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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且慢慢骑,夜风太冷了!”裴菀书看着前面水菊提着的灯笼,高丽白纸很抗风,圈圈黄晕投在地上,照亮小小的一圈。
刚出了大门口要往角门去,忽然听得有人急急地说道,“小姐,小姐,您慢着点,裴王妃想必睡下了!”
裴菀书心头一惊,听出是韦姜她们,眉头一紧,柳清君忙低声道,“我和解忧先去了,你保重!”
裴菀书来不及说话,他们已经悄然闪去假山后面转眼不见。只好让水菊迎上韦姜。
“姐姐!”韦姜正感风寒,身娇体弱,声音细细轻柔,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动人。
裴菀书挑了挑眉,忙上前扶住她,诧异道,“妹妹这是怎的啦?深更半夜不在屋子好好休息,大冷天跑来这里做什么?”
韦姜细细地喘着气,手微微抖着,似乎根本抓不住围在单薄身上的狐裘。“姐姐,我是来给姐姐赔不是的。”
裴菀书笑起来,“我这就不懂妹妹说什么了?我本想明日再去看望你的,你又何必着急?”
“姐姐大度,可是妹妹不能不懂礼数!”韦姜说几个字便歇一歇,“姐姐,爷可是来了你这里?”
裴菀书心头猛地一跳,却镇定道,“不曾呀!”
“爷在我那里睡了一会,不知道怎的突然烦躁起来,可能妹妹身体不利索,睡不安稳让他心烦。爷打发了夜海不知道做什么,回去汇报了之后他就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然后明光说好像李侧妃在闹,说什么抓奸成双的。爷听了更烦,披了衣服带了夜海几个出门。谁知道好半天也没有回转。我不放心,怕爷把李侧妃惹起来的怒火朝姐姐发泄,便紧着来看看!姐姐可不要多心才是!”韦姜说完这段话便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嘘嘘地喘着,“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裴菀书心头一惊,想起木兰说夜海来过,又听韦姜如此说,心头不禁冷笑不止。看起来夜里李紫竹又闹了,难道是要来捉自己的奸?和谁?谢小天?
却没闹过来,是沈醉挡了么?
微微眯了眯眸子,看着灯光下的韦姜,她到底是来找沈醉的还是来“捉奸”的?如果真的捉到什么倒是可以去沈醉乃至皇帝那里闹一闹了!
她偏不遂她们的愿。
哼了一声,随即笑了笑,故作漫不经心道,“哦,我呀?我找路管家去库里寻枝好点的参来。那个救了妹妹的小厮,浸了冷水加上在桂花园受了委屈,奄奄一息了。”
韦姜惊呼了一声,掩口道,“姐姐,可是妹妹的罪过了!要不是我--”
裴菀书拦住她的话头,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道,“不就一个小厮么,妹妹不必挂在心上。他救妹妹那是本分。但是总归是条命,可怜见的,我不能看着他死。便将他从李侧妃那里要了回来。”
韦姜垂首拭泪,身体禁不住瑟瑟发抖,裴菀书挑了挑眉梢,只得将她让进屋里进了东间暖炕。木兰和谢小天在西间。
“姐姐,他,不会有大碍吧!”韦姜一张精美的小脸如同精心打磨的玉器一般绝美,怏怏病容让她有一种更加惊心的美艳。
见她眼中流露出的关切倒不似作假,裴菀书微微颔首,“他造化好,死不了,妹妹别担心。”
韦姜微微吐了口气,似是松了紧悬的心一般,“谢天谢地,都是我的过错--”紧接着两行晶莹的泪从白玉般的脸颊上滑落,梨花带雨般让人怜惜。
“妹妹多心了,你身体不好,该仔细将养才是,要是爷知道该心疼了!”裴菀书瞥到她脸颊上浮起的两朵娇艳红晕,看她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微微垂下眼帘。
“要是人人都如姐姐这般好相与,我也……”叹了口气,她眼睫颤了颤看向裴菀书,似是无奈苦笑,“姐姐可看到了?我万分小心地躲着,谁知道还是得罪了她?反正我与她也是向来不睦,也不怕人家说什么,也算是前车之鉴,给姐姐提了个醒。姐姐以后也要万般小心,不要被她伤到才是!”
裴菀书沉了沉眼,叹了一声,瞥见韦姜期待的眼神,似是希望自己说些什么。她略略沉吟,还是决定沉默。
韦姜不是个软弱的人,从看到她第一眼裴菀书就认定,所以如今她的无奈柔弱裴菀书自动忽略,反而对她更加警惕。她揣度着也许韦姜是想用李紫竹发飙的这件事情才刺激警告自己?让自己主动出击对付李紫竹吗?
