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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续飘翎 作者:猩-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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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夜的竹林里,北北的惨叫声和韩断的哭声,散入了像墨一样黑的天空。
  两个粉红色的小小肉块被北北带到这个世间。
  “是对双胞胎,好、好可爱的宝宝,宝宝……”韩断掌中捧著那已经能看出容貌的娇嫩身躯,悲伤心痛几乎失声。
  “义父……”北北垂下眼睛,不去看那一双提早数月来到世上的儿女,“帮我把他们埋了吧。”
  韩断颤抖著双手,不舍的将那对夭折的孩子放在自己脱下的外衫上,细细将他们裹好。眼泪和著雨水流到他的口中,将他的心灼烧的千疮百孔。
  “北北,你为何要来找我,”韩断用指甲还未长好的手指,挖掘著泥泞的土地,“你为何要来找我啊,北北。”
  自己果然是不祥之人,去到哪里都会给人带来灾厄。
  将还未拥有、就失去生命的孩子安葬在土中,韩断望著北北憔悴的容颜,心痛的说不出话。
  “义父,你何必难过、何必自责了。”北北将头靠在韩断的颈窝,喃喃道:“是我和这两个孩子没缘分,他们下次投胎一定会投到好地方,你该替他们高兴才是。”
  “北北……”韩断吞下眼泪,胸口疼痛欲裂,一股绝望的怒火左突右撞找不到出口宣泄,几乎将他的内腑焚烧殆尽。
  “义父,北北好累啊,”北北目光迷离,“义父,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这个竹林好美,等明日天明了,我们的尸体旁也许会冒出很多竹笋,劈劈啵啵的,多有趣啊。”
  “北北,我不会让你死的。”
  韩断本来因为发烧而滚烫的身体,此时却像冰一样冷。身上的伤痛,怎能比得上内心的悲恸,韩断抹去脸上混著雨水的苦涩眼泪,俯身将北北抱在臂弯。
  北北躺在韩断的怀抱中,脸上露出孩子般安心的微笑。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蒹葭山,忘川。
  韩断抱著睡著的北北,慢慢步出了竹林。
  雨丝越变越细,最後慢慢消融在黎明的曙光中。
  竹叶上水光闪闪,满目的碧色。
  韩断的眸子似乎也染上了一抹碧色──惨烈妖异的碧色。
  竹林外,刀光剑影。
  独孤苍柏望著韩断,只觉他周身肃萧,似乎有什麽,变得不一样了。
  “韩断,你抱的可是冥狱鬼主燕北北?”柳文达扬声道,“你们两个衣衫不整的从那竹林里出来,竟是在死前做了夫妻?”
  独孤苍柏见韩断脸色青白似鬼,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卷曲的披在肩上,赤裸的上身布满鞭痕和青紫,竟是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伤重至此,韩断的背却挺得笔直──竟是比平时还要笔直?
  这还是往日那淡漠如水的韩断?
  独孤苍柏感受到杀气,冰冷绝望的杀气──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将长剑拽到了身前。
  这绝不是往日那个淡漠如水的韩断!
  柳文达却还在一旁讥讽谩骂韩断不知廉耻,竟与义女做出媾合之事。
  韩断忽然出声打断了柳文达的恶言,大声问道:“你们可否只杀我韩断,放过北北?”
  “笑话,燕北北夜入府衙杀了丁仝父子,你们两个谁都别想活命。”柳文达掩口笑道,“你这废人,居然在这里痴人说梦。”
  丁仝父子死了?
  他们说是北北所杀?
  此时早过了血降发作的时限,韩断双目并未失明,原以为有人破了血降之术,听柳文达说起才知在血降术成之前丁仝父子已经被人所杀。
  韩断望著怀里的北北,心中瞬间盈满愤怒──这些人竟想出这麽可笑的说辞来嫁祸北北!
  丁仝父子算什麽东西,用得著北北亲自出手?
  更何况,以北北身怀六甲、武功大打折扣的状况,如果闯入府衙行刺,怕早就伤在叶翎潇掌下了。
  韩断抬起眼睛,凌厉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找不到那人的身影,心中,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叶翎潇,你真的不来见我最後一面?
  你终究放弃我了。
  还是说,你不忍见我,死在你的眼前?
  这是你的狠绝,还是你最後给我的温柔?
  韩断心脏!!乱跳,似乎有什麽要穿透胸腔,破体而出。
  将北北靠坐在一丛翠竹之下,韩断望向自己胸口的那处印记,那淡红的印记已然变得殷红似血。倏忽间,四肢百骸宛如刺入无数钢针,异种真气不住奔涌喧嚣,却被这些无形的钢针阻截在体内,不得宣泄。
  身体宛如一座正待喷发却又受阻的火山,万般劲力即将爆裂,疼痛得无法忍受!
