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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王爷-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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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立下遗诏,由王爷继承皇位。……如今朝中动荡不已,请王爷养好身体,及早继位。”

    严知问手握成拳,说完这句,见岑修儒仍是止不住流泪,甚至哭到打嗝,忽而俯身压上他的肩,迫他回过头来。

    “或者。王爷……”

    严知问俯身直视岑修儒,一字一顿道,

    “跟我走吧。”

    “……”看着这神色认真的年轻人,岑修儒满目的悲切中,带着几分迷茫。

    “刘将军举兵南下,虽有先前河南树立的威信,却仍难以服众,几个偏将已领兵脱离大军。刘将军如何打算,实在是未知之数。朝中虎狼之臣已是虎视眈眈,王爷……留在此处,极为危险。”

    “……”

    “王爷,跟我走。带上王妃,一同觅个幽静僻静的地方。某虽不才,却愿鞍前马后服侍王爷身侧,决不会让王爷受苦。”

    严知问这话并不是突如其来,而已是深思熟虑了许久,朝中各路人马蠢蠢欲动,岑修儒如今醒来,更是众矢之的,危在旦夕,一旦形势稍有动荡,就是第一个性命不保。

    虽受皇上重用交予后事,但无论是圣上,还是这朝廷,都从不是严知问真正想要保护的东西。真要说来,严知问宁愿亲手毁了它还来不及。

    这许多时日来,也只是不愿眼前的人出事而苦苦支撑着。他完全可以放手不管不顾,淡然的退出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但岑修儒仍在这里……

    岑修儒仍在这,而自己,说够了再见。

    已不想再说一次再见。

    出身书香门第的他,自州官父亲蒙冤,人生像一盘被风浪打乱的散沙,父亲处斩,严府查抄,体弱的母亲病逝,趋炎附势的亲人一一在身边离去,唯利是图的老仆人将他卖了八两银子。

    三年苦难,让他在少年时便过早的看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不再像在严府时那般温煦明朗,生活不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早已成了受折磨与自我折磨,可他咬牙许自己一个未来,矛盾的求生,滚爬着活下去。

    就像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中跌跌撞撞的前行,那一日,终于见到了尽头的一道微光。那一刻的豁然开朗,让他忍不住抬手去遮眼,于是那曾遥不可及的奢望,仿佛山河画卷般呈现在他的面前,而岑修儒……就是为他展开这卷画卷的人。

    阿寒是他的花名。太守府中没人问过他姓什么,他也不愿将自己的姓,贴在这污秽不堪的花名身旁。可在岑修儒口中,严寒严寒,如此凛冽的名,竟也能唤出几分暖意。

    无论是容貌还是性子,那人都令人难以抗拒的心生好感,可惜这么多年来,他已不知如何去亲近人,而岑修儒心中情有独钟,也并不准备与旁人推心置腹。

    假如相遇在多年以前,自己是当年心性纯良,无知世事的少年,对方也未曾遇上折磨他一生的人……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可偏恨当时不相逢。

    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可岑修儒却愿意用最柔软的地方,去磕碰心仪之人的棱角。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傻瓜,岑修儒不是,他也有自己的衡量与选择。当紧紧相拥,血肉交融,剧痛之下,是悲是喜,冷暖自知。

    刘将军离去时已是放开,从初识时的偏执到离去前的洒脱也不过匆匆数月。

    “这些日子见他笑的次数,比这过去五年来还多得多。也许你说的对,的确一直都是本将军错了。”

    刘将军在如今形势顾自领军进犯瑜国,如何打算闭口不谈,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他也无从而知。只是严知问也信命,时也命也,每个人一生中,总有些东西,注定无法逃脱。岑修儒有,刘将军有,他也有。

    “往事已矣。”

    即便如此,他仍是看着岑修儒含泪的眼,重复了第三次,仿佛期冀命运会放过玩转其中的人一般,一贯淡漠的口吻已有恳求的意味。

    “…跟我走吧…………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遵循主角不死论。。生活已是不易,一个小说而已就不让姑娘们看得难受了。=3=||爱你们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本王不走……”

    听见这答案的时候,严知问没有半分讶然;他抬头看看床榻上那人未干的眼角;默然不语。

    “已未能见圣上最后一面;如何再能辜负圣上临终嘱托。此命是圣上以命换来的;本王更是生无可恋;又何惧一死。”岑修儒眉睫落下的阴影遮挡了双目中的神色;眼眶仍是微微发红;偏过头来;“严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欲离去另谋生路,本王不会怪你。”