谢小天生病,李紫竹夜里闹事,难道与她有关?
她今夜前来,明着是为了自己,假意道歉,实际试探。借着自己对李紫竹的怒气,利用谢小天煽风点火!看似是来找沈醉,实际却很可能与李紫竹闹的缘由一样,“捉奸”?
不知道自己强调谢小天是为了救她才奄奄一息的,如此韦姜会不会真的有点内疚?这样就算是嚷开了“捉奸”,只怕也不会顺了她们的心意。
韦姜垂了垂眸,抬手拭泪,而后柔柔地看向裴菀书见她似乎一脸茫然,便急道,“姐姐难道还不明白么?李紫竹这不是在对付我,很可能是想试探姐姐的反应,也许她真正要对付的是姐姐。姐姐没有什么背景,若是她背后的人给她想个法子将姐姐赶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裴菀书淡淡地“哦”了一声,脸色流露出一种似是而非的情绪,好像害怕一般。
韦姜看了她一眼,又抬袖拭泪,“说起来也是我大意,她跑来指责我嚣张,说我的灯笼太大,赶上王妃的排场,又挑了一大堆违制的摆设出来,虽然都是下人弄的,而姐姐也没说过话,但是我为了姐姐和爷着想也忍了,立刻就让人摘掉。结果她得寸进尺,又说我恃宠给她使坏,巴结了姐姐一起冷落她。姐姐你是个明眼人,你说我会如此吗?”
裴菀书笑了笑,从秋菱手里接过帕子,劝慰道,“妹妹也太往心里去了,明知道她的脾气还这样难过,这不是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吗?”说着轻轻地帮她拭了拭泪。
“姐姐,她其实是一箭双雕,前两日她进宫,不知道哪里学来邪门左道。这是想用蛮不讲理的霸道镇住我然后趁机将你踢下去呀!”因为愤怒,她娇小的面容涨得红起来。
裴菀书想起太子妃,这个人她有所耳闻,和太子似乎并不和睦。因为是皇后娘家的人,太子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一来二去,太子妃便越发泼辣嚣张,几个侧妃被她收拾地大气不敢喘一声。然后太子觉得无趣偷偷出去听戏,或者微服去青楼消遣。而太子妃经常会去捉奸,闹了很多笑话。皇上也只能让人压下,严厉责罚太子。
“妹妹这样有点草木皆兵了,李侧妃不过是任性了点,加上爷对她冷淡了些,才让她一时愤愤不平的!”裴菀书明白韦姜的意思,却不打算接招,既不可能答应李紫竹也不可能和韦姜联手。
这场争斗本就不该包括自己!
“姐姐,我本以为你聪明什么都看得通透,不过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便就落个嚼舌头也要告诉你实话。”韦姜发狠一般咬着唇,抽噎了两声,又道,“我听人说她去了东宫,和太子妃嘀咕了很久,估计是取了经回来要想着法子整治我们呢!”
裴菀书故作惊讶地看着她,眼神却颇有审视,还想她难道被沈醉宠坏了,心机深沉的女诸葛变成了哭哭啼啼的小梨花?原来如此!
“妹妹,这东宫的话--”裴菀书装作丝毫不知,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韦姜似乎急了,“姐姐,都说你聪明,怎么这一刻糊涂了呢?”
裴菀书淡淡一笑,“还请妹妹点拨,这高门大户的事情我还真的不知道。”
韦姜叹了口气,“姐姐,如今东宫做大,但是二皇子也不容小觑。而且皇上似乎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废太子的意思。而我们爷与二皇子桂王交好,东宫早就不悦,如果能够借着李侧妃的手搅得王爷日夜不安,那是为什么,难道姐姐还不知?”
裴菀书似是无奈地太息,沈醉也够可怜的,娶个王妃被皇后德妃两人掺和,与兄长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
皇家,真是一汪深潭,漆黑不见底。
三更将末,凸月西悬,几乎要没去,冷风凄凄拍打着窗棂。裴菀书静静地看着韦姜,思忖着她到底想做什么。现在想想她故意将院子里的东西弄得不合规矩,引得李侧妃发怒,然后被推下水,谢小天救她被李侧妃带走,现在病重躺在自己的房里。方才恰好送柳清君出去,韦姜来看看李紫竹是不是到自己这里闹事,又说找沈醉,转而又说起了李紫竹和太子妃,最后说的却是太子和二皇子。
这个女人的心怎的这么大?步步为营,丝丝相扣?