  “韩断,去死吧!”柳文达扬手,命令几十名官兵冲上去,眼看韩断与北北就要被剁成肉泥。
  独孤苍柏却内心仓惶,不住後退。
  顷刻间,眼前果然变故迭起!
  一拥而上的数十官兵,顷刻间化成漫天血雨。
  柳文达的嘴角还带著奸计得逞的笑意,眼睛却像死鱼般凸出,呆呆看著自己的心脏,被攥在那只苍白的手中──那手的手指修长,骨节却有些粗大,受伤的指甲还未长好,指尖沾染著泥土,还有自己的血。
  “韩断……”徒劳的捏住胸口的破洞,柳文达面孔抽搐,仰天栽倒在地上。
  独孤苍柏惊恐的望著将几十名官兵轰成齑粉,然後赤手挖出柳文达心脏的韩断──
  这是什麽武功!这是什麽噩梦!
  独孤苍柏转身欲跑,却觉眼前血影一飘,韩断已拦在面前。
  “你、你是何人?你、你、你不是韩断!”独孤苍柏惊恐的望著慢慢逼近的男子,脚下发软一步步後退。
  韩断挑眉,嘴角现出妖异的微笑,碧绿的目光投射在独孤苍柏扭曲的脸上,“哦?我为何不是韩断?”
  难道在你们的眼中,只有那个任你们欺凌的平凡男子才是韩断?
  “你、你绝不是韩断!”独孤苍柏猛然拔剑,向这被血染成红色的男子当头劈去。
  “你说,我为何不是韩断?”
  独孤苍柏没看清这人如何动作,只觉脖子一阵剧痛,已被如钩的铁爪扣住了咽喉。
  “你只是用过这个身体一次,怎麽,因为太好用了,就误以为韩断不是出身冥狱,而是出身娼寮?”
  长剑落地,独孤苍柏只听这人在他耳边狠声笑道:“独孤苍柏,独孤大人,独孤师弟──蒙面兄,你错得太离谱了。”
  “你──”独孤苍柏惊得魂飞魄散,“你如何知道──”
  “你真的认为韩断人尽可夫?阅人无数?已经被捅得没了感觉?”手指用力,独孤苍柏面孔憋得青紫,双腿乱蹬。“你出现在韩断身边一丈之内,韩断就下意识的浑身发冷,厌恶的想要呕吐,你说我是如何知道?”
  “不、不管,不管你是、是谁、别、别杀我,我、我是叶、叶翎潇的、的师弟──”独孤苍柏徒劳的伸手,想要掰开扣在咽喉的手,可是敌不过对方非人的力量。口中咯咯作响,鼻孔冒出血沫,眼看就要死於非命。
  “不要挣扎了,我保证,会让你死的很不舒服的。”韩断肩膀抖动,笑得好不欢畅,“你是叶翎潇的师弟?就算是叶翎潇本人又如何!让韩断伤心的,全都不得好死!”
  就在这时。
  “韩断──”熟悉的声音传来,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独孤苍柏感到喉咙上的手忽然失了力道,脑中暗叫好险,想也不想从袖中摸出匕首向韩断小腹扎去。
  “找死!”韩断瞬间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将匕首夺在手中,刺入独孤苍柏肩窝。与此同时,那道身影来到近前。
  “住手,别杀我师弟!”叶翎潇眼中划过沈痛之色,一掌打向韩断胸膛。
  韩断目中寒光爆射,与叶翎潇对视,冷笑著也挥出一掌。
  双掌碰在一起──叶翎潇这一掌软绵绵的竟是毫无内力,可韩断这一掌却是用尽了全力。
  砰的一声,叶翎潇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宛如断线的纸鸢,斜斜飞了出去,撞在一丛竹子上,然後又被弹落在泥泞的地上。
  韩断嘴边的冷笑还未消失,碧色的眼睛却瞬间失去光芒,宛如暗夜中的深渊──呆滞的目光从自己的手掌移到生死未卜的叶翎潇身上,韩断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一缕血线从口中溢出,所有的凌厉,所有的杀机,瞬间消失殆尽。
  独孤苍柏从肩窝拔出匕首,眼中闪著恶毒的寒光,充满戒备的走到韩断的身旁。
  “韩断,我实话告诉你,杀你是柳文达的主意,叶翎潇并不同意。他中了柳文达的醉梦无痕和化功丸,此时内力全无,可他还是挣扎著前来救你,他对你是真心实意。可你却将他打成重伤,生死不知。”
  韩断喃喃说道:“我不是、我不是有意要伤他。我只是以为他要打我,我也不知为何,竟然出掌打他。”
  “你只是以为他要打你?”独孤苍柏恶意的笑道:“叶翎潇喜欢你,你却从没相信过他的喜欢。”
  “叶翎潇喜欢我,我却从没相信过他的喜欢……”韩断垂泪──不错,不错──独孤苍柏并未说错,他确实从未相信过叶翎潇的喜欢。
  “韩断,你这一辈子,给别人带来痛苦和不安,自己也是从不快乐,唉,如果我是你,早就不活在这世上了。”独孤苍柏将匕首扔到韩断眼前,故作怜悯的叹了口气,转身向叶翎潇走去。
  韩断眼睁睁的,看著独孤苍柏抱起叶翎潇,消失在晨雾中。
  “给别人带来痛苦和不安……自己也是从不快乐……”
  手指微动,摸上了凉凉的匕首。
  碧海灵芝已经没有了──这次,终於能彻彻底底的死掉了吧。
  割开喉咙,切开胸膛,然後将心脏挖出来,碾碎在地上……
  这样总可以死了吧!
