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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草原美景,四周都是马场的黄沙,可岑修儒坐在这马上,与皇帝并肩漫步,感觉仍是不能再好了。
他是个文臣,不会骑马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很大的缺陷,但却是一个遗憾。
尽管皇帝可能早已不记得,他却记得,很久以前,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答应他,会教他骑马。
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便不了了之,可他从没想过……这事会有实现的一天。
这多年来所想所要的,连日来一一得以实现,岑修儒真不知该如何去感谢上天。偷偷看身侧的皇帝,拉着缰绳,目不斜视,驾着马稳步缓行,冕冠轻晃,厚实又漆黑的长发瀑布般垂在身后,俊朗中带着柔美,柔美中带着英气,简直好看得让人头晕目眩。
皇帝无意间瞥他一眼,被他这痴态逗得嗤笑出声,却突然扬眉开口道:“知道为什么你的马不用催,便自己会走吗?”
“……?”
“因为你那匹,是公马。”皇帝说完,扬起一笑,便是一踢马腹,驾着马儿小跑了起来。岑修儒还没明白言语间的意思,便感到身子一个后倾,是锦纶屁颠屁颠的便跟了上去。
岑修儒这才是明白皇帝是在借马嘲讽他,忙是收了那叫人害臊的痴态,稳住手上缰绳。皇帝在前跑的并不快,他在后头跟着也没有颠得慌,不知是马儿温顺,还是皇帝宽容,岑修儒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学得还算顺利。
皇帝在前跑了一阵子,回头见岑修儒紧跟在后,坐姿却有些不对了,细想了片刻,便想到了他是哪儿不方便。没太为难于他,皇帝拉紧缰绳停下了马步,调转马头。
两匹马儿终于得以耳厮鬓摩,马上的两人也是四目相对,岑修儒望着皇帝弯弯的眉目,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但他没有哭,在气氛这么好的时候,哭出来可是多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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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次没有食言,接连几日都抽出空来,继续教他骑马,没过多久,岑修儒踩着马镫翻身上马,也能自己慢慢跑几圈了。
岑修儒常想,皇上是不是记起了当年说定的事,虽是不敢问,却在心里已美开了花儿。那日还在马场里一个人练习,忽然小跑来个太监,听闻皇上传他,岑修儒忙是爬下锦纶来。
跟着那小太监到了御书房,岑修儒还要进门,便被告知在外等候。细听御书房内有还人声,虽不清晰,便也晓得皇帝正在与人商谈。
岑修儒安分的在外头等候,没多久,便是听得房门传来了动静,身着铠甲的莫将军从御书房内迈出,目不斜视的离去了。秦公公紧跟出来,四下看了看,见到岑修儒,便传他进去。
进门跟着秦公公绕过屏风,才是见皇帝坐在书案前低头凝眉看着一卷展开的羊皮地图,岑修儒见他面容憔悴,不知方才是得了什么消息。
“皇上,建丰侯来了。”
皇帝这才是抬起头,展开一笑来:“快过来。”
“皇上。”岑修儒见他展颜一笑再无分毫倦意,便也知道他平日里压抑了多少,心疼的紧,忙是凑了过去。
“今日朕喊你来,是有事。”
“……”岑修儒听他口吻严肃,便也明白了不是平日里的玩笑,抬眼问道,“皇上,什么事?”
“这些年来,北方的雪灾,南方的水涝,一直都是你在把持着吧。”
“嗯?”岑修儒一听,霎时明白了过来,这几日他都留在后宫中没去上朝,一定是哪里又出了什么事端,“皇上,可是哪里出事了?”
“没有。”皇帝垂下眼帘,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将拇指上的扳指转了一圈,“这次,朕是想造些事出来。”
“?”
“……”皇帝见他仍没会过意来,将羊皮地图移到他身边,指着一处道,“看这儿。”
指甲修剪得圆润好看,皇帝的指尖在羊皮地图上轻轻划过,从江北一带,移到京城以南:“河南一带已初见谋反的征兆,朕欲调回军队,整治此事,无奈大军与南方徐国在江口胶着,若是此时撤兵,正如你先前所说。”那手指移回江北,轻移之间已是涵盖了大片国土,“沿江九郡定是拱手让人。而且,瑜国恐怕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到时兵败如山倒,墙倒众人推,瑜朝危矣。”
岑修儒虽无法想得太深,却也明白皇帝话语间的严峻,忙是垂下眉毛,抬头问:“皇上,臣能做什么?”
