叶翎潇必是遇到了凶险,口中却依旧哀求道:“请您行个方便,为我指路,我去寻他回来。”
那掌柜上下打量韩断,见他连走路都在打晃,忙摇头道:“就你这样,去了也是送死,不如等到天亮,我帮你叫几个夥计去尸!山附近找找,也许你弟弟只是被什麽事绊住了,你不要心急。”
韩断苦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交给掌柜,:“我定要去寻他的,请掌柜的借我马匹,我就算死了也感念您的大德。”
那掌柜见韩断坚决,也不再劝说,将银子接过来,领韩断来到马厩,“我这只有这匹老马,连鞍子都没有,你若是想要就牵去吧。”
韩断见马厩中伏著一匹草黄色的老马,肚腹肿大,根根肋骨凸显出来。马儿向来都是站著睡觉,这匹老马竟然老得连醒著时都躺在地上,心中已是凉了半截。那掌柜过去强拉辔头,将半死不活的老马从地上拖起来。
“那尸!山就在西面三十里,虽名为山,实际就是一个土坡,可你不要小瞧那土坡。”掌柜把缰绳交到韩断手中,神色悚然的说道:“那坡上的树林不知有何古怪,从来是有进无出。你非要去找你弟弟我也不再拦你,只求你和令弟能平平安安,莫要死在那吞人的树林里。”
韩断牵过老马,谢了掌柜,离开店房向尸!山行去。
那老马步履蹒跚,走路不稳,时不时还往韩断身上挨靠,韩断哪敢骑它,只能牵著慢慢行走。
“马兄,早知你如此不济,我却还不如留你在厩里睡觉。”韩断轻抚老马枯黄的鬃毛,笑道:“你却说说,走了这三十里路,是你先累倒还是我先累倒。”
那马喷著响鼻,将头靠在韩断肩上,突然伸舌头舔了舔韩断的嘴角。韩断吓了一跳,苦笑道:“马兄,你做什麽,当我是大萝卜吗?”
那马低声嘶鸣,将前腿跪伏在地,扭头牵了韩断的衣角,竟是示意韩断骑到背上。
韩断见这马儿虽然老的只剩一口气,可是竟如通人性一般聪明,哪忍心骑它。可那老马异常倔强,咬住韩断的衣角就是不松口。韩断无奈,只得小心翼翼的翻身上马。那马四肢颤抖站立起来,驮著韩断摇摇晃晃的走出几步,韩断胆战心惊,伸手搂住马儿的脖子,将身子伏在它的背上。
那老马驮了韩断,深一脚浅一脚,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来到尸!山附近。韩断在马背上被颠的五脏移位,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见那马儿喘得直如奔驰了千里,韩断连忙从它背上爬下来,一下下抚摸它的肩背鬃毛。那马喘匀了气息,将头贴在韩断的胸前,宛如撒娇般的蹭来蹭去。
“马兄,你留在这里,我去找了叶翎潇就带你回家可好。”韩断放开缰绳,可那马儿亦步亦趋,只是跟在身後。
“你跟著我作甚,这林子很是凶险,我现在这个样子,可是顾不了你。”韩断停下脚步,想了想,拿起缰绳,绑在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你在这里等我,如果不死我定会带你回去。如果等不到我,有人路过也会带你离开,你莫要害怕。”
那马儿目送韩断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不住刨地,发出阵阵嘶吼。
韩断进得树林,只见四周都是茂密的灌木,走出不远已发现个中蹊跷。这树木看似生的杂乱无章,实际却暗合一定规律。早年间韩断曾跟卫血衣和燕岚山学过阴阳八卦机关阵法,可这林中的布置却不符合任何一种已知的阵法。韩断默记树木的方位,不到半个时辰就找到了破解之法。这林中所布实在算不得阵法,只是暗合五方十数极复杂的障眼法而已。此时是黑夜端的唬人,如若是在白日,只要依靠日影方位就能走出迷阵。韩断思及那掌柜所言,想来这树林中必然另有凶险,心中惴惴,不知叶翎潇现在如何。
韩断歇了片刻,向树林深处走去。走了不远,只见树上绑著一根布条。韩断解下布条,认出这天青色的碎布是从叶翎潇衣服上撕下来的。想来他发觉迷路後用这个来做记号,韩断举目四望,果然又在几丈外看到一块布条。
韩断顺著叶翎潇留下的记号走出不远,只见前面树木倒折,竟是被人劈开一条小径。韩断苦笑,心说叶翎潇的法子虽笨,却也相当有效。当下舍了自己算出来的捷径,只是循著叶翎潇留下的小路走下去。
天光渐亮之时,韩断终於走出树林,来到怪石密布的山岗上。前方山石上躺了两具死状恐怖的尸体,一个人背对韩断负手而立,天青色的衣衫被晨风吹的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