二皇子是德妃的儿子,韦姜!这么说韦姜嫁给沈醉多半还是德妃为了自己的儿子铺路!!难道不单纯是因为沈醉有着超凡脱俗的气势吸引了她们么?
裴菀书不禁吸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额头。
一时间很想送客,韦姜虽然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却又很能撑。竟然又说起了裴菀书回娘家,“姐姐,我生病,她也生病。这难道不是太巧了吗?就因为爷在房里陪了我,她便撒泼耍赖。还去宫里诉苦。结果弄得皇后娘娘也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和皇上吵了一架,听说是为了株绿梅花,真是!哎!”
裴菀书不动声色地笑笑,心里却飞转,皇后和皇上吵架,然后皇上就去了裴府赏梅花?他们吵架真是为了梅花?
心里漫上一种难以言语的哀伤和苦涩,韦姜见她神情抑郁起来,便道,“姐姐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自然与姐姐站在一起!他们要想伤害姐姐,我绝对不会袖手的!”说的大义凛然,柔美的脸上透出凌然的神采。
裴菀书忙道谢,“妹妹说的严重了,万事不是还有爷吗?天也不早了,我让人送妹妹回去好好休息吧!”
39 羊皮之下
韦姜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起身告辞,裴菀书立刻扶着她下地,想送她出门。突然听得外面传来冷冷似寒霜一般的声音,“二夫人病着,你们让她好好休息,出来吹什么冷风?”
“爷,是二夫人要来--”
“滚开!”极度不耐烦的语气,声音冷寒至极。
裴菀书微微掀了掀眉毛,对韦姜道,“爷接你来了,快去吧!”
韦姜脸上红晕一片,忙行礼告辞,下一刻却落进沈醉的怀里,他穿着单薄的长衣,发上笼着一层薄薄的寒霜,似是在外面呆了许久,脸上的寒霜却更浓。
“爷,怎的发这样大的火?妾身怕有人对姐姐不利来跟姐姐说说话!”韦姜柔柔地说着,身体整个缩进他的怀里。
“深更半夜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的么?”沈醉一脸冷肃,没有半分嬉闹懒散的样子,周身似乎要凝结成冰一般笼着一层寒气。
裴菀书扫了他一眼,不期他猛地抬眼看向她,狭长的眸子宛若千年寒潭一般冷幽深邃,不解他为何突然如此表情,竟然让她有种好似回到第一次在酒楼见面,他被自己激怒时候一身肃杀之气。
韦姜垂下眸子,咬了咬唇,“爷误会了,妾身怎的敢过问爷的行踪,不过是不小心听到明光和爷说话,怕有人来闹姐姐,所以过来看看罢了!”
“你倒是很关心她么!”沈醉忽然修眉一挑,嘴角又荡起一丝懒散的笑意,看向裴菀书,却被她冷冷地剜了一眼。
“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夫人,你跟李紫竹说说,她要是不喜欢王府就回娘家去吧,让本王也消停消停,总这么半夜撒泼耍赖,本王吃不消!”说着垂眼扫了下韦姜见她唇角微微带笑便起眼看向裴菀书,她依然冷着脸,一双眸子晶亮地几乎要滴水。
裴菀书刚要说话,韦姜却环住沈醉的腰,急切道,“爷,您就不要难为姐姐,这哪里关她的事情!?”
沈醉垂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韦姜脸上一红,缩进他怀里。沈醉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至门口微微回头瞥了裴菀书一眼,见她静静地坐在灯影里微垂螓首默然无语。
忽然她抬眼看向他,狡黠的眸光中透出一丝冷然,冷然里却又掺杂几丝嘲弄,不由得对她眯了眯眼。却依然换来她的一声冷嗤。
第二日裴菀书本想让大家凑在一起吃饭,结果想了想免得再生事端便作罢。
接下来难得的安静,开始还想去探望韦姜,但是每次打发人都说沈醉在那里便懒得去,反正韦姜也未必想自己去。
李紫竹竟然也安静起来,一直躲在家里不知道做什么。裴菀书懒得猜,每日让人早早地关门休息。谢小天第二日便挪回他自己房间,木兰照顾他,房间里生了炉子,让他静养。自他烧退无生命之虞,裴菀书也不再去看他,仍旧跟从前一般无二。
下元节那日让人做了糍粑团团,想着过两天回娘家看看。
院子里木槿花,朝开暮合,灿烂似锦。裴菀书捧着一个香喷喷腊肉馅的糍粑吃得津津有味。抬眼见蓝天旷远,实现一览无余,高大的银杏树上光秃秃的一只大大的鸟巢稳稳地坐在其上。
突然眼皮一跳,便觉得没好事,皱了皱眉,机警地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