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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云殇-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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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出了城,瑑儿才问道:“殿下,沈家别院就在未央湖畔,还有些人不曾北上,可要寻几个帮手一同上岛?”

“夜里哪里去寻舟船上岛啊?那岛上好多屋子在密林中,也不知他们在何处?”

“殿下,楚睿王的话,可是真的?那个神医辜九生已让豫章王给杀了——”

末了,除却焦急,话已带着哭腔,忍不住用袖管拭泪。

姬泠然猛然勒马,冲着瑑儿安抚的一笑:“你师父除了传授你武艺,就没教你遇事需沉稳?你父亲亦是堪当重托之人。”

瑑儿心中的焦躁真的借他的话稍微安宁。

“重阳节去过紫燕门么?”

“去过!北雁南飞,紫都州所有紫燕都在那里整装待发。”

“我们会赶在重阳之前回去的,洛洛小时候淘气,总喜欢去戳紫燕的窝,唯有重阳那日,知道得等来年方能再见这玩伴,她便规矩了。”他心中着实没底,不知这番话是在安慰瑑儿还是自己。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死在南炎,他与洛洛定能重逢,安然回到东赤。“走吧!别忧心了,我自有法子上岛,人多了反而不便。”

又行了半个时辰,快到湖边,远远就瞧见散落篝火,亦璃竟未将人全数带上岛去。泠然带着瑑儿绕开大道,远离着湖岸弃马沿山腰走条小路。

却在林中有一条在湖底挖出的暗道,通向离岛。瑑儿这才想起洛妍曾说,轩亦璃几次在岛上神出鬼没,奥秘竟如此简单。

暗道内伸手不见五指,泠然于前带路,瑑儿听着他脚步而行。

“我就说轩亦璃怎么喜欢呆在这岛上,就不怕被人团团围住?”

“他经历太多,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这逃命的路的告知了殿下,若动起手来——”

“我由这暗道离岛之时,还与他是生死之交——”

瑑儿心知触及他伤心处,忙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知他们在岛上何处?”

“若不在山腰正殿,便在后山石屋。”泠然答得肯定,可他心底多少有些疑虑,亦璃,可曾想到他回来了,可曾记得防范于他?暗道内的机关并未开启,是亦璃疏忽大意了,还是,还来不及提防他。真动起手来,泠然有九成胜算,只是,彼此招数都熟知,不出杀招,断难制服亦璃。

这样的困扰随着路程愈短,也愈发令他难以抉择。暗道出口便在石屋之侧,昏黄灯光渐渐分明,果然在此处。

他嘱咐瑑儿在外等候。

终须面对,紧走几步,一下子推开木门——

阴冷的笑声压过了门轴的声响,泠然还不及看清屋内情形,已耳闻熟悉的声音:“姬泠然,你来得真是时候!”

门骤然推开后,风随之而入,烛火摇曳,衬得亦璃白得如纸的面庞,他垂首站在书案前,左手撑在案上,右手指端无力的触碰滴下的滚烫的烛泪。“我知道你会来,只有你能无声息的找到这里。只有你是我的知己。”每一句话都那样平淡,却充满着怨毒,“我该庆幸那场火不够大,否则哪里有今日?是不是?”

泠然一时竟忘了此行的目的,只怔怔的看着亦璃——想来他的手是冰凉的,烛泪在指腹上迅速冷凝,火焰的热度难以温暖他,却灼伤了他的心。

“你大可杀了我,否则,你出得了离岛,插翅也逃不出南炎。”(shiqiao制作)

东墙上挂着弓箭与烟信,烟信少了一枚,那是亦璃在夜里调动人马所用。

“姬泠然是临危不乱的人,接应的船等在哪里?孤王可是该着人往东南下游去追赶?”他一口气说完,显得有些虚弱,就如那三年为逍遥散所害时的活死人样。“故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仿佛是泠然告诉亦璃的?那孤王该命人去西北上游,泠然兄,若何?”

亦璃喋喋不休的说着,声音时高时低,带着自怨自艾的忧伤,却不见半丝悲意。泠然哪里还敢与他纠缠下去,径直往内而去,竹榻上的人儿虽双眸紧阖,可显然有着生气。泠然扣住洛妍手腕一探,脉息微弱却有序,并无中毒的征兆。他运功输入真气,知她并无大碍,掐了人中,洛妍旋即醒转。方看清是他,便泪眼婆娑:“鲲?是你?”

“洛洛,你受苦了!”

“泠然,你可知朋友妻,不可欺?要演这郎情妾意的好戏,也该避讳才是!”亦璃言语幽幽,却像似不经意的调笑。

“亦璃——”

“鲲,我们走,别同他多言。我再不想见到他!”

