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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儿,亦璃——亦璃可说了什么?”
“亦琛,死的当真是辜九生?”他刻意让宁安带话,必是紧要之极。
“辜柏不会认错自己兄长。眼睛、耳朵、舌头都被割走了。辜柏去苗疆寻他,却在中途错过。等回京时,还是辜柏养的鹰发现的。”亦琛只恨这消息来得晚了一日,从来不知男人的妒意会甚于女人。“洛儿,辜九生是从苗疆折返时出的事,可辜柏没在他身上找到任何药。”他能做的就只有先提醒洛妍,再寻找合适的时机送走她。
“至少该有瑶莲花蕊——”不,他当初如何说的,不辱使命。那么,药已成?她不敢去想,难道与亦璃有关。
“洛儿,至多一年,短则半年——你父亲可同你说了,父皇,已经要做出决断了!”亦琛神色凝重,不是忐忑、期盼,而是一种解脱。就像她面对考试时的心态,不关心分数好与差,只想早点儿结束备考的折磨。
亦琛却在惧怕暗处看不见的星罗密布的网,层层叠叠将他们缠绕,短暂的一个拥抱对他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他将萦绕心间的恐惧抛开,闻着她的发香,轻抚娇柔的身躯,在爱的憧憬中逃避现实的沉重。“洛儿,纳妾的事想必是父皇的意思,皇后不敢擅自做主的。”
“我已说过恭喜了!人也不错,没得便宜了姬鲲鹏、呼延磊!”
亦琛恼怒的轻捏洛妍下颚,逼视着她:“当真要气死我才甘心么?”
她心里是有醋意,不为指婚的新人,为着他肆无忌惮的让宁安、骊姬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是属于她的私密的情感,不想任何外人来窥视。“气死了,我便去紫燕门收魂魄。好过将你一颗心分得七零八落,哪里也周全不了。”话说得冷,可脑海中皆是他为她付出的点点滴滴。
看她皱眉撅嘴的埋怨,他心情反而好些,最怕的就是她的不在乎。亦琛在心口虚抓一把,交到她手里:“魂魄都被你捏在手心里,哪里还做他想。”
洛妍方觉造次了,遂岔开话,提起一桩旧事:“亦琛,你说你儿时见过姬鲲鹏,该是甲申年之前。为何陛下会与万安帝下棋呢?”
“父皇与万安帝年岁相仿,言谈甚欢,似乎相交多年。实在没想到,那么快便兵戎相向。怎么想起问这个?”时日太久,他的印象有些模糊。
“想起来,好奇,便问了。”
“洛儿,心里装的东西多了,很累。即便不说出来——”亦琛试探着,还是止住了话,怕说得过急,吓着她。“洛儿只记得,任何事,我都会帮你!”
洛妍随口答应着,后来才明白亦琛话中真意。
亦琛出来久了,撑着画舫匆匆返回。洛妍则等到骊姬灵犀殿的小辇,绕道过桥,她心里揣着心事,没太在意,行到一处爬山廊,才觉异样。“停!你几个是哪个殿的?”
四个内侍呆站在原地,洛妍落地正要细瞧,其中一个却出手点了其余几人的穴道,手臂夹着她的腰飞奔出去。起落间洛妍只觉得是个不识路的人,他昏天黑地的乱闯,寻个僻静的临水亭台才停住。“洛儿,你怎么觉察出不对的?”呼延磊那双狼眼在夜色中异常诱人,笑口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
洛妍将他推开,想起他曾说的三日之约,也不发火,只淡然道:“王子殿下不知我南炎规矩,秩正二品以上才可乘四人辇。这是规制,不可违也!”已听闻呼延磊是北漠大汗的侄子,他同辈的堂兄弟有十余人有资格继承大位。正是他乔装混入呼延戬大营,盗了令旗,扭转战局。只是,最终,步步紧逼追击呼延戬的却不是他。
他有不羁的笑容,眼里却是坚定的执着:“洛儿,叫我磊磊!”
“呼延磊!”
“磊磊!”
“负债累累、恶行累累、文辞累累,累累若丧家之犬!”洛妍有意逗他,走到栏杆外,所站之处离着水面有三、四尺。
他契而不舍的重复:“磊磊!”
洛妍这才留意他同她差不多高矮,实在神奇,忍不住好奇:“你究竟多高?”
“磊磊!叫一声又不少一块肉!”
“磊磊!”她唤得短促,他却拖长声音答应着,志得意满地扬眉而笑。
“缩骨功。知道么?你是不是喜欢我在天堑关的样子?缩那么矮得两个时辰,费时费力,而且内力也要缩水。”他凑得很近,洛妍退一步他便紧跟一步,“你若喜欢,我明日变给你瞧瞧!”