“朕现在,要徐国撤军在先。”
“臣,臣……皇上,臣不懂。臣恐怕……做不到啊……”
岑修儒早已对皇家交代过了自己的能力所限,他的如意,首先要有一个目标,不论桃树萱草,飞禽走兽,还是对人。对事物天灾,立竿见影,手到擒来,但对人,只能在对方意识中植入一个念头,若是那人心里清明,执意不肯,他的如意也是毫无办法的。像两军交战这种事,牵扯的人太多,即便是有一锤定音的将领君主存在,又怎么可能会被自己这种能力动摇呢。
“不,你做得到。”皇帝笃定道。
“因为朕要的不是人为,而是天命。此时六月,已是入汛,要在长江中上游发一场水灾,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
岑修儒万万想不到皇帝是打着这样的念头,一时间惊呆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风调雨顺,偶有来不及制止的急灾,也尽力挽回,试图将损失降到最低。如今,却竟然要用这本该造福于人的能力,去害人吗?
皇帝见他神色动摇,劝道:“朕知道你于心不忍,但两国交战,必有伤亡。”
“可天灾一起,伤亡的是无辜的平民百姓啊。”
“若是我朝退兵,沿江九郡的百姓必是遭殃。比起让朕的百姓遭殃,朕倒宁可是邻国的百姓遭殃。”
岑修儒左思右想,觉得皇上的话有理又没理,一时进退两难:“皇上,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知道岑修儒跟着太后修佛,心思单纯,必定思前想后怕造孽,皇帝有些不悦,闭目半晌,索性快刀斩乱麻道:“朕只是交代你去办,并不是过问你的意思。”
“若是有报应,朕也一力承当。”
“皇上。”
“先皇止兵戈,重文治,因而登基以来,朕也都对邻国抱以平和共处的心态,例年纳贡,其余便随他去。但这次河南一事事出蹊跷,细想起来,朕恐怕是入了徐国与瑜国一同共设的套。徐国与瑜国如此不识抬举,狼子野心,待朕撑过此劫,了结河南一事,解决内忧,朕就要挥兵南下。”
说到这里,皇帝微微眯起的眼中闪过一道令人胆裂的寒光:“不让他们消失在后世的地图之上,朕就不姓岑。”
岑修儒被这眼神看得背后发凉,劝说的话也没能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一觉起来看到刷负刷的……我连正经的留言都看不到了好嘛。。高抬贵手求放过OTL
不过也不要太在意。。等编编上班应该可以清理的。
感觉小皇帝好会勾人。顺带刘将军好像快回来了。
正文 37第三十章
让岑修儒按自己所想照做之后,皇帝见他坐在一旁阴郁郁的;便遣他回去休息了。岑修儒临走前也没有留下什么话;不料才过去三盏茶功夫,便听得外头脚步匆匆,不一会儿秦公公便慌乱碎步跑了进来:“不好了!万岁。”
秦公公侍奉了两代帝王;向来谨言慎行,皇帝还是极少见他如此慌张,当即抬头:“什么事?”
“建丰侯在回寝殿的路上突然咳血,晕过去了!”
感到脑子一空;未来得及想前因后果,皇帝“蹭”得一下站了起来;直直便朝门外走去,秦公公见状忙是紧跟在后;皇帝疾步而行,神色紧张:“人现在在哪?”
“回皇上,建丰侯已抬回寝殿。”
“可传了太医?”
“已喊了太医。但咳血不止,太医们似乎查不出病因。”
皇帝不再多问,带着秦公公疾步而行,不消片刻便已是到了寝殿,直入内殿,皇帝绕过屏风便见到三位太医已站在内殿。为首的是太医院提点安彭,见皇帝迈入内殿,忙是捋摆行礼。
“臣等,参见皇上。”
皇帝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这许多,开门见山便问:“怎么回事?”