  韩断仰天哀嚎,就想将匕首插入心脏──这时,身後传来北北微弱的声音。
  “义父……”
  韩断的动作瞬间冻结,终於扔下匕首,哭倒在了地上。
  冥狱,幽冥殿。
  北北望著堆在案上的画轴,对雷五淡淡的说:“把这些都拿下去烧掉吧。”
  雷五默默的将那些画捡到怀里,稍一疏忽,一卷画轴掉到地上,骨碌碌铺展开来。
  一个相貌平凡的少年出现在纸上。
  雷五一呆,慌忙弯腰去捡,不料手中的画轴全都散落在地,唰唰的轻响中,无数的少年出现在雷五的眼前。画上的少年都有一张同样的脸,可是表情却都不同。蹙眉而笑,挑眉微嗔,闭目忍痛,凝神静思──雷五从不知道那淡然如水的人会有这麽多的表情,更想不到会有人将他的音容笑貌就这麽铭记在心,然後凝结在绢纸上。
  北北敛裙蹲在雷五身旁,将那些画轴拢在一起,放在了雷五的怀中。
  “雷五,我一直以为慕容非爱的是我爹,”北北笑了,可是这笑意却没有进到眼里,“我给慕容非种下回梦蛊,将他关在燕陵,本想让他在梦中和挚爱相守在一起。可是你看,”北北笑道:“你看啊,雷五,这慕容非画的是谁?”
  雷五沈默不语。
  北北叹道:“真想不到,慕容非画了这许多,却画的都是韩断。”
  “鬼主,人心难懂,恐怕慕容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爱的是谁。”
  “雷五,我好恨,”北北面色一沈,“他慕容非是什麽东西,竟然敢爱韩断。他怎能拥有韩断这麽多记忆?”顿了顿,北北说道:“你帮我传话下去,明日,就向燕陵放水吧。”
  “这……”雷五踌躇道:“此时让燕帝永远失踪,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雷五,何谓好处?”北北笑的诡异,“我本想让他守著我爹的尸体好好养老,可他竟敢想著韩断,那就没必要养他到老了。你按我吩咐的办吧,我要去照顾韩断了。”
  “鬼主,你刚刚小产,不可劳累,我替你去照顾师父──”
  “雷五,上次我让你去照顾韩断,你却如何?你竟将他照顾到叶翎潇的身下去了,”北北冷笑,“你以为我还敢让你照顾他?”
  “我……”雷五目光一暗,“鬼主,韩断喜欢男人,你为他做多少事他也不会喜欢你。”
  北北凤眼如霜,纤纤素手打在雷五的脸上,发出一声脆响。
  “你的废话越来越多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不爱听我也要说,你为了救他小产,这辈子再也当不了母亲,难道你就不後悔──”
  “嘘──雷五,”北北将食指搭在唇间,凑到雷五的面前,吐气如兰。“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去找韩断之前,已经服了堕胎药──我原本就打算在韩断的面前弄死那腹中的慕容家杂种。唉,要是早知道会在越城的时候受伤,我就不去喝那苦死人的毒药了。”
  雷五惊讶的望著北北的笑颜,只觉北北从未如此陌生。
  “你大概觉得我疯了,”北北眼角抽搐,面现痛苦之色,“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那天,傍晚时分我就住进了再来客栈,独孤苍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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