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缱绻三个世纪-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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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慈。是你。原来那些神秘的电话,是你。你和以初……我的亲妹妹,我最疼爱的妹妹和我丈夫……”

雨突然停了,像刚才那场骤雨,是她的想像一般。她停了车,注视以初下保时捷。

当他把扑向他的念慈拥住,章筠恩慈,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后,所有被冷冻的一切都回来了。

不这不是真的。她不相信,她不要相信。发生过的事是一场恶梦,她现在又在作相同的可怕的梦,她不要再经历一次。

你错了,念慈,我会痛的,你用这种方法来教我认识痛吗?你知不知道,当你小时候,你受尽病魔的折磨,你那么的瘦弱,我有多心疼?你没法上学,在学校受人欺负,我多心.痛?我必须离家去学校,没法再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我多心焦?我每个星期赶来赶去,为的就是要回家来看看你啊!

“你走了……你丢下我……你走了……”

她想走,想离开,她的四肢和身体都不听她的大脑使唤。她木然坐着,等着,好像她手无缚鸡之力,可等着她已知将会看到的打击来击得她粉身碎骨。

破晓时分,以初出来了。一切都和上一场恶梦…样。当他呆若木鸡看向她,她僵硬的手脚才去发动车子。

以初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上帝,不,别让同样的事再来一次!不!

“恩慈!”他喊着,跑向她。

她掉转车头时,他跑到她车窗边,用力敲打。

“等一下,恩慈!听我说,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他飞快地说着,但还不够快,几乎把他撞倒在地上后,她飞也似的开走了。

这次以初没有浪费时间,立刻跳上他的车,疾追而去。

车身因车速过快而轻颤起来,但仍不够快,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

不要,恩慈,求求你开慢一点。不要再来一次,千万不要呵!

再一次,上帝忽略了他的千祈万祷。他看见她的车迎面撞上大卡车,弹飞向空中,重重坠落,开始朝山坡翻滚,以初发出广声撕裂他心肺的锐喊!

“不!恩慈!不要!不!不!”

※※※

“以初!”伟志意外的声音尾音还在,又发出更意外的一声,“以初!”

面色惨白的以初砰地跪在他面前。

“以初!你做什么?起来,起来!”他怎么拉他都不动。

“求求你,伟志,求求你救她。我知道你可以救她。求求你1”

“救谁?你起来再说好不好?”

“恩慈,救恩慈。你一定要救她,伟志,求你救我的妻子。

求你救她。”

伟志叹一口气,放弃了,不拉他了。“以初,你不起来,你去找别人救你妻子,我不理会你了。”

以初才摇摇晃晃站起身,伟志把他拉进去,关上门。

“发生什么事了?”

“一模一样,”以初仿佛掉进了一个永远无法醒转的恶梦深渊,整个人完全没了生气。“和两年前一模一样。若早知同样事情无法避免,我情愿她不曾回来过,我但愿我没有全心全力的挽留她,让她再受一次相同的苦。”

伟志听他凄怆的说明,也觉得整件事巧合得匪夷所思。

“他们这次甚至几个小时内就宣布她没救了。可是我知道她还有救,因为你在这。”

“喂,你别再下跪啊。”伟志揪着他的胳臂,“你不必如此的,我若能救她,会袖手旁观吗?她在哪?快带我去吧。”

到了医院,伟志发现则刚、于婷,那位姑奶奶小姐和以华,全部都在。他们看他的眼神使他知道他们已知他来自未来。他们也和以初一样,相信他是章筠唯一救星。

看到加护病房内的各种维生器材,及接在她鼻子上的管子,伟志皱皱眉。这些东西搬进他的研究室和实验室的话,他看都不会看第二眼。

他简速地为昏迷的章筠做了些必要检查,转身面向屏息看着他的以初。

“她还活着。”

以初说不出话来,只在喉咙发出个松弛的声音。他奔出病房去告诉他焦急等候的家人。

“她活着,爸。”他承受不住了,面朝墙,脸靠着臂弯,闷声喜极痛哭。同时,他不住继续喃喃,“她活着……她活着……

她活着……”

听到伟志的申明,在病房的护士跑去把稍早劝以初节哀,要他准备后事的医生紧急找来。

他绷着脸直接找上还在病房里凝视着凌恩慈的大胆妄为男人。

“这位先生,我必须请你离开。你不可以在这危言耸听,影响病人家属的情绪。”

“你是……”伟志看着他白色外衣上的名牌。“赵医生。

幸会,我姓向。”

医生满脸不高兴,还是很有风度地和他握握手。

“你宣称凌恩慈还活着?”