最终还是安彭上前一步,一揖道:“事发突然却又有顽疾之兆,实属蹊跷。臣等才疏学浅,只能开些调养的方子,希望有用。”
“现在情况如何?”皇帝又问。
“……”对这么一问,三人对视一番,皆面露难色。
皇帝见问不出所以然,也失了耐心,直接一言不答的绕过那三位太医,疾步走到床边,自行查看。
在看到床上之人的瞬间,皇帝脑海中瞬间飘过一个让他害怕的念头,岑修儒,要走了。
岑修儒安静的躺在那,眼眶凹陷,面无血色,与方才见面仿佛是换了个人。
尽管岑修儒并不习武,但也算自小养尊处优,虽然畏寒,体格却向来是很好的。从未听闻他有咳血的顽疾,今日突然病倒,虽毫无根据,皇帝却在心里已隐隐明白了是什么造成的。
即便希望所造孽障自己一人承当,可天道轮回,却没有认准该罚之人。这丧尽天良的报应,终于还是降在了岑修儒头上。握住那无力垂在床沿的手,指尖冰凉,静得死了一般,丝毫没有清醒之人该有的回应。
太医们识相的下去配药熬药,宫女们打来清水不时更换帕子,皇帝寸步不移候在一旁,岑修儒却是一躺,便躺到入夜。
不知为何,皇帝记起了自己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摔了脑子昏迷不醒的那次意外。昏迷半月堪堪醒来那时,他分明记得,自己心里是想着岑修儒的,想见他,白天想,晚上想,醒着想,梦里想。
是不是正是因为想得太深,期待落空,才格外的愤怒,格外的伤心。
因为岑修儒始终都没有出现。
他不甘心,虽然很难接受,他还是觉得岑修儒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这样的解释,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后来才想到,或许岑修儒只是不懂表达。
但他却不是。他亲身体会过那种被忽略的痛苦,他要岑修儒一醒来,见到的人便是自己。
忽然手中的手微微一抽,卧在龙床上的岑修儒皱起眉剧烈咳嗽起来,皇帝忙伸手扶住他的脸。却只见一道殷红自他唇角溢出,沾染了皇帝金边的衣袖,洇出抹刺眼的红。
一旁眼尖的宫女见了忙取了帕子上前去,却被皇帝拦了下来,接过宫女手中的帕子,皇帝反复擦拭,那嘴角的血却是褪不去了一般,跟着岑修儒剧烈的干咳,时不时涌出。
血迹斑斑,触目惊心,简直将皇帝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也被映出一抹红来,那一向清亮的眸子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他单手握着岑修儒的手,另一手则麻木一般机械的擦去咳出的鲜血,除此之外不知还能做什么。
从小到大,竟感到从未如此无助过。
岑修儒咳了一阵,在帕子几乎全部染红之时,才渐渐回归了平静,在皇帝逐渐模糊的视线里,他双眼翻白,颤抖着抬起了眼睑,在那条好不容易抬起的缝中,那混沌的眸子里映出了身前人的笼统身影,岑修儒竟是凭着皇帝身上那股香气认了出来,艰难开口道:“皇……皇”
“皇……上。”
“朕在这。”
岑修儒视线模糊,虽看不清皇帝的身影,但却感觉得到他的悲伤。
可岑修儒并不愿见到这悲伤,手指动了动,眼皮微颤,沉重的仿佛马上就要阖上,嘴角还留着抹不去的淡红,他双唇微启,轻轻喘着气道,“能……报应……报应在臣身上,臣已很高兴。”
承受这些的不是你,这是天赐的福气,只要不是你受这样的苦痛,就值得高兴。
“傻子……”
刚一开口,囤积在眼眶中的泪水便断了线般滚落了下来,皇帝在岑修儒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玉面,盛装,却显得如此卑鄙,如此不堪。自己或许根本不配存在在对方如此纯净的眼眸中。
“……朕不该命你做那种事。”掉着悔恨的泪水,抽噎中,皇帝垂首摇头,自责不已。
“皇上……也是……迫不得已。”
“若知道会害你如此,天底下便没有什么事,能让朕迫不得已。”皇帝回的极快,口吻是惊人的笃定,岑修儒听了,微微挑眉,眼中的混沌化作水珠,湿润了眼角。
“只要你转好……朕愿用这江山来换。只要你能转好。”说吧,皇帝情难自控,俯身上去。
双方皆是情动之处,唇自然而然的贴在了一起,血腥的气息弥漫在口中,可这一吻未来得及加深,皇帝便感到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