“我不看耍猴戏的!”洛妍侧眼瞧瞧身后,种的兰草已郁郁葱葱,
呼延磊终究不是中土人,于这暗里骂人的话没太明白:“洛儿,轩亦璃又要娶女人了,到时候更不会和你守在一起。你跟我回北漠吧!”
洛妍失声而笑,存心要捉弄他一番,免得他以为女人都是可以随意轻薄的。“北漠不好,只有沙漠和草原。我最喜欢莲花与兰草,北漠就没有。”她指指兰草,故作幽怨“我没你想的那样好,就像这兰草一样,去了北漠,就没有活路。”
“这草有什么好看的?也不开花!”呼延磊满不在乎,弯腰去瞧,“咱们北漠草原上的草多了去了,喂饱了那许多的牛羊。”
“那花开在草丛下面呢!你别是眼神不好吧?”洛妍话音方落,便咬着唇憋住笑。呼延磊果然信以为真,凑得更近,探身出去拨弄草丛。她由后边儿猛然推一把,他来不及转身就已向下跌,半空中也无借力之处,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水花溅起,洛妍看他在水里手忙脚乱瞎扑腾,畅快的笑起来。“王子殿下,水里能练缩骨功么?”
“洛儿!”他张口呼救,“洛儿,我不会水!”似乎水灌入口鼻,已呛得咳嗽。洛妍冷眼瞧着,看他能装多久。谁知不过浮沉几下,当真一双爪子乱抓,眼见水没了顶,不再冒起。北漠也该有湖泊的,他一个大男人功夫了得,难道真的不会水?洛妍这才着急,三下两下脱下外袍,跃入水中。水下黑漆漆一片,她辨着水声游过去,摸了几次才抓住了一只脚,顺着摸到他的肩,托着呼延磊的头颈浮出水面,朝岸边游去。费力的拖上岸,将他放平了,不过须臾,竟没了动静。洛妍在呼延磊腹部用力按几下,也没呛出多少水来。摸摸口鼻,已无气息。本能的想用嘴对嘴过气,洛妍骤然停住。使劲拍打他的面颊,多几下,厚皮厚脸的人仍旧不动弹,她的手却生痛。
想到呼延磊之前的诡计多端,她只得多长几个心眼儿。洛妍将怀里的玉雕莲花取出来,那花枝雕得圆润,在他唇上碰几下,又凑近点儿,哈几口气。那双美眸倦怠的睁开,夜色中,他的眼呈现郁蓝色,暗沉、忧郁,幽幽的泪光闪闪,又是关外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洛儿,你又救了我!我只有以身相许了!”他倒是绝口不提洛妍推他下水之事,只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犹自陶醉。
洛妍暗自庆幸,没有着他的道,想他武艺了得,闭几口气算不得什么,哪里如此容易就丢了性命。
呼延磊却是意兴阑珊,翻翻眼皮,假意咳嗽几声,装着顺不过气,一手捶胸,一手便来拉她。洛妍早有准备,赶紧躲闪开。谁知绣鞋湿滑,这一下起身退得猛,若非他机敏的奔过来拉住,险些跌入水中。甩开他的手,躲到一边拧着衣裙上的水:“王子殿下也救了我,如今两不相欠了!”
他厚着脸皮凑过来,嬉皮笑脸的嘟着嘴:“再香一口!”
“呼延磊!”
看洛妍一脸愠怒,他收起笑脸,正色道:“洛儿,我是真的喜欢你,跟我回北漠吧!别的不说,我绝不会让人欺负你!我让人来打听你的下落,这大骊宫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做了我的女人,我绝不会让什么骊姬、林彤霏来欺负你!”
简单的几句话,难以消除洛妍对他素来的成见。嗤之以鼻的一笑:“天下女人多了,王子的垂青洛妍受之有愧!”
“你不信我?”他皱眉想想,“也不怪你,是我骗你在先!”他抬头看看,站到水边,没有树枝、屋檐遮掩处,昂首向天,右手握拳按在心口,朗声道:“我呼延磊在此盟誓,求万能的长生天作证,今生今世用性命保护沈洛妍,死不相负!”