    严知问叹了口气;眉梢微颤;离开床侧两步,却是捋起衣摆,双膝端正跪在岑修儒榻前。

    “臣愿万死护皇上周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左大人主张及早登基,以稳住朝中并未做下定夺的普通官员,登基大典,便匆匆拟定在半月之后。

    岑修儒头戴玉鎏冕冠,一袭龙纹金边黑色盛装,拖着绣着麒麟的长摆,高望册封祭台,经过两侧文武百官。

    丞相大人与手执拟诏书的太监立于高台之上,严知问侧立台下百官之首,静静望着他一步步走来。

    重伤初愈,面色仍没有太多血色,但身体的虚弱完全没有影响他眸子里的坚定。

    岑修儒的模样与先皇有几分相似,眉目中却更有几分脱俗的清气,如此一袭盛装,日光下不似皇帝,更像是好一副谪仙模样。

    当那人经过身侧,严知问手执玉笏拱手躬身,目送新帝步步拾级而上,走向高台,画地为牢。

    自此,岑修儒似是收起了他的唯唯诺诺,一力挑起了积累一月的政务,仍是时常彻夜批阅奏章,有时受不住了,便和衣倚着书案小憩。

    虽有左大人与严知问的帮辅,政事毕竟繁重。如此下来,养了半月的伤,面色反而更加苍白,但此举并非毫无回报,至少朝中原本举棋不定的普通官员算是稳了住。偶有闲暇,便在御书房偏殿抄写经文,将心中悲戚,埋没于字里行间。

    长案上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格外熟悉,因为都是自己先前精挑细选,隔三差五送来的。一日午时不慎将墨溅出了砚台,岑修儒见宫人忙着张罗午膳,便自己取了砚台和一旁的宣纸擦拭,此时无意间一翻手,却见到底部刻着一行小字。

    手指摩挲过工整刻字的痕迹,有些熟悉的笔锋让岑修儒顿时红了眼眶,他几乎落下泪来,带着些颤拿近了一些,一字一字阅过。

    “癸卯年皋月廿二修儒赠”

    送出这个砚台之时,皇上待他冷冷淡淡,虽是用上了,似乎也并未表现的十分喜欢。于是岑修儒当他不在乎而有些失落,可若真是不在乎,又怎会刻下这行小字?岑修儒放下砚台,伸手去取一旁的象牙镂雕笔山,檀木笔架,墨玉镇纸。

    癸卯年。皋月廿四皋月廿九暑月初二。

    修儒赠

    修儒赠

    修儒赠

    岑修儒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能做什么,将笔山握在手心,捧在胸前,不住无声流泪。一旁的宫女终于是发觉,忙上前问安,新登基的帝王却控不住泪,只是摇头。

    伤心之余岑修儒也庆幸着自己仍在这里,这里有他的字迹,他的气息,便是难逃一死,岑修儒也希望能死在这。

    +++++

    今年的梅雨格外绵延,淅淅沥沥,将整座京城掩盖在雨幕之下,严知问收到快马急件后打伞自刑部疾步赶到御书房。

    “所以,刘将军仍是不愿撤兵。”提笔坐在书案前的岑修儒眼神有些黯然。

    “……”严知问欲言又止,思来想去,还是保守答道,“是。”

    岑修儒从也没有想过猜透刘将军所为,但仍是担忧,如今他不顾朝廷调动,以一军之力战在前线,粮草吃紧只是时间问题。

    岑修儒一贯谦虚,自知没有治国之能,便只能知人善用,望向严知问道:“严大人怎么看?”

    严知问略一思忖,谨慎应答:“臣知这些时日早朝,有不少大臣请求皇上查封刘老将军府……但虽然朝中对刘将军此举有诸多臆测,为臣看,刘将军也不像是会被冲昏头脑的人。皇上不若静观其变,再以书信好言劝服。”

    岑修儒垂眸:“朕已寄出了两封书信……刘将军若想要回应,早该有答复了。刘将军不答复,定是隐瞒着什么……又不愿欺骗朕。”

    “……”严知问抬头看了看岑修儒,连自己都未能肯定的事,竟被岑修儒猜到个大概,不能令他不叹服。

    “只是刘将军在长江以南征战,长此已久恐怕后继不足。严大人,朕欲拨粮……您看,如何?”

