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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时会止声晕厥过去。等门洞现形,他倚在剑身上,抽左手抵住嘴唇,咳嗽一声,从指缝中便流出殷红的血来。
他踉踉跄跄地避开如意竭力长伸出的手,往天门中迈去。
“殿下,求殿下不要走!殿……殿下!”
玄衣青年的衣襟上遍开血染的花朵,中衣素白的领口已然失了原本的颜色,他回头望了望一地的狼藉,微微一弯唇,眼神清亮,轻声说:
“阿谢在等我回去。”
※
猗苏在那日遇袭后便愈发谨慎:她很清楚,若非姬灵衣心存小觑之意,她未必有顺利脱身的运气。若对方再次有备而来,她并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若是往常,谢猗苏并非没有与之一决死战的气魄,但如今她要考虑的,却远远比逞一口气要多。为了伏晏,她不能惹出无谓的麻烦。
出于各种考虑,猗苏便移到梁父宫正殿侧翼住下。
自伏晏离开的第五日凌晨,冥府浓雾弥漫,巡夜的阴差即便打着灯笼,也着实难以看清数十步外的境况。
猗苏如此前数晚一般难以成眠,早早便抱着被子坐在床头,直愣愣地看着隔扇上的暗纹。远处提灯的阴差在廊下路过一次,便会在纸隔扇上投上淡淡的一抹红,不久便再次淡去在夜色中。
夏日的凌晨还有些微来自春天的凉意残存,猗苏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体有些发冷,干脆翻身下床披了衣裳,草草将头发捋顺了,点起萤火数起滴漏来。
独处的时分最易胡思乱想,她脑海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起伏晏临走前分外的留恋,一会儿又念及仍然悬而未决的那些微妙问题。她在房中踱来踱去,只觉得郁闷不可言,又是忧心如焚,又是相思难耐。
她抬腕,凝视起那串珠子,不由叹了口气。
便在此时,正殿传来喧哗之声。
猗苏原本靠在房中的多宝阁边,闻声便拉开门直向着声音源头冲过去。
她奔到殿外,便看见群群医官面色肃穆地进出,扬声吩咐着战战兢兢的侍人,足下便有些发软险些要坐倒在地。
却有人将她扶住了。
猗苏僵硬地向来人望过去,瞧见黑无常的面具,张张口想问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黑无常无言地加大支撑她的力度,温言说:“君上伤势无碍。”
他到底还是受伤了……
猗苏眨动干涩的双眼,费力地清清嗓子,自己站直了:“多谢。”沉默片刻,垂下头道:“我现在不好进去打搅医官吧?”
黑无常说话仍旧维持稳重的调子:“还请谢姑娘稍安勿躁,不妨回侧翼小坐片刻。”
猗苏坚决地摇头:“我就在这等着。”
黑无常看向她的眼中就多了一分复杂的意味,却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了。他也不再坚持,只说:“此处风大,谢姑娘小心着凉。”
猗苏靠着根廊柱立定了,一张脸木木地看着人来人往,知觉好像都要消解在晨雾里。
她回过神的时候梁父宫已经再次安静下来,正殿的门扉关着,隐隐绰绰透出其后烛火柔和的光亮。
“谢姑娘。”黑无常从廊下走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猗苏低下头咬住嘴唇,才将头复抬起,缓缓跟着黑无常进了正殿。
这是她第一次前往充当卧室的后殿。
黑无常在后殿的门外站住了,为猗苏挑起门帘,轻声道:“君上应当睡着了。”
猗苏讷讷地一颔首,放轻步子,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一般吸了口气,微欠身穿过门帘进了后殿。
作者有话要说: 伏晏很争气哦~不要再嫌弃他了嘛……_(:з」∠)_
写到这章时,第一次感觉两个人的羁绊可以称得上爱情了(不要问我之前是什么)。
我一直觉得恋爱这个词很玄妙,谈恋爱嘛,由恋及爱,先有想靠近想拥有的恋慕,要用心谈才有可能发展为爱意。后者是可以让人无所不能却又沉重的情感。
↑偶尔思考人生哲♂学♂的作者按╮( ̄▽ ̄〃)╭
☆、小别重逢时
房中并无什么可怕的味道,反而弥漫着令人安心的药草气味。
