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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陛下关心,王爷人很好,李侧妃是因为府里下人伺候不周才发火的,并没什么!”
裴菀书竭力地勾起唇角,但还是笑不出来,她自觉不是那种天生能够轻松游走在这样骇人压力之下的人,只能尽力地保持平静。
“关于那夜朕让黄侍卫去王府搜查,菀书可有话说?”皇帝却似乎并不想放过她,笑容热络,眼神却威慑地看着她。
裴菀书立刻感觉一股压力当头袭来,只能微微欠了欠身子,将那股不适稍微卸掉几分,缓缓开口,“皇上,臣妾也倍感疑惑。黄侍卫并没有说,只是去李侧妃那里走了一趟。臣妾也不清楚。后来王爷说有人行巫蛊之事,臣妾才略略明白了点。”
“老四动了什么手脚吧!”皇帝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让人觉得前言不搭后语,裴菀书却猛地心头一颤。
每次皇上谈话,她都觉得分外疲累,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什么,而且皇上似乎总是在随意散漫中有那么些目的隐匿其中,让她不由不胆战心惊。
“皇上,臣妾不是很明白!那日王爷是被二哥请去喝酒的并不在府里!”裴菀书小心翼翼地回答。
“朕也知道老四与太子不睦,而太子为人优柔寡断,却有点刚愎自用,”皇帝顿了顿看着裴菀书继续道,“老四做了什么,朕也不是不知道,但是太子也的确做错了,朕也罚他了。”
裴菀书抿了抿唇,待皇帝顿下来时候,不待他开口继续便道,“皇上,实际王爷对太子殿下是非常尊重的,他曾经托臣妾通过李侧妃点醒一下太子妃,希望她能与太子殿下保持和睦,免得被他人找到把柄利用。”声音低了低,若是背后非议太子妃,那可是死罪。
闭了嘴,微微抬头镇定地扫了一眼前面的皇帝,他坐在光线稍暗的地方,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气势。
皇帝呵呵笑起来,“你是裴爱卿的女儿,朕从小看着你长大,和朕自己的女儿一样。当初沈醉点了你,裴爱卿也流露出几分不喜,虽然他没说,但是朕也知道。菀书,如果你要求,到时候朕会让你离开王府,另觅佳婿!朕也会亲自昭告天下,还你清白。”
裴菀书一听,身形不由的晃了晃,突然想起父亲那次聊天的时候,问自己沈醉好不好,如果沈醉有危险自己还肯不肯和他在一起之类的话。
皇上今日是什么意思?
“裴爱卿希望告老还乡的时候,能够带你一起回去,朕虽然不舍,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加上你母亲今年身体也不是很好。也该去一处山明水净的地方修养。现在也到了关键时期,朕和裴爱卿也需要你的帮助。”
皇帝说的缓慢淡定,没有一丝起伏,语气和蔼,似乎有着无限的怜爱。
裴菀书控制不住地眼睑一顿突跳,忙跪了下去,“皇上,臣妾不是很懂。”她不是不懂,而是不敢去懂,不管什么意思她也能听出皇帝用父母来要挟自己的意味。
心头激荡着一阵无声的杀伐之音。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淡笑道,“菀书,你是个聪慧的女子,不可能不明了朕的心思,朕特点选你,并不是随随便便将你塞给他,否则就冲着裴爱卿女儿这一点,朕怎么舍得?”