肃穆、神圣的表情,眼里的笃定!饶是真真假假的情话听顺了耳,洛妍还是为之震撼,眼眶不禁发热。听他又用胡语颂了一遍。“洛儿,你过来!”她像被下了蛊,乖乖的走过去,也站在了天幕下。呼延磊弯腰从靴子里拔出柄匕首,扯开袖子就是一刺,血珠瞬时冒了出来。洛妍还没明白他的意图,他的手腕已伸到她唇边,鲜血已渗入口中,咸湿、腥甜裹着浓烈的男子气息。他抽回手臂,又划一下,再递到她唇边,如此反复三次,洛妍口中已满是热血。她无力抗拒,只呆傻的由着他完成诡异却诱惑的仪式,含在嘴里的血液已顺着咽喉流入食道,异族男人的激情烧灼着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请大家克服一下,如果遇见白口口,或者红叉叉,请随意幻想!YY好像不许说的!唉——
白皙和雪白也不许说,我只是说白皙的爪子、雪白的食盐啊!
交易
《易》明夷——九三: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贞。
洛妍压制住由心底深处泛出的疲惫感,这样的温情只容她稍作顾盼。她同时抑制着她的恶习,以专业的角度去把男人宣言的爱打上征服欲的烙印。那样的做法只会亵渎这神圣的纯真。
呼延磊利落的收起匕首,见洛妍凝重而忧虑的看着他,满不在乎的笑笑:“洛儿,你别怕!这是我们北漠人至死不渝的血誓。”借着星光,他呆看着她被血染得艳红的双唇,却再不敢造次,只大着胆子食指掠过她的唇,放在自己唇舌上舔舔。“你们南炎人不吃生肉,闻不惯鲜血的腥气吧?”他也看出她心底的负担,郑重其事的说:“洛儿,这是我对你的誓言,不约束你什么。我知道你喜欢轩亦琛,喜欢那种一本正经的男人。”
一本正经?她暗笑,换作他人说,会以为是在讽刺亦琛。洛妍再不能以玩笑对待他的表白,毕竟陌路相逢,她无法偿还这样浓烈的感情。取出绢帕为他包扎了伤口,也不辩驳他所指的亦琛一说:“磊磊,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一脸茫然,倒不像装的。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男人,其实也该是不简单的。否则如何在战场上逼得呼延戬走投无路。
“为什么是我?不过几面之缘。”她从来不信姻缘天定,不过是政治角力中的花哨点缀,多一点色彩的筹码。特别是到了这个时空,接触的件件婚姻都没有单纯可言。
“非得有原因么?我也不知道。就像我们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呼延磊若有所思,皱紧的眉彰显着别样的睿智,忽然唇角飞扬,自信满满的笑容,“夜里分不清东南西北,那时候你们南炎的司南也没传到我们北漠。只有抬头,凭着直觉去选一颗喜欢的星星,就一直朝着这颗星星而去。哪怕是到了白日,太阳出来,夜色隐没,可依旧朝着心里认定的方向走。一定会找到水源,有水的地方就一定有植物可以充饥,也能猎到来饮水的野兽。”他一口气说完,看着洛妍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似乎能将他眸子中的蓝光映入她心底:“在天堑关的集市上,轩亦璃拖着你离开。你一直回头看着我,那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眼睛便是我要寻找的星星!”
一声叹息,洛妍的心情难以言表,怔忡间下意识的伸手掩住微张的口,怕震惊之余心会由口中蹦出来。她终究没有勇气再直视那双诚挚的蓝眼,夜晚静谧,冰化后复苏的春水潺潺,无声胜有声的流淌,虫鸣听在耳中也少了烦躁。她深呼吸几下,调整心绪,缓缓道:“磊磊,终我一生,都会珍藏你的心意。”
“你想说,你已嫁给了轩亦璃,心里爱着轩亦琛?所以,我没有机会,是不是?”他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没有嫉妒与不满。一旦揭去那张顽劣的面孔,他的认真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洛妍忍住叹气的冲动,摇摇头:“不是这些原因!你在北漠,是有汉学的师傅,对不对?”
“是——”呼延磊原想夸耀一番,他原是学什么都比寻常人快的。他的汗王伯父就督导他多读汉人的兵书、史书,说是能从中学到许多东西。
“你可知,道不同不相为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知道!我也听过晏子使楚时说的那个南方橘子到了北方变酸的故事。你又想说这里的兰草去了北漠不能存活,是不是?”
“非也!”洛妍笑得苦涩,“其实,人比植物更能适应环境,想活下去,再恶劣的气候也有存活的方式。我想说的是——心。磊磊,我和这里的人玩的都是尔虞我诈的游戏,间或有点真心,都被权势吞噬了。你心里那种纯粹,是这大骊宫的人可望不可及的。”她顿一下,示意他不要打断,“我已经习惯这里了,习惯把身边的人看作达到目的的跳板。所以,我会记得你的情,但是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