伏晏仰面躺在房中的榻上,猗苏立在门口乍一瞧,除了脸色稍白并无异样。她微微放宽心,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才缓缓走过去,近了一眼便看见伏晏发青的眼睑,她的唇便紧紧抿住了,像要抑制住什么似的。
猗苏来来回回将伏晏仔细审视了数遍,方在榻边的矮脚凳上坐下了,呆呆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她笨拙地替对方掖了掖薄被,不意间便瞧见了他被重重纱布裹住的右手,那情状倒与那时猗苏与如意交手后、掌心中箭后的模样相似。
这么一联想,她的喉头愈发哽得厉害,却若无其事地将被子掖回去。
她怔怔盯着伏晏宁定的侧颜许久,不知不觉间便已然泪凝于睫。
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扰到伏晏,猗苏别过头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素日里她极少哭,也鲜表露出软弱的一面;即便是伏晏毫无音讯的这几日,她也不曾落过泪。可不知为何,如今确知伏晏已然归来,她反而难以自抑,好像一颗心酸楚得都可以滴出眼泪来。
无声地哭了一阵,猗苏自觉有些不好意思,便取帕子拭干眼泪,支颐趴在榻边沿,默了片刻,终是没忍住,轻手轻脚地自上俯下去,在伏晏的眉心吻了吻。
※
伏晏睁开眼,一侧首便瞧见了谢猗苏。
她趴在榻沿,侧脸枕着手臂睡着了,长睫微掩的眼周有未褪的红,显然哭过。
见状,伏晏的眼中就多了一分温存的怜惜,他缓缓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很轻很小心地触上她的面颊。
猗苏睡得却浅,睫毛扇动数下便转醒,迷蒙地与伏晏对视了片刻,才瞪大眼反应过来,眼圈霎时就红了。
“阿谢。”伏晏的声音里含笑,指腹在她脸庞上缓缓摩挲。
“你……你渴不渴?”猗苏一开口就带了哭腔,说话便不利索起来,也不等伏晏回答就硬邦邦地起身,背转身去要到门边的方桌上倒温水。
伏晏便只看见她的背影,肩膀微颤,提着水罐手也发抖,磕磕绊绊好久才将水温在银盆里调好,盛在个蜜色莲花瓣瓷碗里端过来。
猗苏将碗在小几上搁了,微微歪头,有些羞赧地问:“你的伤……好坐起来么?”
伏晏抬了眼看着她,眸中浮起。点促狭,好像要捉弄她,却还是淡声道:“无碍的。”说着便枕着两个靠枕直起上身。
猗苏见他这般实话实说反而有些将信将疑,怕他是逞能,托了瓷碗递过去,颇有些不放心地嘀咕:“真的不用我喂?”
“你很想喂我?”伏晏便笑笑地撩她一眼,眼神往自己右手垂了垂,理直气壮地向后一仰,“那就喂吧。”
猗苏被他这么飞来一笔弄得无计可施,剐了对方一眼,还是探身上前,托着蜜色瓷碗凑到他唇边。伏晏便就着她的手矜持地饮了口水,等她将碗放回小几,才轻描淡写地再次语出惊人:
“我还以为你要怎么喂呢。”
除了这般喂……难道、难道还用嘴……
猗苏被他一句话撩得直要跳脚,嘴一扁便恨恨道:“你就会欺负我!”
伏晏却蹙了眉一脸疑惑:“我怎么欺负你了?”说着一副堪堪恍然大悟的样子,似笑非笑的似乎又要嘲她。猗苏便飞红了脸别过头去,伏晏却伸出左手在她腰间带了带,她便伏在了他胸口。
他身上有药草和澡豆的气味,却不难闻。
离得这般近,猗苏便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沉默了一瞬,她猛然惊觉这姿态可能会压到伏晏什么伤处,便双手在对方颈侧的床头矮屏风撑住了,才再次将视线调转回去。这一低头便可额角相抵的距离,仅仅双目相接,便有无限旖旎的情思在其中。
猗苏双唇微分,才并不十分清晰地吐出个字音:“伏……”
伏晏便已主动吻了上来。
这个吻与此前任何一次都不同。不为索取,不为征服,不为表白,只是单纯的确认:确认彼此的存在,确认此刻了然的心迹。也因此,两个人的动作虽只停留在双唇相接,却远比攻城略地的厮磨要悱恻而绵长。
猗苏说话声音低低的:“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伏晏又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印了一记,云淡风轻地答道:“母亲不同意改制,将我囚禁起来,我逃了出来,仅此而已。”
“我知道你肯定还隐瞒了什么。”猗苏便有些谴责地盯了对方一眼,撒娇般地软声道:“我也说过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告诉我好不好?”