泠然将洛妍打横抱在胸前,也不敢去猜想亦璃的态度,只怕多呆片刻,多分变故。

泠然留神着亦璃的反应,只想他真的如此淡定,却又不信他会如此轻易放他们离去。

脚才踏出门槛,声嘶力竭的吼声:“站住!”

“亦璃——”他想徒劳解释,他并非要夺人所好。

“你说过,永不相负!”亦璃一字一顿。

他几时说过如此的话?

“王爷,你记错了!当时言道,我若负你,沈洛妍灰飞烟灭!”洛妍的话如未央湖的寒冰,不带一丝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标题

其实想用禁色的

哈哈哈

怨毒

《易》剥——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

水退舟行,离岛已在百尺外。

重逢的喜悦却难令她展颜——

“我若负你,沈洛妍灰飞烟灭!”沈洛妍的爱与恨已同她无关,轩亦璃,有关这个男人的一切,将随之掩埋。

湖面凉风袭来,汗湿的衣衫濡润的贴在冰冷的躯体,那痛彻骨髓的毒似已隐去。

消魂散,那便是消魂散的厉害。

酒,是她饮下了,在亦琛带着一种诀别望向她时。

一年前,悬崖之上,他便是如此的用深情眼眸与她做生死之别。

他曾说,再回那一霎,他会是那个自私的轩亦琛,绝不为个女人割舍一切。他要做那个狠心以她为棋的轩亦琛。

然,心知是杯毒酒,他还是那个用情至深的轩亦琛。

抢在他之前,她将桂花酿一饮而尽。

“且以此杯恭祝太子殿下福寿康宁!”朗声之外,只有他俩能听见的低语,“莫忘了你此生的抱负,你母后的遗愿。”其实不必说太多,相信他能明白。那个曾在紫都郡写下“魂殇紫燕,所托乃卿!”的男人既然活着回来,就不会轻言放弃了。倒是她,早就想过,最坏的际遇便是命丧上京城。

她深信亦琛能坚毅的在轩辕殿谈笑自若。难以平静的反而是亦璃,拉着饮了毒酒的她早早离席。

大骊宫到离岛,是她喋喋不休的说笑,亦璃却是一尊泥菩萨,保持若隐若现的微笑,由得你祈求或是祷祝,他都不发一言。

“王爷的戏,演得实在出彩!泪涟涟闯入桃斋,王爷就算准了,我还是会入你的局。说什么,你要让死去的孩儿得享五色土——”她一直在笑。她并非为着亦琛的情义才饮下毒酒,实在是心死如灰。她一再错信他的情,一再笃定的认为他冷漠外表下有颗火热的心。愚蠢之后,不过是一次次的欺骗。她心机再深,也躲不过他的算计;她小心提防,还是为他的虚情假意所蒙蔽,泥足深陷。

她细数着相识以来,他一次次出彩的做戏,真与假,在她心里,都已是假的。

心中虽悲苦,她却只能笑,进入一种癫狂的境地。她在热切投入的演一幕独角戏,唯一的观者是没有回应的轩亦璃。

笑到何时止,她竟不知晓。似乎做了一个极美的梦,那是在大骊宫,澹娴斋,玉簪花盛开,柳荫送爽。系着铃铛的猫三奔来奔去,顽童折了柳枝逗弄于前。孩子有酷似亦璃的眉眼,有她的笑容。孩子的笑声若初春莺啼——玩得满头大汗的孩子径直跑向她,口中唤着娘亲。恍惚中,她忆起,那是她与亦璃的孩子,她与亦璃在澹娴斋偏殿满心期待的盼着孩子的降生。

她伸出手,去抚摸孩子的脸,触手寒凉,猛睁眼,人还在梦中,一样的眉眼,却是最熟悉的面庞。他按住她抚在他脸颊的手,嘲讽的笑着,眼里除却讥刺,带着玩味。“梦中可是得偿夙愿了?”他紧盯着她的双眼,似乎透过双瞳,便能探知究竟。“梦里,是见到了你心心念念的姬泠然,还是与轩亦琛鸳梦重温?”

她满心疑惑,欲辩解,却无奈放弃。同他说了,又有何意义?不过令他的成就感多上一分,他从来都将她的感情玩弄于股掌。

“别急,这不过是开始!也别惋惜,不会是孤王惊了你的好梦吧?这样的梦会周而复始,你心中有甚遗憾,不妨此刻清醒时多臆想一番,梦里,都能成真的。”

或是来路上,她说了太多的话,此刻既已哑然。

“那时节,我常常梦见我的娘亲,梦见儿时,我同她住在澹娴斋,她唱着童谣哄我入梦。”他诉说着童年柔软的憧憬,却无丝毫的情义。“你可知梦醒时是何光景?”