裴菀书伏在地上,后背僵直,却一动不敢动,心头涌上一阵阵的凄冷和心疼,听得皇帝道,“朕知晓他若是想娶妻也只想要你一个,所以逼着他娶妃,让人帮着他做手脚。”
皇帝的话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擂在裴菀书心头,敲得她险险晕过去,却只能默默地承受。如此她已经断定,皇帝不相信沈醉,自己才是皇帝真正安排在他身边的棋子,而父母便是自己的软肋。
可笑的是,她已经爱上他,就算为他死都无怨无悔。
可悲的是,父亲对皇上忠心耿耿,却成为要挟自己的筹码。
她想笑,却扯心扯肺的疼。
终于笑起来,微微仰头,无惧地盯着皇帝,从前她畏惧,尊敬,诚惶诚恐,而如今她鄙夷,憎恶他,虽然他高高在上,可是如今却和自己谈条件。
果然啊,无情最是帝王家,骨肉更是绝情人。
“皇上,您要臣妾做什么,臣妾都不会拒绝,臣妾的父亲虽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却也是皇上忠贞不二的臣子,可为皇上为大周慷慨赴死,作为他的女儿,没什么可以顾惜的!”她按住心头的痛意,磕头在地。
她不想选择,只希望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能够保全父母,也能让沈醉安全。
“看好沈醉,找到他们意图不轨的证据。”皇帝淡淡地说着,声音严肃凝重,似蕴含千斤之力,直直地压在裴菀书瘦弱的肩头上,让她承受不住地晃了晃。
“谢皇上信任,臣妾一定不辱使命!”她咬着唇慢慢地叩头,指甲狠狠地掐进手心,抬头,淡淡地笑着,满满地自信谦恭而柔顺。
皇帝慢慢地走下来,在她身前定住,微微俯身,伸出手似是要去扶她,修长的手指却挑起了她的下颌。
裴菀书只觉如遭蛇噬,情不自禁地想躲开,皇帝却捏住她的下颌迫她仰头,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似是要从她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心头的惶恐愤怒和憎恶让她只觉得手心粘稠一把,眼神却只能飘渺虚无地望着,唇微微地张开,脸上是羞窘的神情。
皇帝似什么都看不见一般,默然良久,浓眉挑了挑,“虽然容貌不像你的父母,可是这表情倒是一般无二,这里长得倒是像裴爱卿!”他笑着食指点着她双眸之间山根之处。
又点了点头,似是放松下来,皇帝笑了笑,“起来吧,别怕!”
裴菀书凝眉起身,似乎忘记了谢恩,不言不语地站在一侧。这一刻的皇帝似是褪去了所有的伪装,不再是她看到的那个温润和蔼或者深沉稳重的皇帝,而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温润里透出一股子阴鸷凶狠的野兽。
“朕答应过皇后,让她的孩子做朕的储君,她最疼太子,朕不得不如此!”他似是颇为歉意一般叹了口气,“一个皇帝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又不能诉苦埋怨,因为天下没有人可以做倾吐的对象,也无人可以分担烦忧。对了是应该的,错了却是万劫不复。为了大周的永世基业,朕不能不想的长远,做的彻底,狠下心来。菀书,朕希望你明白!”
裴菀书微微一笑,坦然地注视着他,轻声道,“皇上,臣妾明白,做父母的累,苦,做家长的累,苦,而一切都苦不过皇上,因为他既是皇宫的父母也是天下人的父母家长。为君者,自然要看的久远,哪怕是牺牲一二,如能换的长治久安,那也值得。”
皇帝欣赏地看着她,笑道,“这么说你也同意朕,让太子继续做太子了!”
裴菀书欠了欠身子,恭敬道,“皇上,臣妾不过是妇人之见,哪有半点的分量!太子乃嫡出正统。太子继位,至少能做一个守成天子,有各位忠心耿耿的大人辅佐,天下安能不治?”
皇帝面有喜色,颔首,定定凝视她,“菀书,那,你可愿意做太子的皇后?”
这一声,如五雷轰顶,裴菀书张了张嘴,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皇帝似是料到她的反应,也知道她的顾虑一般,笑道,“你放心,到时候只要朕一纸诏书,为你证明了清白,你做皇后,没人敢有异议!”
猛然间心头的痛楚和凄苦狠狠地撕裂着心头,让她忍不住脸上流露出一种无奈的闷痛,皱了皱眉,她朗朗道,“皇上,您先前还说准许菀书和父母一起修养。”
皇帝哈哈大笑,点头,“朕是说过,可是也许到时候裴爱卿会改变主意,想你留下。你做皇后最适合不过。”
裴菀书微微垂首,一张脸皱了起来,又听皇帝道,“你没有外戚,一切只能靠着未来的新君,得他宠爱,掌管后宫。而太子缺点太多,你又可以从旁指点规劝。朕会留下诏书与你,让太子无论什么状况都不能废了你的后位。如今皇权与外戚关系错杂,一时间无法铲除殆尽,单靠一两代人也不能够,所以只有你们继续努力……”他顿住话头,深深地凝视着她,“菀书,你愿意吗?”
裴菀书痛苦地闭了闭眼,睁眼凝视皇帝黑沉沉的双眼,坚定道,“皇上,这是皇命吗?”
皇帝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想起裴怀瑾恳切的神情,似遗憾道,“不是,但是朕很希望你能够接受!”
裴菀书拜了拜,缓缓道,“皇上,既是如此,那么请允许菀书推辞,菀书只是一个小女子,只想和父母一起归隐山林,过恬淡惬意的生活,希望皇上念在家父一心效忠的份上,能够成全小女子这卑微的愿望。”
皇帝黑眸暗沉,修长的指头轻轻地摩挲着御案上白玉麒麟兽镇纸,无限遗憾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暂时便这样吧!”