    刘吟毕竟是堂而皇之的忽视朝廷召回,真正用意,恐怕谁也说不清。饶是严知问,也只是猜测打赌一半一半。如此情况下,不去为难刘府之人已是仁慈,而岑修儒竟要拨粮,严知问皱起眉来,一字一顿道:“皇上就如此信赖刘将军?”

    岑修儒有些为难道:“所谓虚怀宜虑,开心见诚,疑则勿用,用则勿疑嘛。先皇将内政交予严大人和左大人,而兵权尽付了刘将军,也便是将外事托付了刘将军。因而朕对你们三人,也是再无任何疑虑。”

    “……”严知问不知如何决定,只在心中暗想,望刘将军能对得住这份信任。

    岑修儒见他不说话,便作默认,准备提笔拟旨,却又放下:“左大人萱堂染了重病,府中用度吃紧,严大人可曾听闻?”

    严知问不置可否,只着重道:“皇上。……”

    岑修儒见他神色,先是怔了一怔,便立刻自嘲起来,而后正色:“朕对左大人也并无猜疑。国库固然充盈,只是毕竟要拟个名目,才可赐金丞相,便随口问问。”

    谈话间自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宫人端来温热的药盅,放在书案旁,细声道:“皇上,该用药了。”

    严知问看看药盅又看向岑修儒,见他稀疏平常地接过,仰头拧着眉头便一口气喝了下去。

    自上回之劫,岑修儒的体虚可说是愈发严重,一日四帖的汤药让他身周都弥着一股淡淡的苦味,严知问想到内务府打探到的消息,思忖许久,才是在岑修儒放下药盅之时开口道:“听闻皇上,常彻夜不眠?”

    岑修儒用袖口擦了擦唇边,回避视线,却露出些许为难神色。

    严知问叹了口气,压下着急的情绪,中肯道:“臣斗胆……只是国事固然要紧,却也有臣等分担。可身体之事,却是容不得再怠慢。”

    “朕并非不知严大人所言……”岑修儒终于开了口,“只是……梦魇扰人,难以安睡。”

    严知问抬头望去,细看之下更见岑修儒眼神疲惫,那往日清澈的眼神蒙着层倦意,连眼下都隐现些暗暗的青灰色。

    “皇上梦见什么。”

    被问及此处,岑修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但仍是道:“……梦见以前的一些事,一些或特别,或熟悉的地方。但是……”梦中的场景总是宜人,月下的琉璃顶,初冬的槐树下……可在他心境放松,最赏心悦目之时,却总忽然意识到,那本该在身侧的人,并不在梦境中。而后就是后知后觉的找寻,顾盼,陷入恐慌。

    最后,在胸口伤口的刺痛中醒来。

    岑修儒没有说下去,但严知问也能猜到大概,闭目道:“皇上,无论如何,您需要休息。若皇上真如方才所言推心置腹,便听臣下一言,暂且放下这些事务,于偏殿就寝。”

    岑修儒见他神色严肃,正弯起眉眼准备一笑带过,便见他沉着脸,一字一顿道:“皇上,请去就寝。”

    面对如此直接的要求,岑修儒终于没有办法逃避,纠结了片刻,还是应允了对方,起了身,严知问见状仍是不放心,紧跟在后一同离开了御书房。

    偏殿本是为先皇小憩所设,如今虽未曾停断打扫,但仍是没有生气。

    宫人们迅速的备好床铺被褥,严知问隔着纱帐,见岑修儒在人服侍下已躺上床,正欲离开,却听见岑修儒轻轻的开口,唤道:“严大人。”

    “皇上还有何吩咐。”

    “上回去将军府送礼,严大人吹的那首曲子,悠扬悦耳,朕闻所未闻,不知是什么曲子。”

    “……”严知问未料有此一问,竟有些惊喜,下意识便伸向了袖中的暖暖的竹笛,答道,“应是家父所谱的曲子,名为秋韵清辉……是首……团圆的曲子。”

    “团圆。”岑修儒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忽然记起那日,那人带着难得的柔和笑意,说他爱满月,每见它的明亮,圆满,便发自内心的喜欢。言犹在耳,那圆满二字,却让岑修儒眼角有些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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