伏晏沉默片刻,才没什么起伏地道:“母亲开出条件,若我迎娶青丘小王女,便支持我改制。我拒绝了。”
猗苏闻言也是片刻没再开口,低眉凝视着伏晏中衣领子上隐隐的纹路,忽地便白了伏晏一眼:“这种可以邀功的事反而瞒起来,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她转而换了语气,有些低沉地道:“你也可以先答应下来,再从长计议啊。”
“你啊……”伏晏显然无奈,不由用额头轻轻撞了一记她的额头,口吻却极为认真:“这种事不能答应。不说我喜不喜欢食言而肥,一旦应允下来,有的只会是无限的麻烦。”他破天荒地叹了口气:“而且消息若先传到你这里,我该怎么同你解释?”
伏晏从眼睫底下微微笑着看她,几近是温柔地道:“我不愿、也不会拿你的信任作赌注。我输不起。”
他将情话说得这般浅白,猗苏被震得一时回不过神来,颊边的晕色腾地深了好几度,才蹦出一句话来:“呆子!”
伏晏显然没料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神情便有些微妙,但猗苏却已然改撑为揽,勾了他的脖子便紧贴上来,脸埋在他肩头,温温的一片濡湿又哭了。
“你输不起,就当我输得起啊!你……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又让我怎么办!”她越说越委屈,声音细软还在末尾微微发颤,“而且……”她说到这,却止住不说了,只是无言地微微加大了揽住伏晏的力度,仿佛在后怕。
伏晏立刻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我不在之时,母亲趁机为难你了?”
猗苏没立刻答话,沉吟片刻才清了清嗓子道:“也就一次,那时我半点都不怕,可是现在想起来竟然傻子似的怕得不得了。”她也颇有些不好意思,声调便愈发低了下去,也就伏晏与她紧紧挨着才听得清:“她对你下手都这般狠,倒是我难得命大。”
今日猗苏的表现是从所未见的头一等的痴缠,倒像是两个人里受罪更多的是她。伏晏自然乐得享受她难得的依赖,左手便抚上她的脊背,顺毛般安抚了她片刻,才同她咬耳朵:“我的伤是突破法宝时留的,你别想得太多,也无需害怕。”顿了顿,他半是调侃地含笑补了一句:“你若实在害怕,就干脆搬到这里住。”
猗苏闻言便瞪了他一眼,将他往隐囊上轻轻一推:“你别得寸进尺,连个病人样子都没有。”
伏晏便知她是为方才的真情流露害羞了,笑意不由愈发深了,闲闲地一勾唇,仰在枕上睨她:“哦?我得的寸在何处?你说来听听?”
猗苏对他这似笑非笑勾人遐思的模样最是没辙,咬着嘴唇支吾了半晌,最终只恨恨地一扭头,哼了声便想把这茬揭过去。
君上却显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低低地笑了将她往自己压近了几分,从从容容地亲上去。这个吻便与方才那个不同,不满足于只停留在浅尝辄止的程度,辗转流连间一点点地热切起来。
房中的灯无言地晃动着火焰,隔了一重门帘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黑衣戴长舌面具的青年在庭院台阶下站着,看着阶边一列郁郁葱葱的兰草出神。庭院除了隐在暗处的守卫以外再无人,黑无常又面朝着空旷的一侧,他眼中便渐渐卸了防卫的颜色,露出下头疲倦却也因这乏累而显得幽深的本色来。
他回过头看向灯火依旧的梁父宫,像被什么回忆在脑海里狠狠扎了一下般痛楚地眨眼,将视线掉转回自己的双手,再是腰间的锁链,眸底便浮起深深的憎恶来。
他缓缓蹲下身,拨弄秀美的兰草,眼神明明暗暗,泄露了心绪的波动。
而后,黑无常宛如下了决定一般闭上眼,两指合拢一掐,便将那株兰草折断了。他无趣地拈着形单影只的花梗,两指转了转,放到面具外的鼻端嗅了嗅,倒如同真的能隔着面具闻到幽幽的清香。
他将兰草放回栽种的盆中,轻拍了两下手掌抹干花汁,便再无踟蹰地往梁父宫外行去。
无人知晓他在方才一折一弃间究竟做了什么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我默默举起了火把
夜游:带头烧烧烧啦~
作者:(泪目)甜不甜~甜的话冒个泡呗
寂寞的作者决定提前开新文,西幻RPG设定,病娇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