她下意识想摇头作答,他白皙的手猛地的捏住她脸颊,稍使力道,钻心的痛向她袭来,下颚顿时不听她使唤。他竟令她下颚脱臼,口不能言。

亦璃看似温婉的笑着,一如往昔的柔情蜜意:“别把孤王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是为着你好。呆会儿你难以自持,咬断了舌头,就不好玩了!”

一切似乎都在他的计算中,话音方落,她便跌入炼狱般痛楚,一会儿犹如置身冰窟,一会儿又好比烈火烧灼,而五内之中,如刀剜,如利剑一下一下刺着五脏六腑。冻僵了的双脚若是骤然放入热水中,发肤、皮肉,会一点点剥离,在东赤时,她同瑑儿去看过凌迟,刽子手有非凡的技艺,三千刀不触及大动脉,那受刑的人最初还哀嚎声声,而后气息微弱,连怜悯自个儿的力气都无。别人的痛苦看在眼里,已令人不寒而栗,而今,慢慢品来,当真生不如死。

“你素来聪慧过人,可曾明白了?”

消魂散!她早该想到,让你癫狂,让你梦里寻梦,让你魂飞魄散。他所熟知的感受,拜亦琛之母所赐,自然,用消魂散来对付亦琛,最能让亦璃发泄积郁的仇恨。

她混乱的神智让她来不及思考,已为新一轮的痛淹没。就像有强酸在细嚼慢咽腐蚀她的躯体,恐惧袭来,那一寸寸咬啄林彤霏的蜈蚣,那样的死法都比如此的折磨来得痛快。

迅捷的死亡成了奢求,她的坚强已分崩瓦解。

“我知道是什么滋味,这下子你该信了,是不是想把自己的肉一块一块咬下来?恨不能咬断舌头,立时死去?”

她已无法用言语表达,甚至无力伸手拭去不断冒出的汗滴,任由它流淌,而汗与泪在肌肤上划过的痕迹,那样微弱的感知,都幻化为刺骨的痛,痛彻心扉。

热的烧灼,嗓子似乎要干裂,她控制不了的双手蓦地扼住自己的咽喉,越是掐得紧,越能舒缓干渴带来的难耐。

手被他轻易的拨开去:“沈洛妍,只要想想,你是替你旧情人轩亦琛在承受。你既然察觉有异,还是要替他饮了毒酒,就该甘之如饴才是。”

她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已扭曲,只剩下他的恨,还有她的恨。

热度倏忽间褪去,三九寒冬的冷意包裹了她。

雪地里,赤着脚登上天堑关,东赤的天堑关,笛声渐行渐远——温暖她的偏偏是最冷冽的姬鲲鹏。她愚蠢的以为,轩亦璃也是这样的人。

他凑得很近,吐字很慢,每一丝气息都喷在她面颊。水气在她面庞凝结成霜,冻得她缩成一团,不停颤抖。他浑身散发的热气就在近前,她不自觉的要靠近他,他却退后丁点儿,引得她忍着痛又朝他挪去。如此反复,他乐此不彼的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再也难已承受,这样的折磨何时是终点,何时方休。

“想求孤王是不是?可惜啊!可惜辜九生已成了猫三的盘中餐。可叹孤王没华佗、扁鹊之技,救不得爱妃啊!”

精神的痛暂且让她能在片刻间忽略肉体的创痛,她居然那么在乎他的话,在乎他的恨,在乎他的不在乎。

此刻的她,想必是卑微至极的,或许再历经一瞬,她就会意识溃乱,会呈现人性最卑贱的一面。

“若是你求孤王,我便搂着你!权当孤王还姬泠然的情——”他温润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指尖,旋即又躲开。那稍纵即逝的温暖让她心中充满了生的渴望,想要住握住他的手。他退后一步,笑着摇头:“浅尝辄止!你要求孤王才是!女人如何献媚于男人,八面玲珑的沈儒信就不曾教授你么?”

给予她屈辱的偏偏是她所爱之人——她慢慢向后挪动身躯,只想离得他远些,再使出浑身的力,拔下发簪,刺向咽喉。

可惜,未闻到血腥气,只有他惯有的体香,与他狰狞的话语:“孤王还没玩够?才一次你就承受不了?三年,日月每东升一次,孤王便要承受一个时辰。”

簪子被他夺去,寒冷也消弭,又是火热的干涸。

“你不顾一切要寻找的人,不想见到他了么?放弃了?你舍得么?”

他出手极快,轻轻一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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