“我不是宣称或自称。她的脑暂停止活动,但没有死。”

医生皱眉。“你还是离开的好,向先生。”

“他是我请来的。”以初又进来病房。“我信任他的判断。”

“那么,看他来自哪家医院,娄先生,你可以为尊夫人办转诊,移送过去。台北任何其他医院,任何一位专门医生也同意她有希望复苏,我祝福你。”

“请留步,赵医生。”伟志留住欲拂袖而去的医生。“你的观察和诊断没有错,但是请再给他们……至少一个星期的时间,还不要忙着宣布她的死亡。”

赵医生的表情和缓了些。“我是为病人家属设想。她在这里多待一天半刻,他们就增加一笔可观的负担。人力无法挽救,机器,以她的情况,恕我直言,就算能帮她苟延残喘,对她需要安息的躯体也是种不必要的拖延。”

“是,我们了解。”伟志抢在以初之前发言,边使眼色要他不要插嘴。“我想他们有能力负担,只请给病人和她的家属最后一个机会。”

“随便你。”医生走了。

“不要怪他。”再一次,伟志阻止以初的不满,“他的观察和诊断真的没错。”

“但你说……”

“我知道我说了什么。她的脑部活动是呈现静止状态,对周遭的一切都不会有反应。以这里的医疗设备,赵医生的说法是正确的,人力或机器都帮不了她。”

以初方才的喜悦瞬即冻结。“这里是台北设备最好、最齐全的医院了。”

“我不能在她昏迷的时候带她回去,她无法承受这种强劲的冲击。”他双手搭上以初的肩,凝肃地说,“所以,她能不能醒或活过来,以初,全看你了。”

他怔住。“我?”

“对,你。”伟志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他现在确知她的确是凌恩慈的手。“你要用无比的耐心,用你对她的爱,把她唤回来。”

“唤?”

“唤。每天,只要你有力气,夜以继日,对她说话。任何话。你们分享过的美好事物,你们曾计划一起做的事。说真话给她听。叫她的名字。若你们曾发生误会,对她说明。说话,不停地对她说话,强迫她听你的声音。用你的声音唤她回来,以初。”

第一天。

“……还有,你记得吗,恩慈?那时候我好紧张。当我们经过你家后山那棵大树,我终于鼓足勇气,吻了你。那一天,恩慈,才是我生命的开始。认识你那天,是我的双眼首次见到世界上最美最好的事物的……不,不,我不是指你是事或物,我的意思是……我爱你,恩慈,我爱你。你醒一下好吗?

张开眼看我一下,好不好?恩慈,恩慈……”

第二天。

“我说到哪里?对了,我急着去看你,两双脚穿了不同颜色的袜子,有一双还里外颠倒。你爸爸问我台北的男人是不是流行这么穿。我窘得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有硬着头皮说是。结果你爸妈应我爸妈的邀约到台北,到家里吃饭,互相熟识时,你爸也穿了一双一个颜色,一双里外倒过来的袜子,还把双脚举给大家看,表示他很时髦,并不落伍,大家都笑翻了。哈哈哈。”

他硬从乾哑的喉咙挤出笑声,笑着笑着,眼泪滚滚而落,他趴在床边,抓住恩慈的手贴在脸上,哽咽低语。

“恩慈,你醒一醒,醒一醒吧。五秒……半秒也好。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眨一下睫毛,或者勾一下手指。晖一下?”