裴菀书闻言立刻叩首告退。弯着身子退了几步,转身往外走,却听到皇帝轻唤了一声,“丫头!”
呆了呆,顿住脚步回头看他,皇帝放松了身体,倚在靠背上,神情和蔼地看着她,双眸似是透过她看着什么又似乎有着无限的遗憾,终于抬手挥了挥,淡淡道,“你去吧,让沈睿送永康去你那里住几天。”
裴菀书福了福便退出去。
转过屏风,身形晃了晃,忙顿住步子,定了定神,走到门口抬眼对上沈睿狐疑中透出关切的目光,冷冷扫了他一眼,加快了步子走出去。
何其见她出来,笑着施了一礼便笑颠颠地进了殿内。
一阵冷风吹来,额头湿冷一片,脊背透骨生寒。颤了颤,不禁拉紧衣襟,看也不看沈睿,淡淡道,“我去公主那里,如果她肯去王府呆两日麻烦八殿下送一送。”
沈睿微微蹙起眉头,疑惑地看着她,“父皇跟你说什么?”
裴菀书径直走下石阶,头也不回道,“没什么,只是说以后行商司的事情我可以管着你。说着加快了步子,却在横穿院子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沈睿眉头一皱立刻冲过去将她搀起来,摸到她的手心感觉潮湿一片,低头一看竟然血渍模糊,不禁挑眉瞪她,“到底怎么回事?”
裴菀书厌恶地推了他一把,“没什么事,你怎么如此烦人?”谁知道走动之下从右脚上传来钻心的疼,身体晃了晃又踉跄了两步。
摔倒时候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恰好抓住沈睿的衣袖,他手腕一翻勾住她的后背,将她托了起来,“你还真够笨,走路都都不会!”他讥讽着却又蹲下去看,裴菀书蹙了蹙眉,用力地推了推他,可是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方才在殿内似乎被皇帝那威严的气势压的点滴不剩。
沈睿讥讽地笑了笑,不管不顾地将她打横抱起,“算了,还是我送你吧!”说着也不管裴菀书如何反对抱着她往外走。
裴菀书羞窘万分,虽然此处不是守卫森严,但是周围还是又站哨的侍卫,尽管他们身形挺拔,目不斜视,可她是瑞王妃,他是八殿下,这样算什么?
动了动,沈睿却根本不理睬她。
抬眼间见雅舒阁殿前人影一闪,却是德妃宫里的大太监白溪与何其低声说话,等他的目光穿过院子看过来,裴菀书立刻垂下眼,却恨恨地拧着他的胳膊。
西荷迎出来见状立刻伸手接裴菀书,沈睿却抱着不放,低头见她几乎要哭出来只好将她推进西荷的怀里,讥讽道,“哭哭啼啼的让人烦!”
气得裴菀书用力地咬紧了唇,却懒得反驳他。西荷问了便将裴菀书扶进房内帮她推拿了几下,好在不过是拧了一下没有大碍。永康见她扭了脚,立刻让人拿了上好的药油,仔细揉了便能走路。
听裴菀书说皇帝让她去瑞王府上做客,永康高兴地似乎病好了大半一样,兴奋地让人收拾东西。
“父皇说让我也去住几天,跟四嫂沟通一下行商司的事情,回头冬至后就要走马上任了!”
沈睿淡淡地说着,去捕捉裴菀书躲闪的眼神。
“殿下随意!”裴菀书冷冷地说着和永康往外走。
“小八,你真会借东风,专门占我便宜!”永康一脸的笑,朝他做了个鬼脸。
沈睿也不在意,跟在他们后面不紧不慢地走。
青石板甬道平整干净,两边赭色卵石,秋日枯死的兰草在行风中瑟缩着,让人不忍去踩。裴菀书下意识回头,雅舒阁窗口一抹暗金色身影,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也能感觉到那寒意森森的目光。
“菀书姐姐,你看什么呢?这里又没什么好玩的,我都烦死了,天天盼着能出去呢!”永康知道要出去,乐得蹦蹦跳跳,竟然看不出像个病人。
缓缓笑起来,却抬头去看天空飞过的两只小麻雀,“唧唧”地叫着从他们头上掠过去。“去了府里,我带你出去逛。”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消瘦的脸,不禁觉得有点心疼。
“好,你可不要说话不算话,到时候四哥不许你就不带我出去玩!”永康笑嘻嘻地歪着脑袋揶揄她。
不等她说话,沈睿哼道,“她现在就怕你四哥!”
“不是你四哥吗?插人话头没饭吃!”永康哈哈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