他盯着她的眼睫。“勾一下?”他盯着她的手指。全没反应。

“好,没关系。你大概很累哦,你睡吧。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第三天。

“……结果他去了那边,一直傻等,她却在另一个地方等。过了几个小时,她忽然想起来,啊,他也许在那边,于是她急忙赶过去。但她过马路时太急了,没注意到一辆车对她开过来……不,不,不,这个故事不好。我重说一个。重说一个哦,恩慈,把刚才那个忘掉。我重说……说……说”

他抓着头发,跪伏在病房地板上,压抑着不敢出声地辍泣。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瘦削的身子,晃到床边,执起她的手,用双手捧住。

“恩慈,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自从爸你父亲和小弟的事件后,念慈一直恍恍惚惚,她相信一些无聊的人对她的指责,认为爸和小弟的死皆因她而起。她内心深深自责,她不敢告诉你。你在她心目中太完美,小时候你是她的偶像,她爱你,崇拜你……”

“长大以后,你变成我的压力和负担。”

以初愕然抬头,慢慢走进来的念慈没有看他,她悲伤地笔直走到病床另一侧。

“你拥有我想要、想望,但心里自知我永远得不到的一切。面对你时,我自卑得抬不起头,于是我再也无法面对你。

但是在我最最绝望时,给我一个安身之处的仍是你。”

闪一下眼睛,由着泪水滑落,她吸一口气,再凝望着恩慈宛如死去、又宛似在平静沉睡的面容。“你教我读书,充实了我本来空白、贫瘠的生命。也因为看了那许多你买给我的书,我知道人要坚强,不要轻易向环境屈服,向命运低头。可是,姊,我不是你。我仍然是脆弱的。当我需要你,却无法面对你,我转而找我认为可以代替你来爱我,了解我,关心我,不像别人用轻视、嘲笑对待我的人。我找了以初。”

悲泣使得她停了下来,慢慢吸口气后,她低低地又说,“我没有和他怎样。我没有和你争。那天你来……你走以后,我明白了。你是爱我的,姊。你爱我,所以你死了一回,又回来,来给我一个解释和消除罪恶感的机会。我现在解释完了,你如果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我,请你睁开眼睛,好吗?”

床上的恩慈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病房的玻璃墙外,则刚夫妇、以欣、以华都来了。他们都听见了念慈的痛苦泣白,望着一动也不动的恩慈,和已憔悴得不成人形的以初,每个人都落着泪。以欣伏在以华肩上哭,以华伸手搂住她。这是他们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一起不斗嘴的一次。

“恩慈,你听见了吗?你明白了吗?我答应念慈,不把她的无助和她的自觉懦弱无能告诉你,所以我瞒着你。我也是想不要你担太多心,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念慈。我没有做背叛你、对不起你的事,恩慈。”

“只要你张开眼睛,亲口告诉我你原谅我,姊,我再也不动不动厌世了。我会走出来,姊,我不会再躲在山上。我今天走了好长的路下山的。你张开眼看看我,我今天一次也没跌跤。你看看我。姊,你看我一眼吧。”

“醒醒吧,恩慈。我爱你,我是如此如此爱你呵!你怎能舍得下我?你怎能啊?你不能死,恩慈。你不能再一次离开我,丢下我。你要是执意不醒过来,这一次,我不要再经历没有你的痛苦了。你非去不可,我和你一起去。我陪你一起。”

“以初!”他父母慌地大叫。

“大哥!”以华、以欣也大喊。

病房门外另一边,几个护士早哭成一团。

“姊,我跪下了。”念慈痛哭着屈下膝。“你几时醒,我就跪到几时。”

“我也跪下来求你,恩慈。”以初泣不成声,日夜不停地说了三天三夜,他喉咙沙哑得像装了砂子。“你若必得回二三OO年,你回去吧,我不留你。只要你别死,只要你活着。

恩慈……恩慈……”

“她哭了!”以欣喊,手舞足蹈地隔着玻璃指着病床上的恩慈。“她哭了!大嫂哭了!她听见了!”

跪着的念慈和以初同时跳起来。

两行泪顺着恩慈紧闭的眼角滑过太阳穴。

“她活了!她活了!”以初为她拭去泪,又滑出两行。“恩慈……哦,恩慈!”

“她的手指在动!”以华大声告诉以初。他们全部兴奋地跑进了限定只能有一名家属作陪的加护病房。

“勾了两下了!”于婷欢喜地抽泣。

以初盯着看时,她在他这边的五双手指都动了,很轻很轻地向手掌弯了弯。

“看到了,我看到了,恩慈。”他又哭又笑。

“请出去,各位,请出去好吗?”得到护士通知赶来的赵医生把所有的人赶出去,只留下以初。

他揭了揭恩慈的眼皮,拿听筒听她的心跳,测她的脉搏,再盯着脑波仪器看了半晌,他不可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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